远处的荣哲打了个喷嚏,殊不知自己被讲了背后话。
两人讲着八卦的同时,太子手上的笔没停过,眨眼间已写了满满一页。
江小满这还是第一次看太子的字,他的字苍劲挺拔,一笔一画虽是工整,但笔画间又有着一股隐隐的张狂气势。
太子见江小满直盯着他的字看,便道:“仙人看得这么仔细,何不给孤评评?”
“这字……”江小满卡壳了,“好。”
太子挑眉,一脸“就这?”的表情。
“哪里好?”
“……哪都好。”
“有多好?”
“……神仙看了都叫好。”
太子总算满意了,继续写他的文章。
江小满:“……”
第18章
尚书房从刚才到现在就没一刻安静过,追逐的小皇子们,闲聊的大皇子们,简直比江小满以前的班上下课时还闹。
江小满闲着没事,开始观察尚书房里的其他皇子。
小说里除了太子和三皇子以外,目前没几个皇子出场过,只偶尔在南宫雪艳压全场时有“众皇子看得目不转睛”的描述,一看就知道其他几个皇子是比炮灰还没有存在感的路人甲。
其实不用看小说也能猜出来,就他们的长相……实在太平凡了一点,一脸龙套长相,简直和荣廷不像一个爹生的。
相貌就算了,还一副反派的表情,尤其那几个年纪长些的总时不时回头打量江小满,让江小满不大自在。
江小满觉得奇怪,太子分明就坐在他旁边,那些人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他们都不怕霸道瘸子吗?
正此时,两个在书房里玩闹的小皇子跑过太子的桌旁,跑在后头的那个不小心撞子桌子一下。
只听“框”的一声,砚台给撞飞出去,小皇子尖叫,衣服上洒了一大片的墨水。
所有人回头看,太子面无表情,他在小孩撞上桌子的前一秒将笔提了起来,因此他的文章没有乱了半分,只是砚台飞了。
小皇子拉着一张臭脸抱怨:“衣服都弄脏了!”
一旁服侍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来,见小皇子没受伤,又道:“殿下快随奴婢去更衣!”
太子的手仍维持着提笔的姿势,他抬眼冰冷地看了小皇子一眼,小皇子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小皇子的表情顿时怂了,但也不说话,小太监连忙跪下来朝太子磕头,尖声道:“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冷漠地盯着两人,片刻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低下头继续动笔。
小太监拉着小皇子走了,两人远去时,江小满隐隐听见“瘸子”“废人”的细语声。
江小满再看太子,太子的表情还是那副跩跩的脸,好像那些嘲笑的声音一点也没钻入他的耳朵。
江小满的包子脸顿时皱了起来。
“殿下……”
“嗯?”
太子停笔,瞥向正在拉他衣摆的江小满。
江小满眉头微蹙,一双大眼直直望着他,一副狗崽子求人抚摸的表情,语气却又十分认真地道:“方才贫道掐指一算,发觉殿下必须服用仙丹了。”
江小满拳头一松,手心里又不知哪来了一颗圆滚滚的小仙丹。
太子拈起仙丹,“这仙丹治什么的?”
江小满严肃道:“哪都治。”
“是么?”太子也不再问,将仙丹丢入口中。那仙丹一入口依旧十分甜蜜,还隐隐带有花香,吃起来颇为清爽。
还行,不错。
“好吃?”
太子点头,他再看向江小满,就见江小满又一脸开心的样子了,好像他觉得好吃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一下难过一下开心,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太子只觉这仙人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另一边,苏渊已经看完了皇子们的文章。
他下来巡视了尚书房一圈,见皇子们还未完成文章,便来到太子与江小满桌前,邀江小满到外头聊聊。
江小满又给太子留了一颗仙丹,随着苏渊出去了。
尚书房外亦种有花草树木,还有一个小凉亭。苏渊带江小满在凉亭坐下,那凉亭的位置正好能看进尚书房里,江小满看见太子正捏着那颗仙丹轻嗅。
“仙人喝茶么?小弟泡的茶可是一绝,包准你在天上也喝不到。”
“……喝,喝的!”
江小满回过神来,把注意力放回苏渊身上。
苏渊没让一旁的太监服侍,自己动手泡茶。江小满看苏渊往茶壶里塞了一堆茶叶,看得脑袋疼。
他这蚂蚁星人嗜甜,吃了甜的心情就好,吃了苦的东西就痛苦。他嘴笨,也尝不出什么高级不高级的茶叶,只要加了糖,什么茶都好喝;可只要不加糖,就算是皇帝老子的茶都难喝了,更何况是这种浓茶!
“仙人,请。”
苏渊给江小满端了一杯,江小满颤着手把那杯颜色有些深的茶接过,硬着头皮在苏渊期待的目光中喝了一口。
茶只是沾了舌尖,江小满便被苦得全身一抖,只能勉强朝苏渊点点头。
“仙人喜欢就好!”苏渊很满意,自己也端起茶杯喝茶。
江小满忙趁着他不注意,摸了一颗小糖球塞到嘴里。他再喝了一口,果然小糖球配茶刚刚好,舒服。
江小满飘飘然。
凉亭里,两人安静喝茶,尚书房里不断传来笑闹声。
苏渊脸上带笑,摇摇头道:“可给仙人见笑了,平日不是这样的,只因今日布置了文章,有些小皇子坐不住,因而特别吵闹。”
江小满点头:“小孩自然是闹。”
“殿下小时候就不大闹。”苏渊道,“比一般孩子省心多了,就是有时候比较傲。”
“但不惹人嫌。”
“是,殿下是个好太子。”
两人看着低头写文章的荣廷,苏渊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一双腿……这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可惜了,可惜。”
江小满想告诉他再没多久太子就能活蹦乱跳日天日地了,但他忍住了,只道:“太子必能逢凶化吉,苏先生不必担忧。”
“也是,仙人在这,殿下的腿肯定能好。”苏渊又道,“说起来,这腿虽是无妄之灾,但对殿下来说,却也是因祸得福。”
“怎么说?”江小满觉得这又是一个八卦。
“要不是这腿,殿下可能已战死沙场。”
太子没有母族势力,一直以来,朝中以皇后及其亲族为首的一派势力,皆想把他给踢出去,让三皇子上位。奈何皇帝宠爱太子,而太子个性虽是狂傲,但行事严谨,不贪女色,不喜钱财,一点把柄也没留给他们。
众人无法。
好不容易在太子十五岁那年,将太子拉下台的机会来了。
那时他们正与邻国交战,战况危急,几个将领节节败退。朝中本要命经验丰富的老将出马,殊不知三皇子一派的臣子却推太子为将,要太子前往边疆。
战势凶险,任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力再强,也不该是这时候出去,那不只是白白送命,还得牵连无辜士兵。
可那些臣子却是说断了三寸之舌,硬是说服了皇帝。
十五岁的荣廷出征。
他有胆识,做事雷厉风行,将军中整治的井井有条,在一片不看好之下,甚至还赢了几场小仗。这让敌军一下急了,赶忙兵马成倍的送,还让他们那令人闻风散胆的大将军上阵。
据闻那将军百步穿杨,只要荣廷出现,远远的就能将荣廷一箭送命。
一下情况又扭转回来,荣廷是真的要去送死了。
谁知正此时,荣廷在一场小战役中误被毒箭所伤,当晚高烧不退,不省人事。
这消息被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皇帝忙下诏把太子接回来。
那场战役最后仍在本国几名老将的手中赢了。
而荣廷半路被送回来,高烧半个月不止,好不容易醒来,一双腿却废了,成了一个废人。
他本就孤僻,腿废了后更是深居简出,就连在朝廷上也少见了,同时性格也越发乖僻。
太子没死,但那群人已经消停了。
他们都知道,太子之位换人坐,大概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这也是为什么苏渊说这是他因祸得福的缘故。
江小满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太子可怜。
他悄悄捏着腰间的小金猫,心想待会他要拿更多仙丹给太子吃,就希望太子能开心一点。
第19章
几个皇子的文章写完了,苏渊便进尚书房为皇子讲评文章。
苏渊一一点评皇子们的文章,既指出他们的不足之处,也不吝于夸奖。能得到大学士的称赞,皇子们自然是喜上眉梢。
此时荣廷的文章也交上来了,苏渊仔细一字一句看过,又提起朱笔在纸上点了几句。良久,苏渊抬头朝荣廷点了点头,缓声道:“还有许多不足处,继续努力。”
“谢谢师傅指教。”
“这些天的文章,拿去罢。”
苏渊把刚才改好的文章交还给荣廷,荣廷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在轮椅上给苏渊行了礼。
夸了其他皇子,独独不夸荣廷。
江小满注意到荣廷离开时,几个皇子面露轻蔑,大概是看不起荣廷堂堂一个太子,学问却不如他们。
荣廷却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乘着金辇又回到长乐宫去。
江小满一路跟在荣廷身后,又一路跟着进入到太子休息的那房间去。
“仙人还真是不避嫌。”
太子看江小满一路跟入屋里,朝江小满挑眉,“待会孤更衣时,仙人也要看着吗?”
“嗯。”江小满一路上没讲话,包子脸又有点皱。
江小满一进屋就朝太子的书桌前坐,皱着脸去翻太子随手放在书桌上的那一大叠文章。
怎么就不夸夸太子呢?
荣廷是男主角,肯定不是个笨蛋,怎么就不夸夸他呢?
苏渊在纸上写满了眉批,有些句子江小满看得不大懂,但大部分还是懂的。
可这一看,他更糊涂了。
“殿下,你这文章不写得挺不错的么?”江小满满头问号的扬扬手上的纸,“苏先生说你的想法很好,每一篇都是!”
太子的轮椅停在床边,他朝江小满勾起嘴角笑得很跩,“这是当然。”
“那他怎么不夸你?”
“为什么要夸?孤不过是个又残又蠢又坏的瘸子。”太子说完,自己将自己从轮椅上撑起来,吃力地坐到床沿准备更衣。
江小满不明白太子怎么突然自嘲起来。可他再一想,忽然懂了。
荣廷的太子之位一直受到威胁,现在还是因为腿废了,那些人才肯暂时放过他一马,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能表显得太过突出,苏渊也不会当面夸他的缘故。
这男主角当得怎么这么憋屈……江小满又开始可怜他了。
太子坐在床边,慢悠悠地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露出他即使瘫着不动也腹肌分明的上身。
太子抬眼见江小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也不知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忽然就想逗逗江小满。
“仙人干什么色眯眯地看着孤?”
“我哪时色眯眯地看着你!我只是……”
江小满忙别过视线,一张脸都涨红了。荣廷很满意他这反应,又问:“只是什么?想看清楚些?”
“我只是在想小雪子!”
“?”
“贫道想,殿下该让小雪子进来替你更衣。”
太子一张脸顿时黑了,冷声道:“又是小雪子。”
“也只能是小雪子。”江小满一脸诚恳,“美人相伴是人生一大乐事,殿下快让小雪子进来吧。”
江小满被赶出长乐宫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一秒太子还好好地和他说笑,下一秒就吼着让他滚出去。
男人的心真难懂。
到底他什么时候才能和太子进展到能谈感情的地步?
江小满觉得好难。
江小满没有立刻回通天塔去,他一边在皇宫里瞎逛,一边理清楚目前他掌握到的信息。
这瘸子太子和一般小言里的男主角不太一样,虽然在江小满眼里他男主标配的酷帅狂霸跩一项不缺,但在外人眼里,此时的荣廷不过是一个残疾、无能且又性格乖僻的太子,不受众人待见,而荣廷本人似乎也欣然接受别人如此看待他。
江小满发现,随着认识荣廷的时间越长,荣廷在他内心的形象越来越不一样,从一个单纯的霸道变态男主,逐渐变成了一个既霸道变态又温柔可怜的男主。
“仙人。”
忽然有人喊了江小满,江小满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来人是一个陌生的小太监。
“几位娘娘正在那边的花园小憩,见仙人在这附近,想邀仙人过去聊聊。”
江小满闲着没事,欣然赴约。
花园里四五个妃子坐在那喝下午茶,小太监一一为他介绍,江小满名字记不住,但依稀想起这也是小说中里出现的炮灰。这些炮灰妃子专给南宫雪打脸用,她们总是锲而不舍地想羞辱南宫雪,最后却被南宫雪按在地上摩擦。
同为炮灰,江小满颇感亲切,而她们对江小满也十分敬重,一行人闲聊了几句,气氛十分和谐。
其中一个妃子问道:“仙人,您可见过天上的仙女?”
江小满点头。
“真的?”几个妃子顿时兴奋了,“仙女们都长成什么样子?可和诗里说的一样?”
诗里的仙女长什么样子?江小满没什么概念。他道:“天上的仙女自然个个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