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娘厌恶的看了一眼李枣子,不过在被被人发现之前就低下了头。石四海眉头皱的死紧,看着面前被戳烂的红烧鱼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为了拿钱,他现在都想直接走人了。
石大田照旧沉默,而杨春花在看见李枣子的动作之后也开始夹着盘子里的肉菜往大柱碗里放。老三两口子沉默不语,就吃着面前的青菜。
石仗义端着自己的大碗一口一口吃着饭,对着饭桌上的官司完全没有察觉。
张惠娘看了一眼石四海,在看见宝贝儿子表情不耐之后心中对老大老二的媳妇更是不喜。轻巧的放下碗筷回了她的屋子,看着张惠娘离开,石四海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
老大和老二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有老三的嘴角快速上扬了一丝,眼中是恶意满满的嘲讽。
“啊!天啊,仗义,我们家遭贼了!”
果不其然的,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张惠娘的尖叫声。石仗义疑惑的转头看向屋子的方向,又吃了一口饭才慢腾腾的将碗放下。
“一天别大惊小怪的,就咱们这破家能有什么贼惦记啊。”石仗义起身往屋里走,说到贼就想起了之前石菖蒲被误会的那次。
虽说后来惠娘从床底下找到了那几文钱,可石菖蒲还不是被冤枉了。回想起之前石菖蒲满眼孺慕看着自己的样子,想起之前石菖蒲在祠堂前乖巧听话的样子,想起现在村里人都在议论其实石菖蒲很聪明的事情,石仗义再听见‘贼’这个字就心烦。
石仗义还没走到门口,张惠娘就冲了出来。手里抱着钱袋子,眼泪都已经聚在眼眶上了。“你看啊,咱们家的银子不见了。”
石仗义看着钱袋子和自己之前看见的差不多,疑惑的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没错啊,这不是十两银子吗?”
钱袋子里的银子并不是一整锭,而是好几个碎银子。石仗义抓了一把,总共五两银子回头放到了石四海跟前。“给,这次考试的钱。”
放下五两银子,石仗义将钱袋子再次绑紧扔给了张惠娘。一下子张惠娘和石四海的表情都差点给裂了,两个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的五两银子,恶心的难受。
“娘!”石四海冲着张惠娘低叫一声,没动桌子上的钱。之前已经说好了,这一次给他起码二十两银子。他都已经在望江府找好关系了,到时候会买到最新的‘答案’,这一次的考试就十拿九稳了。
这不是舞弊,而是一些秀才举人老爷们每年在科举开考之前自己揣摩寻思之后自己出的一套题,白马书院的命中率很高每年都能命中三四道。
石四海要买的,就是白马书院那个轻易不外传的自出卷子。
“不够吗?”石仗义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石四海。“别人考试二两银子足以,到了你这里家里供你五两还不够吗?”
石仗义面无表情,声音都没什么起伏。石四海瞬间涨红了脸,满是难看。“爹,是我们夫子说几年有一套准过的试卷,需要十两银子。”
石仗义不懂和其中的弯弯道道,石三河倒是快速抬了头。“四弟你不会想要舞弊吧,要真是如此到时候可别连累家人。”
喝,舞弊!就算是不识字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更何况石家还供所有孩子读过几年书。石仗义当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但这么多年为了儿子倒也明白不少关于科考的事情。
一下子,石仗义的眼睛都瞪的浑圆。“臭小子,你疯了吗!”
‘啪’“你别胡说!”石四海拍桌而起,怒视石三江。在看见对方眼中的嘲讽之后,心中的怒火更盛。“我懒得和你们这些愚民多说,费我口舌!”
怒急之下,石四海大吼一声转身就走。石仗义目瞪口呆的看着石四海离开的背影,看着四儿子连他的房间都没回直接出了石家大门。
一时间,石仗义心头堵塞不敢置信。这就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这就是一直在自己跟前说他以后一定会孝顺自己的儿子?
愚民,在这个儿子眼中,就因为钱没给够自己就是个愚民吗?
“三江,你怎么说话的。”张惠娘气急恼怒,可责骂的对象却是石三江。同样看了一眼石四海离开的方向,张惠娘倒是不怎么着急。
他们有在镇上帮石四海租了个房子,所以不怕石四海出去没地方住。等下她将钱的事情弄清楚了,再给四海送过去就是了。
张惠娘看着石仗义难看的脸色,连忙过来抓着石仗义的胳膊转移话题。“仗义,四海那边的事情先不说,可是家里的银子真的少了呀。”
石仗义正在为石四海的冷酷决绝难以置信,可被张惠娘拉了一把,再看着张惠娘柔弱的模样,心思立马被转移开来。
石三江嘴角扯了一下,张惠娘的责骂他一点都不受影响。还能看着张惠娘演戏下饭,夹着已经没什么人吃的红烧鱼吃的不亦乐乎。
杨淑芬迟疑的看了一眼石三江之后,也跟着端起碗继续吃饭。再然后,本来就没放下碗的李枣子和差点放下碗的杨春花也加入了好好吃饭的行列。
一时间,张惠娘在旁边哭的梨花带雨。一群儿子和儿戏,却是捧着碗一边吃饭一边看戏。
石仗义疑惑的拿过来钱袋又看了一眼,还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对着呀,之前我拿走了二十两可不就剩下十两了吗?”
石仗义将钱袋子里的五两银子倒出来又数了一下,然后还看了一眼桌子上石四海没拿走的五两银子。加起来总共十两,嗯,没错。
张惠娘眼睛瞪的老大,底下石三江很想给配一段吐血的声音。表情没多少表情的吃着自己的饭,心里却很是乐呵。
而最前面一直低着头的石大田,嘴角也上扬的厉害。
“你,你拿的?”张惠娘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石仗义。“你拿钱做什么?还拿那么多?”
今天的钱都是有数的,好不容易凑到了六十两就是今天四海科考的钱还有之前要下的聘礼了。本来还想着再让石仗义等人去赚一点回来,结果转头石仗义就拿走了二十两。
这在他们成亲快三十年的日子里,可一次都没有发生过。一时间,张惠娘紧张,不敢置信,甚至还有恼羞。
“你拿钱做什么呀!”张惠娘用最后一点理智,将质问化为哭音。握着拳头在石仗义的胳膊上砸了几下。“你不知道这是留给四海科考还有之前要向王家下聘的钱吗?你怎么随便动呀,还有你拿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呀?”
石仗义更疑惑了,看着张惠娘哭泣的样子满是不解。“科考五两银子,下聘五两银子不就够了吗。至于那二十两银子,不是你说的让给了小五当嫁妆吗?”
“??”如果眼神可以具现化,那么现在张惠娘的眼珠子就是两个大大的问号。她又不是疯了,会给那个傻子嫁妆。
没多要聘礼就已经算是仁慈了,还想要嫁妆?更何况二十两?那个傻子他也配?
第051章
张惠娘被气的, 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了。泪眼朦胧的看着石仗义,想问问那钱应该还没给吧。
还没等她张嘴,已经很久没叫过她娘的石大田深情的喊了一声娘。
那一声,直接吓的张惠娘一个哆嗦,转头看过去,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石大田。
张惠娘和石大田算是彻底撕破脸的那种关系,张惠娘不指望这个废物儿子什么, 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反正石家现在还是石仗义说了算,只要她将石仗义拿捏住了, 就算这个大儿子再怎么恨她还不是要给她做牛做马。
更何况, 那点恨意对她而言一点影响都没有。
所以平日里石大田就算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她, 她甚至能嘲讽的笑回去。但是这一刻, 她是真的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
“娘,都是我不对, 是我之前误会你了。”石大田坐在凳子上, 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可看向张惠娘的目光, 却是充满了歉意。
“我以前以为你心里只有四弟, 现在才知道你心里是有我们兄弟几个的。”
不, 并没有, 我心里真的就只有四海。张惠娘被恶心的后退了一步, 不怕敌人声势浩大, 可是这种反常的发展肯定是憋着坏的。
张惠娘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对于她生不出来好种的事情二十年前就已经接受了。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被自己看在眼里的憨莽老大, 也会有这样恶人的模样。
石大田表情诚恳,张惠娘目光警惕。可站在张惠娘旁边的石仗义,却是老怀欣慰。在石大田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老父亲感动。
“知错能改就好,你娘是个好女人,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比较好,不要伤了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这一次,石大田和张惠娘倒是有了共鸣。两个人同时被恶心的眉头跳了一下,石三江看着那边父慈子孝的场面,内心更加乐呵了。
石二河是家里唯一一个真正被感动的人,眼眶里甚至还涌现出来一层激动的泪水。“大哥,你能想开就好了。爹娘养大我们不容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以后,我们还是好好的一家人。”
石大田和张惠娘同时目光诡异的看向石二河,可石二河硬是将那两人的目光看成了感动和赞同。‘居高临下’看不见张惠娘和石大田目光的石仗义,被二儿子这么一说也分外的感动。
这一次恶心的不是张惠娘和石大田,而是石二河的媳妇李枣子。看着石二河那蠢笨至极的样子,抢到的鱼肉都不香了。
眼珠子一转,李枣子看向了张惠娘。“是啊娘,我们也是没想到你这次居然这么大度。村里人现在可都在传呢,你给了小五二十两银子啊。啧,当初我和二河成亲也不过才花了八两银子……”
“说什么呢!”石二河打了李枣子一下,皱眉打断了李枣子的话。李枣子看着回过神来再次开始恶心和怨恨的张惠娘,也‘乖巧’的闭了嘴。
对于她这个婆婆,身为儿媳妇她可真真是……能恶心吐。
女人哪还有不了解女人的,身为长辈还整天在晚辈面前哭哭啼啼的一点长辈样子都没有。自己做事儿不嫌寒碜,自然也就别嫌别人厌恶她。
不过想来她家婆婆也不在意别人就是了,整个石家也就她们公爹看不出来婆婆心中只有一个石四海和银子罢了。
二十两银子,整个村子人都知道,给了石菖蒲。每一句每一句的,都戳的张惠娘心肝疼。她颤颤巍巍的不敢置信的看向石仗义,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许多。“你给,啦?”
最后一个字,都快变成气音了。
石三江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放下吃完的碗筷。“那可不,几天前就给小五了。”
几天前……张惠娘一手捂着心口,感觉快要吐出血来了。也是她太过自信,自认为没人敢进她的房间。可怎么也没想到,防着的人是没减去过,可她从来不觉得敢违背自己意思的枕边人倒是直接下了手。
张惠娘眼前又浮现去二十多年前石仗义在她们张家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接过的那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然后,在她终于设计成功嫁过来的时候告诉自己他还给人家了。
当年张惠娘就想剁了石仗义的手,现在,这一刻,她再次想要剁了石仗义的手。
张惠娘微微低着头,因为个子矮倒是没人站着的人看见她眼中的怨恨。可坐着的几个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杨淑芬看了一眼开心的石三河,也难得的轻声细语的开口道。“咱们整个永宁村谁不知道爹最听娘的话呀,村里人可都羡慕娘你在家里的地位呢。”
“……”张惠娘浑身颤抖,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而另一边,石仗义倒是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
“胡说什么呢,你娘那是好女人,你们去张家村那边打听打听,你娘贤良淑德的名声这么多年都还盛着呢。就是因为这些年我听你娘的话,咱们家才能过的这般红火。”
石仗义很是自得,双手背后下巴都抬高了几分。屋里,从石大田李春花到李枣子石三江杨淑芬,甚至就连四岁多一点的大丫都同时抬头微笑的看着石仗义。
大家笑的很是默契,连嘴角的弧度都差不多高。
嗯,您开心就好。
大柱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扒着饭,每次抬头看见大家脸上恐怖的表情就恨不得将头塞进碗里去。
石二江倒是真心实意的感动,也真心实意的在和他爹互动。
旁边的张惠娘,捂着心口看着那一桌子的人,恨的牙齿都咬的咯噔咯噔的响了。这一刻她没有发飙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什么狗屁感动,是因为被气的呼吸困难,浑身发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的二十两银子啊,她的心都在滴血啊。这该死的石家人,是天生就为了克她的吧!
石家的官司白苏和石菖蒲自然是不知晓的,至于后来石四海有没有要到银子,银子是哪里来的,就更不管他们事儿了。
提前五天来到望江府之后,才知道自己来的时间真心不算早。甚至还有不少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提前一个月就来到望江府租房住着。
本来想要游玩一番的心思,在石菖蒲紧张的眼神规劝之下只能放弃。两个人花了八天五百文钱的大价钱,定了考场附近客栈的一间上房。
要知道平日里这种所谓的上房,每日的价钱也不过才五十文而已。赶上了科举的时间,价格几乎暴涨了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