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色[古代架空]——BY:秣陵约

作者:秣陵约  录入:07-03

  小鱼干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打了个喷嚏:“我叫云殊,十二岁,是云侍郎家的……”
  云殊?这名字怎么娘们唧唧的,看他这小模样最多就八九岁,居然有十二岁了,这是比他还营养不良么?
  云侍郎?难不成是刚刚在城里那群人说的那个谋反的云江?这回自己可惹上腥气,不过官兵只当他是死了,也不知道是被他捡回来的,应该查不到他头上吧。
  云殊见他愣神,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你叫什么?”
  王大回神:“算你有点眼力劲,我叫王大,怎么样,厉害吧,是不是很有气势?我比你大两岁,一个人过活,往后你就跟我混了!听清楚了吗?”
  云殊诺诺点头。
  云殊的囚服已经烤干,翻了个身,囚字穿在里面,好歹比大冬天光着膀子强。
  王大脱下棉絮外漏的棉衣,里面是乌漆漆,交交叠叠的几件单衣,大冬天的能穿的全套到了身上。
  只见他脱下一件袖口破了个大洞的单衣丢给云殊:“给你了!”而后快速套上棉衣。云殊撤下被王大丢在头上的衣衫,泪光闪闪,他知道王大此举与黔敖不同,衣衫并非嗟来之食,他看到他里面的单衣肩膀和袖口都有破洞,给他那件是最好的了。
  他乖乖套上,盈盈如水的双目偷瞄着他,软软道了声谢。
  三九冬日,日头落的早,依着王大的习惯,这个时候该是裹着被子做美梦了。看着破被子下的云殊,他瞬间有点后悔,拢共就这么点地方,又不能踹他走,晚上睡觉这得多挤?
  他脚作势踢了踢,命令道:“进去点,缩里面!”
  云殊依言,乖乖缩在角落,王大钻了进去,扯过被子,将自己一头裹了个严实,又不放心地命令道:“你那头,塞严实咯,冻着我,我就踹你出去!”
  云殊又塞了塞自己一方的被角,这时两个人已经贴到了一起,那破被子本来就小,塞两个人勉强,现在还要塞被角,两个人就动不了了,动了就漏风。
  僵持了一阵,王大发现别看云殊瘦瘦干干,刚从鬼门关被他拉回来,可他身子还是挺暖的。他一直都是手脚冰冷的主,身边多了个暖炉,方才救他的懊悔又消失了。
  “哎,你这小鱼干,还挺暖和啊,给我暖暖!”没待云殊一声嗯,他手脚便伸了过去,手塞在他腋下,脚塞在他小腿间。
  云殊打了个哆嗦,也没拒绝,王大只当他在侍郎府干活逆来顺受惯了。
  也许王大得了舒适,没有在对云殊冷言冷语,往常一个人的时候睡不着就窝在被子里做做升官发财,妻妾成群的白日梦,现下身边有个人,自然就聊起了天。
  原来云殊不是什么云府下人的孩子他正正就是云江,云侍郎的九子,云侍郎妾多,子女多,云殊正正就是云家最小的儿子,身后还有个妹妹。
  一听到云殊的身份,吓得王大差点真的将他一脚踹出去。
  “不行,那官兵当你死了万一回头捞你尸体捞不到,满天下抓你怎么办,连带上我怎么办,我还没活够你饿,不行,你……你不能是云江的儿子,你不能姓云!”王大笃定,想想他白日里给他擦身,那满身的伤痕,看来这个公子哥一路上收了不少罪,转念一想往日的公子哥竟然给自己当小弟,心中一阵得意,虽然不能说出去,自家心里还是舒快的。
  思索一阵:“反正你以后跟我混,不然跟我姓,王云殊,好,就这个,我们这种人无人过问的,多个弟弟,少个哥哥的没人在乎!”
  “嗯!”云殊虽只发出一个音节,听得出他很高兴。
  黑暗中的云殊脸上透着安心,“哥哥,你是家里老大才叫这个名字?家里其他人呢?”
  这是云殊被捡回来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这一问,迎来了王大的滔滔不绝。
  王大现年十四,原先家里有一个新竹姨,二人一道过活,他姨娘也不是亲姨娘,是母亲的好姐妹,他姨娘告诉他母亲死了,父亲是个浪子,骗了娘亲一夜巫山便再也没出现过,他娘亲未婚先孕,家里人将她赶了出来,生他的时候血崩而亡,他的记忆力也从来没有母亲。
  王大九岁那年,姨娘进山采山菌菇,跌落山崖离他而去,连尸首都没找到,从此之后他便一个人过活了,辗转了不少地方,后来找到了这没人要的草舍,就当成自己家了,现在每天捡柴为生,一捆柴火去城里能换一日温饱。
  以前他新竹姨唤他狗子,他觉得不好听,自己改了个名字叫王大,他觉得这样很有气势。
  “王大哥哥,往后我们一道好好过活。”云殊开口。
  “成!”王大会心一笑。
  翌日一早,云殊睁开了眼睛,斜眼发现王大睡得正香,他不敢动,定定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怕他一不高兴就要丢自己出去。
  哪知王大睡觉一点都不安稳,一脚揣在了他腰间,他一声闷哼,吵醒了王大。
  “怎么了,怎么了!”王大嚯地起身,见云殊揉着腰,面目狰狞,整个人扭成了麻花。
  王大定了神才反应过来,他身上都是伤,腰上正正有一条鞭痕,看他那样子一定是被自己踹到了。
  “云殊,对不住啊,我睡觉不老实……”
  云殊咬着牙摇了摇头。
  王大哧溜下地,拖了鞋开始起火烧水。
  云殊揉着腰看着忙活的王大,也要下地,被王大拦下:“你是伤号,要是伤上加伤,我可养不起你,你要赶紧好起来,才能跟着我谋生!”
  云殊乖乖缩回了木板床上。
  待水烧开,王大不知从哪里找了块破布,看上去还算干净。
  “趴下!”
  云殊乖乖趴在床上,王大将破布浸入热水中,两指拎起,忍着烫稍稍拧干水分,将他背上衣服一撩,滚烫的布巾惹得云殊嗷一声喊。
  “忍着点。好得快!”
  云殊嗯了一声。
  毛巾来回换着,锅里水一直煮着,王大将他身上的淤青都热敷了个遍。
  云殊泪盈盈地看着来回换毛巾的王大,一个喷嚏,眼泪顺其自然地流了下来,赶紧用袖子拂去。
  “多大的人了,这么点疼还不能忍,到底是做惯了公子爷,往后有你的苦头吃,忍着点。”王大道。
  云殊乖乖点了点头。
  热敷完毕,王大带着云殊出去拾柴禾,云殊动作慢但也还算帮的上忙,不但帮着拾柴禾,竟然还意外发现了一窝兔子,王大兴奋无比,直言他运道好,是个福星,二人将野兔和柴禾去城里换了三日的饱饭,两捧白米,六个馒头。回家一路,别提王大有多美了。


第4章 04.鸡蛋黄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贴~~~
  王大给送柴大多时候都是给一户姓庄的大户人家,小门小户多个钱宁可多买一升白米,也不愿用来买柴。
  别看庄家门庭气派,这庄家家主却是个抠门精,恨不得买一两猪油,每日嘴上擦一擦,油亮亮的权当开了荤了。
  但凡遇到王大送柴正好被遇上,他总是刻意挑挑拣拣,想着法的少给他银钱。
  王大无可奈何,还得指着他们家吃饭呢,只得表面忍气吞声,陪着笑脸,点头称是,背地里却暗暗咒骂,庄老鬼,少给我一个子,你能指着这个发达了?权当小爷我给你贡献棺材钱了!呸!
  现在有了云殊,二人合力尽量提供干燥规整的柴禾,数量比以前还翻了一番,可就是这样还是会被这庄老爷克扣,二人辛辛苦苦一天只换来两个馒头,两捧米,害的王大在馒头摊前盯着肉包子流口水。
  两捧米,还是熬了一大锅粥,不过总比一捧米要稠一些,馒头和粥,午后喝了一半,留下另一半,晚间喝。
  二人饥肠辘辘地熬了一宿,饿也就算了,重点是大冬天的还得频繁起夜,频繁也就算了,现在是两个人先后起,只要有一个人一起,破被子里还灌入一阵冷风,王大一边搂着身边的‘暖炉’一遍骂娘,把庄老爷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云殊被他吵得无法入睡,再暖的身子也禁不住来回的出被窝,好容易焐热些,身后的冰手还会不怀好意的伸过来,被他触碰,浑身抖得如得了老年病,上下牙齿直打架。
  终于在云殊说,“说话也会散热”后,王大骂了一句,“为这样的棺材板浪费小爷我的热气可不值当!”之后停止了聒噪。
  “小殊,待有机会我一定要教训教训那棺材板!”王大在云殊耳边说道。
  云殊被他这么一唤,稍稍一愣,而后微微一笑:“你想如何教训他,咱们还指着他照顾柴禾呢……”
  “且瞧着吧!”王大愤愤。
  翌日,云殊又掐着他的生物钟醒来,发现自己被王大囫囵个圈在怀里,看着睡得深沉且砸吧嘴巴的王大,他雷打不动。
  终于王大在不知道多少次梦中吸着自己的口水之后醒,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
  见云殊正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他,他猝然松手,嘿然一笑,挠着乱成鸡窝的头发起身:“小殊,你日日醒这么早?”
  云殊起身,不紧不慢道:“习惯了……”
  王大瘪瘪嘴,有钱的公子哥,家里规矩多,连个懒觉都没得睡,也是遭罪啊……
  王大出门,解了手,有些渴,打算敲开门口那口破缸里的冰,弄点水喝,却被云殊制止:“饮水要煮!”
  于是王大忍者渴,等着云殊把水煮开,嫌烫,又只得等着锅稍稍变凉,此时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准备两个碗才行!
  喝了水,五脏神暂时小小放过二人,一路拾了柴禾,颠颠往庄府送,就等着那几个子儿回去祭五脏庙呢。
  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今日没见到那个庄老鬼,得了铜子儿,王大换了两捧米,一个馒头,剩下的一个子儿到了陶器铺。磨着老板卖了他两个崩了口的残次碗,二人乐呵呵地回家了,一路上云殊护着两个破碗,如护着两盏鎏金翡翠碧玉碗。
  回了草屋,王大开始折腾毫无悬念的稀粥,今天为了省下一个子儿买碗,只能分一个馒头了,云殊跑出门外,王大闷头在吃上,没大注意。
  待想起来,粥也好了,云殊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四根磨得光滑的细竹枝。
  “你就是弄这东西去了?”王大盯着两双筷子问。
  云殊嗯了一声,笑着点头。
  王大看着那两双光滑的筷子,搭着云殊的肩膀道:“行啊小殊,咱家会越来越像样的!”
  云殊一双手背在身后,笑的很知足。
  午后正是一日里最暖和的时候,暖阳高照,云殊把家中最值钱的破被子拿出来晒着太阳。
  不得不说云殊来了之后这小破屋可比以往整洁了不少,若论王大,可是锅不发霉就不洗的主。
  王大躺在屋前到稻草上,嘴里衔着一根草须,架着二郎腿,嗯哩嗯哩的哼着他从城中听墙角听来的小曲。
  云殊脚底抚平了地面,拿起树枝,划拉着什么。
  王大一个打挺起身,荡到云殊身旁,眯了眼睛凑近了看:“小殊,你画的这是啥”
  云殊树枝指指地面:“你的名字!”
  瞬间王大来了兴致,吐了草须,一把抓过云殊手里的树枝,恍然大悟道:“对哦,你是公子爷啊,你识字啊,啧啧啧……老子的名字原来是这样的!”
  他边说边描着,目光随着树枝流遍所到之处。
  “你想识字吗,我可以教你!”云殊道。
  “想!我新竹姨说我生来就是要当官的,老子是要当官的,当官当然得识字!”王大终于发现了一件比偷城外黄婶家的鸡蛋,没人的时候在庄家门口吐唾沫,偷摸溜到赌坊里看人豪赌更有意义的事情。
  云殊笑了笑,他这模样能当官,怕是这天底下人人能做官了,不过王大一直做着当官发财,妻妾成群的美梦这个他是知道的,也不舍得给他兜头一盆冷水泼下,他这模样比自己强多了,他有梦,而自己却全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似乎一切都只是为了母亲在临走前,拉着自己的手说:“殊儿,往后没了娘,你一定好好活着,好好照顾思儿,一切权当为了娘亲”。
  这一日,王大把自己的名字描了又描,临了睡觉,都要把手塞到云殊面前,拿手指仔仔细细写了一遍,待云殊夸他写得对。他嘴里含着笑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正灌了两肚子热水打算出门,四五个孩子却不知从哪里出来,正正将他们堵在屋前。
  “王狗子,三只手,把偷我家的鸡蛋还来!”最高个,穿的也最干净厚实的孩子一步向前,伸手就向王大讨要鸡蛋。
  王大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孩子的鼻子。
  “说老子拿你家鸡蛋,你哪知眼睛看见了!你个臭鸡蛋,鸡蛋黄……”
  王大的话,随着那孩子渐渐朝云殊靠近而渐渐隐没。
  “呦呵,哪里拐来的小媳妇!”那孩子狠狠捏了捏云殊的脸,“很滑呀……”
  突然云殊只觉一阵旋转,待站定已在王大身后,待他定睛,那捏他脸的孩子已经跌在了地上,一旁几个衣衫破旧的孩子七手八脚地要扶他,到底王大比那孩子高了半个头。
  “瞎了你的狗眼,小殊是我小弟,臭鸡蛋黄,老子的人你也敢碰,这是老子家,给老子滚!”
  那孩子捂着眼睛,呜呜啜泣,边撂狠话,边往回跑。
  “小老鬼,棺材儿,老子拿你家鸡蛋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往后你来一次我打一次,不怕死尽管来!”王大对着一群背影扬声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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