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无灼道:“还行,以前偶尔会听境画弹。”
大部分是因为其余两位仙尊有了争执,境画为了让他俩静下心来,便规定大家要一同听琴,冷静心灵。
黎墨夕哑然失笑:“肯定是潭云仙尊拉着你去听的吧。”
他能想像肖无灼面色无波的坐在那,看着眼前两位长辈吹胡子瞪眼,共同聆听琴曲的画面。
肖无灼道:“境画会让我一半就离开。”
因为需要冷静的不是他,而且他也更想去练剑。
黎墨夕便笑笑说道:“看来你真的不喜此道,可如果我学的是琴律,你会听我弹吗?”
肖无灼凝望着他,“你要弹我便听。”
黎墨夕露出幸好的表情,说道:“可惜这里没琴,要不这会儿我就弹给你听了,反正你说的不嫌弃。”
可其实他琴艺也不好。
肖无灼却说:“我这里有。”
黎墨夕冷不防被噎了一口,惊诧道:“你这里有琴?”
对方颔首,然后说:“境画曾给过我一把练习用的。”
黎墨夕连忙摆摆手:“…还、还是算了吧,我琴弹的并不…”
“方才是谁说要弹的?”肖无灼直接打断他,不容拒绝。
黎墨夕:“……”
时至今日,居然他也有被肖无灼堵到说不出话来的一天。
第34章
于是他只好望着眼前人影从侧室木柜上将琴取下,放到他身前。
那是一把梨木制成的琴,琴上并无带灵,就是练习用的而已,像他们修道初期的木剑那样。
黎墨夕仍是讶异,这么大个东西摆在柜上头,他之前来了那么多次居然皆没注意,方才还闹着说要弹…
他踌躇道:“但我是真的弹得不好…待会儿你若觉得难听便捂着耳吧。”
黎墨夕将背部打直,端坐在木琴前方,抬手试弹了几个音,感觉果然极其陌生,脑袋快速传着,努力回想小时在家弹过的曲谱。
以往他便是玩闹性质的弹奏,从没认真习过,在脑里挑拣了一会儿,半晌后才选了首曲调有点像小娃娃唱的儿歌。
至少起调不至于太难。
奏琴声缓缓响起,逐渐盈满落院每一个角落,虽不至于断断续续,可中间还是错弹了好几个音,整首曲子也有些滑稽与童趣。
那些错误的音准像极了孩子们稚声稚气的说话声,也像他们赖在地上吵着爹娘买糖时的情绪。
肖无灼垂着眼眸凝望弹琴人,眼前少年正专注的拨弄指间,唇角微微扬起,似乎被自己的琴艺给逗笑,身上也散发着活泼朝气,整个人生动非凡。
半晌后,曲音逐渐停下,黎墨夕抬眼,朝肖无灼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感觉他献丑献大了。
方才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还得忍住才能将整段弹完。
就他这种毫无优点可言的弹奏技术,要是放在琴律道里,大概会被境画仙尊于每日课堂后留下来加强练习。
身旁那人自他手指停下后便一直未开口,黎墨夕蓦地紧张了下,试探的问道:“怎么了肖焕?该不会是难听到你说不出话来吧…?”
肖无灼摸了桌面木琴,“这曲调挺像你。”
黎墨夕脸上才又绽出弧度:“我弹的是儿歌呢,居然说像我。”
他笑着往琴弦随意拨弄。
肖无灼道:“嗯,像你。”
身侧少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腕上的筋骨线条削瘦,放在细弦上什是好看,方才黎墨夕弹琴时他便凝视许久,直到现在皆未移开视线。
黎墨夕道:“肖焕,下回你也弹一曲给我听吧。”
他想对方虽对琴没兴趣,可肯定也是伸手便能弹出一曲悠扬,毕竟从小就让境画耳濡目染,技巧一定比他们这些门外人好上许多。
肖无灼颔首,低声说道:“好。”
黎墨夕眼角弯了弯,朝他绽笑,接着蓦地反应过来时晨已不早,大约不过一刻后那如雷贯耳的钟响便要响彻百仙峰。
于是他从椅上站起,朝对方说:“我得先走了,万一被罚蹲马步,隔天肯定酸的站不起身,倒是你,明明是守点之人却没一次提醒我。”
黎墨夕语气带笑,没有责怪之意。
肖无灼却静默望着他,半晌没说话。
黎墨夕视线扫过落院一圈,又说:“要不下次在你这也摆个小钟吧,之后我便不会忘了时晨。”
可若他回寝时间过晚,其实最好的办法便是…干脆不回寝,省得被点名的大弟子抓个正着。
上回有人在峰上闲晃,超过钟响时间,就干脆整夜待在外头露宿,直到早上时大家才在膳堂见到他,说是在树林间席地倒了一晚,除了身上沾了沙土,并无其他事发生,还免去罚蹲马步,真是非常划算。
肖无灼道:“目前院里暂无需要钟。”
黎墨夕笑回:“知道了,那你就偶尔提醒我呀!”
他边说着边朝门口移动,语末还道了再见,待对方说了同样两个字后,他才缓步踏出落院。
几天之后。
在穆洵谆谆劝导下,裴若城终于开始展现积极,众人时不时便见到他在练习画符,要不就是捧着符书去隔壁寝询问陆玖岚问题。
顾子深忍不住仰叹,充满着老父亲看儿子茁壮成长的感慨。
这种大家都各自往道路上努力的蓬勃朝气,也能推动彼此间互相勉励,想更上一层楼的决心。
某日傍晚,裴若城再度捧著书过去隔壁敲门。
待高渊练完剑回房时,见到的即是二人围在桌边研讨。
这画面他近期看了好几次,不得不说,裴若城下定决心努力修习后,身旁的人都挺开心这件事的。
五号寝房内,一本仙符书册摊开放在桌面上,陆玖岚拿着笔在一旁空白的纸上挥舞,笔顺完整、一笔成形。
陆玖岚讲比放至砚台上,指着纸说道:“若城,你方才最后两笔画的不对,故下午课堂一直施不出咒,最后的几划需笔直朝下,不能往旁勾起。”
裴若城认真打量两人画出的咒,看了看自己的,又瞄了瞄对方的,半晌后便了然道:“仔细看确实有差距,可这书籍上头画的较为潦草,有时实在难以分辨。”
书本上也有微微往旁勾起,但那或许是墨水牵丝,并不是符咒本体。
这问题已困扰了他几天,他就搞不明白,为何写书之人不能换种墨水! ?每张符都这般勾来勾去,看的他眼疼。
自己一人着实无法理解,于是他只好趁着每天学堂下课后过来请教陆玖岚,故也时常碰见高渊。
蓦地他想起前几日推门入内时的情景。
因他已非常熟悉这寝,以至于有时会忘了敲门,而当时房内两人应是正在交谈,脸面皆挂着明显笑靥,见他出现在门口便双双回头打上招呼。
可最让他不解的是,对方二人不只站离的很近,高渊甚至一手还搭在陆玖岚腰间,裴若城顿时呆愣在原地。
因他与顾子深平时嬉闹并不会出现这类动作,通常是指着对方鼻子大笑。
裴若城还沉浸在回忆的画面中,蓦地被高渊一阵声音拉回思绪。
“若城,你最近挺积极的,子深说昨日你们去膳堂时,你还边画符边用膳。”高渊弯身靠桌,打量裴若城画的符咒,显而易见的比上个月精进不少。
陆玖岚笑道:“我也听穆洵说了这件事。”
听说一场饭吃完,咒也练上好几十个,只不过符纸被喷的全是菜汁与米粒。
裴若城得意的摸了摸下巴,慎重其事说道:“上回听完穆洵一番话,觉得还是该认真了,不然除了凶兽山充满险境外,待修道结束下峰后我也没人能请教了。”
毕竟他兄长和他修的不同道,也无法讨论太多。
如今在百仙峰上,四处皆是可请教的人,若不趁此多精进修为,往后回家多是需靠自己努力,有问题要找人询问个透彻,怕是也难了。
陆玖岚绽笑:“只要加快脚步勤练,一定会有成效的。”
裴若城点点头,表情充满励志,然后朝着高渊道:“我听子深说,最近潭云仙尊让你们三人教习其余弟子?”
他一直都知道,剑道课程上若黎墨夕与顾子深排得第一,高渊便是第二。
如进这三人俨然成为剑课上的指导老师。
高渊颔首道:“我时常和墨夕他们比划,从中也学得不少。”
几个月下来,他发觉黎墨夕和顾子深虽然剑法都好,可俩人用起剑来感觉却天差地远。
黎墨夕使剑,以攻为主,剑法快且干净俐落,从出剑到收剑皆有种一气呵成的感觉。
顾子深使剑则是有一种心不在焉的氛围,可在你要出招攻击时,他却能又招招挡下,然后反击于你,比较像是守株待兔。
每每与两人比试之际,这般截然不同的打法,他总需要调适一下自己出招的模式,久而久之他也精进了不少。
陆玖岚道:“穆洵的琴也已学至中阶琴谱,我经过琴修课堂时,时常听他在前头弹奏。”
还常常比他们晚结束课程。
裴若城眼眸瞬间崭露光亮:“大伙儿都好努力,我也不能输!”
高渊展出阳光笑脸:“那就一同加油吧!到时进凶兽山一起发挥实力。”
三人谈笑风生一阵后,见晚膳时间即将到来,便边聊着天一同走出寝房。
膳堂中。
黎墨夕与顾子深早已坐在桌边吃饭,纷纷露出笑靥,朝三人招了招手。
顾子深道:“沄澜今日琴修尚未下课,我们待会儿替他带回一份吃食吧。”
黎墨夕点头,转头道:“若城,你方才又去请教玖岚问题啦。”
裴若城最近的认真他们都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裴若城叹道:“是阿,试炼时间已近,之前偷懒太多,现下只能努力补救了。”
高渊将饭菜端来,说道:“最近课堂上总弥漫一股紧张气氛,大家似乎对凶兽山试炼一事特别畏惧,前几天还有个弟子激动的说他已经写好遗书了。”
陆玖岚从高渊手中接过木碗,里头的饭菜量已是盛至刚好,正合自己的食量,他道:“那座山里头的可是凶兽,弟子们惧怕是理所当然,毕竟日常里我们见过最大型的动物也不过是牛或猪,还是关在栅栏里的那种。”
有的凶兽体型极大,还长着凶猛獠牙,况且,即使是小型凶兽,也有不为人知的危险攻击面。
黎墨夕颔首:“尤其这场试炼又不知自己和谁同组,实力上的配合也待考验。”
虽说这届弟子感情皆不差,可说起分组,自是希望能和熟人一起,彼此间有个照应,默契或许能更好。
众人聊及试炼分组,黎墨夕蓦地又想到上个月的清河之行,其他弟子找他换房一事。
这次怕是不能随意更改组别了。
只不过上回只是同寝过夜,便有人想着换组,这次可说是某种程度上的同生共死,大家肯定更在意自己的队友是谁。
裴若城也一同想到这点,便感慨的说道:“上回清河有弟子吵着换房,这次若是肖兄有参加的话,怕是大家都想着和他同组了。”
毕竟肖无灼实力在大家之上,小组若与凶兽拼搏起来,有个高手在场也能安心许多。
一同用膳的几人纷纷应首同意这说法。
黎墨夕忽地想起什么,“说到清河,昨日下午子深还在吃最后一根糖串呢。”
是松鼠形状的。
顾子深说是当时买太多,穆洵也吃不完,于是分了大家一圈后,还剩几只,便只好留着慢慢吃了。
裴若城也像是忆起有趣的事情般,蓦然露出狡诈笑容,拍桌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在清河买糖串,糖铺上还有另一个姑娘,长相颇为秀气,眼神还直直盯着子深看,在我们掏完钱要离开之时,那姑娘就忽然上前搭话了。”
黎墨夕听着来了兴致,问道:“那姑娘讲了什么?”
裴若城道:“她问子深是否为当地人,家住在哪里,子深给了答覆之后,接着她又问说晚上有没有兴趣一同去看花火。”
因对方脸色显得兴致勃勃,顾子深便直接表明自己等等就要离开清河,完全没想到要留给她一些台阶,那姑娘随即面露失望,拿着糖葫芦闷闷离去。
陆玖岚笑道:“子深,你的姑娘缘可真好,买个糖串都有人上门搭话。”
裴若城也附和道:“不愧是淮安顾家出来的公子,与南阳高家不惶多让。”
毕竟南阳高氏出名的程度并不小于顾家,他早听说上门谈亲事的人几要踏破门槛,可高家就一独苗,眼下正与大伙儿坐在同桌吃着饭。
高渊闻言,一口饭差点卡在喉头,连忙朝着身侧说:“我没有。”
什么清河的姑娘,他压根不晓得。
以往说亲的人也早已全数婉拒,且他在未上峰之前便已向爹娘表明清楚,自己未来的伴侣得是他钟心之人,情之所向。
陆玖岚见他有些慌张,便展笑回望,用眼神示意没事,一面捧起木碗吃饭,紫米饭上头铺的皆是自己最爱的菜色,他知道是身旁那人方才精挑细选过的。
裴若城道:“要不子深说说,你是如何拓展人缘的?”
桌面另一侧的顾子深两手一摊,宛如极度无奈般,随便说道:“没办法,我从小时便是这样,大概是气质上乘,吸引不少人,那姑娘见到才…”
他这番玩笑话语不过讲至一半,就见对面的陆玖岚蓦地睁大双眼,接着高渊也变了脸色,顾子深一脸不解,看着眼前二人欲言又止的神情,怎知半瞬后连黎墨夕也跟着露出一副完蛋了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