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古代架空]——BY:放鸽子

作者:放鸽子  录入:07-08

  陆辞哭笑不得地看了眼寇准背影,摇了摇头,才将注意力放在这张废稿上。
  三两下看完后,他眉头倏然蹙起,脸色也微微变了。
  他毫不迟疑地起了身,大步流星地迈到专注跟杨亿讨论的寇准身边,坚定道:“寇相,还请进一步说话。”
  杨亿拧了拧眉,看了陆辞一眼,并未多言。
  寇准则在诧异之余,爽快地与杨亿暂道了别,就推门进了一处存放旧案宗的小间,让陆辞也进来:“长话短说。”
  陆辞显然无半分拖拉的意思,直奔主题:“太子监国之事,可是相公所提?”
  寇准闻言,难掩得意地挑了挑眉,又迅速收敛,轻咳一声,矜持道:“不错。”
  陆辞不假思索道:“陛下应承时,在场之人,除宫人与相公外,可还有别的朝臣在?”
  寇准无需回忆,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并无。”
  陆辞却丝毫未放下心来,甚至因寇准这明显掉以轻心的态度,心绪不住地往下沉。
  他微吸口气,再问:“我闻圣人心挂陛下龙体,多日来亲自侍疾,那听闻此事的人中,可也包括了刘圣人?”
  “刘圣人彼时确实就在宫中。”
  寇准略吃惊地看了陆辞一眼,抚了抚须髯,皱眉道:“你特意寻我问事,就为关心刘圣人?”
  陆辞嘴角微抽,很不给面子地直白道:“在我看来,寇相当局者迷,此时已履于薄冰之上!”
  就刘娥的深沉心机,在赵祯生母仍然在世,她尚未完全笼络住这并无血缘的六郎的紧要时刻,又如何会愿意亲眼看着对方手握她心爱夫君的权柄?
  且就数日前,朝堂上官家忽地变卦,要迎天书一点,也从侧面证明了,刘圣人与倾向于支持此事的位高朝臣,已有结成稳固同盟之事。
  而挡在他们前的最大阻碍,无疑是心高气傲,既瞧不上靠胡编乱造晋身的王钦若、也厌烦胡乱攀扯笼络的刘娥的寇准。
  对上狐疑的寇准,陆辞一针见血地指出:“陛下病得正糊涂,思绪并无清晰时,常颠三倒四,且刘圣人与官家朝夕相伴数十载,情谊深厚之深厚、话语分量之重,世间怕是无人可及。而受刘圣人所恶者中,相公正是首当其冲。”
  寇准不服道:“君有成言,臣诺其请,如何不妥当?”
  “若有德高望重之人,或是众臣共同听证,相公尽快叫此木成舟,尚算得上妥当。”陆辞毫不客气道:“现无凭无据,届时若有奸佞小人,趁陛下意识不清时进些谗言,加上刘圣人予以佐证,此事轻而易举地,就能被歪曲成相公一人之意,更成了谋逆的铁证了!”
  见寇准目光游移,显然内心正在挣扎,陆辞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再下一剂猛药:“陛下的忘性究竟有多大,难道相公不该是这天底下,最为清楚的人吗?”
  大到在澶渊之盟后,仅凭王钦若的几句撩拨,就将昔日对寇相正确决策的感激,以及大力扶持他登上皇位的果决忘得干干净净。
  “言尽于此,”陆辞并不在补救措施上多言,只要寇准把话听了进去,自然能琢磨出对策来。能做这句提醒,他只当是看在对方奋力为他从林特手里争得丰厚拨款的回报了:“相公保重吧。”
  寇准正沉吟着,陆辞已脚下带风般,唰唰唰地走了出去,顿叫他一阵气闷,瞪眼道:“你将我说了这么一顿,说走就走了?”
  陆辞头也不回地撂了一句:“容我先走一步,准备为寇相几日后离京践行的酒席。”
  寇准:“……”
  这厮模样漂亮,嘴却毒得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尽管差点被陆辞的话给气个倒仰,寇准到底是经历过数不胜数的大风大浪的,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经历好一番思虑后,不得不承认这厮所言的风险,非但存在,且的确不小。
  陛下糊涂不是一两日了。即便方才应承得爽快,但当时听到这道指示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宫中那刘姓村妇。
  刘娥对遭官家弃置不理的权柄虎视眈眈,近来更有了迫切联合外臣,为此不惜乱攀亲戚的荒谬举动,在惹得刘姓的清流大臣惶惶然的同时,那强大的野心,在私下里也算是暴露得一干二净了。
  纵使她最初寻的权知开封府的刘综,以及另一位大臣刘烨都对此避之唯恐不及,但谁又能保证,狡诈而不择手段的王钦若或丁谓等人,就不会欣然应诺呢?
  一旦那妇人同王钦若沆瀣一气,那势必将皇帝有意立太子监国之事设法传递出宫,容盟友思量对策。
  那自己不惜连夜着急可信之人,也要赶在明日早朝前诏书写好的目的,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毕竟说到底,他是因为太过清楚,一旦陛下在其他臣子前表露出这一想法时,定然会遭到旁人的阻挠和反对,才要让木已成舟,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的。
  况且,哪怕王钦若等人仍不知情,单只是陛下被那妇人说得生出悔意,他明日却着急在朝堂上将诏书取出的话……
  寇准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若是如此,官家为免下不来台,定会执意否定。
  届时要扣在‘谎报圣意’、‘擅制诏书’的自己身上的,可就是场不折不扣的灭顶之灾了。
  寇准隐约感到几分不寒而栗,但让他彻底放弃去抢这一先机,还叫忙了大半夜的一干亲信也跟着白忙活一趟,他又着实不甘心得很。
  能让官家亲自开口说出,要让权于太子的话来,这样的好机会恐怕是千载难逢的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事尽快敲定。
  当诏书一读,在朝上直接成为既定事实后,便能彻底压得反对派说不出话来。
  可他真要将自己和一干亲信的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压在向来摇摆不定、还易听信身边奸佞所言的陛下的诚信上头吗?
  寇准反复思量时,杨亿已终于将诏书写好,一路寻来,要予他过目。
  见寇相手捧诏书时,一改方才狂热姿态,却心不在焉的模样,杨亿一时半会还没往方才匆匆离去的陆辞身上想,不由关怀道:“相公可是累着了?”
  寇准让他叫了回神后,却未开口,而是目光复杂地看了强抑着万分激动的友人一眼,旋即召来下仆,低声叮嘱几句。
  丁谓等人有余力,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又何尝没有呢?
  只是事发突然,无暇分神关注那边动静罢了。
  在两相权衡下,他最终决定,若是在丁谓和王钦若等人处,并无自己已然走漏消息的迹象,那便压上全副身家,赌上这么一把。
  若能成功,不论最终掌权的是自己,还是自己信任的友人,他都有信心大展抱负,还这十几年来被王钦若等人弄得污七八糟的世间一个朗朗太平,再为黎民苍生谋求福祉。
  他距离这一毕生夙愿得偿的画面,可只差在百官面前,宣读那么一道让它付诸现实的诏书而已啊!
  寇准拿定主意后,心底如释重负,将期待已久的诏书捧着,并不细读,而是坐在隔间的圆桌边,漫不经心地与一脸担忧的杨亿闲话起来。
  他并未等上太久,负责盯梢那几家人的仆役,就清一色地给他传来了‘并无异常’的消息。
  寇准翻看着纸条时,心情不由万分振奋,直到看到最后一张、由生性尤其谨慎的一位下仆,特意写上了唯一被他认作是‘异状’的事来:大约是一个时辰前,丁谓府上偏门开启,悄然送出一顶女子乘坐的小车,瞧着是往乐游坊的方向去了。
  他之所以认为奇怪,是因那轿子虽极不起眼,走得也是偏门,但在过往,但凡是丁谓府中女眷外出,要么是为烧香拜佛,要么是要踏青赏景,亦或是正逢佳节,出门凑个热闹。
  现非年非节的,女眷为何偏要在夜里外出,还遮挡得严严实实呢?
  寇准在看到‘乐游坊’那三字时,脑子里就已嗡地一声,旋即涌出无限失望。
  乐游坊,并不是多热闹的好去处,但却有一人住在那里。
  ——曹利用。
  而下人能想到的其他方面,他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就凭这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小小细节,他已完全明了,自己这场‘突袭’,非但走漏了消息,丁谓还火急火燎地找同党们商量对策去了。
  寇准缓缓地拧紧了眉,不可避免地感到些许不寒而栗。
  ……若不是那狡童心细,及时兜头泼了他一大盆冷水,自己恐怕就因心怀侥幸,而头脑发昏地栽进了这场要命的陷阱里了。
  杨亿见寇准在看过这几张没头没尾的纸条后,就未再言语,且脸色变幻莫测,不由疑惑。
  正待他要关怀几句时,寇准已长叹一声,笑骂了句什么,又嘀咕道:“一债未平,一债又起。”
  杨亿错愕:“相公?”
  寇准长舒出一口气,重振精神:“无事。”
  的确无事。
  陆辞在独自回家的路上,也分神琢磨着寇准面临的局面。
  若是寇准再谨慎一些,或是肯听他的那几句不中听的劝的话,只要稍微意识到‘不秘’和‘官家反悔’带来的凶险,就不会操之过急了。
  只要寇准不被狂喜冲昏头脑,以其能在宦海沉浮多载,在官家甚不喜其性子的情况下,还能位极人臣的本事,自保自是无虞,甚至来个将计就计。
  陆辞心忖,此事要是落在自己头上的话,那要做的头件事情,就是放弃提前写好诏书、再让官家在早朝时承认、好打其他人个措手不及的大胆计划。
  而是要么按兵不动,要么来个反其道而行,叫自以为捉到寇准致命把柄、商量一夜要置其于死地那几人计划落空,然后互相猜疑。
  丁谓等人结成的所谓联盟,仅仅建立在‘对付寇准’这一共同目的上,彼此之间,恐怕并无丝毫信任可言。
  那只要让其他几人亲眼看到事态发展,与从刘娥处得到消息那一人所言的严重不符,这脆弱联盟的分崩离析,也就离得不远了。
  思及此处,陆辞不禁叹了一声。
  自己到底是过于人微言轻了。
  只要想有稍大的举动,就得经过上头批准才行。
  而寇准虽对他多有照顾,却是树大招风,还是个处处树敌的臭脾气。
  要一昧只想借这大树遮风避雨,独善其身,安心等自己羽翼稍微丰满一些的话,那恐怕不日就要轰然倒塌了。
  哪怕他愿意帮着操多一份心,主要得看对方肯不肯听。
  不过,只要不是寇准因轻敌而出了明显大纰漏,陆辞也不愿插手。
  他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猜测,并不见得就一定准确。
  而要让寇准信服,他却是一次都错不得。
  一阵冷风嗖嗖灌来,陆辞淡定自若地紧了紧围脖,又稍稍催马,好早些回到家去。
  ——说到底,还是得尽快提升自身实力才行啊。
  太子监国之事,绝对急不得,却可徐徐图之。
  等赵祯的地位水涨船高,自己身为东宫官,加上小太子的温善脾气,肯定也能跟着往上提几级。
  陆辞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盘算着,忽然在呼啸的北风中,分辨出一道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极微弱的细小叫声。
  他不由一怔。
  在犹豫片刻后,还是勒了马缰,翻身下了马背,朝距离不远的声源寻去了。
  于是不久之后,因陆辞忽然在夜里被中书省人传走,一直未归之事,而颇感担忧的柳七和朱说二人,具都无心睡眠,也顾不上明日还要去馆阁,默契地各裹着一床羽绒被,形象全无地窝在火盆边,一边烤火闲聊着,一边掩饰着内心的忧虑,一同等陆辞回来。
  等带着一身被风刮来的寒气的陆辞,终于回到家中,徐步步入厅中时,就见到两位友人还在这等着自己。
  陆辞心里既感动又无奈:“你们这是何必呢?我是被寇相叫去,京中不久前闹了那桩监守自盗案,戒备正是最严的时刻,根本不可能出什任何差池。”
  朱说老老实实地就要解释,而耳朵尖的柳七,已将注意力投往陆辞怀里了:“摅羽怀中所藏何物?”
  陆辞莞尔一笑,大方地将裹得严实的外衣解开,露出被他藏在怀里的那只在街边徘徊没多久,就已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奶猫来:“一只迷路的小狸奴。”
  那只自被陆辞抱起后,就知晓自己捉到救命稻草的小猫儿,一点也不怕生地一边奶声奶气地‘咪呜咪呜’叫着,一边往他的怀里撒娇一般地藏。
  陆辞用温暖的围脖将它裹住后,才小心藏入怀中,现在到了极为温暖明亮的室内,那小猫儿还是不敢离开陆辞身上,毛茸茸的爪垫微微颤抖,嫩嫩的爪子则使劲儿地钩住了陆辞的外裳。
  柳七凑近前来看了几眼,笑眯眯道:“愚兄有几位故人,也爱畜养小狸奴作家宠,却不知摅羽也有这些喜好。”
  朱说也瞄了几瞄。
  陆辞虽不愿对其见死不救,却也没有留下自己养的打算。他并不接柳七的调侃,只道:“待天气好些,就让人去打探它家主人是谁,将它早些送回去。”
  柳七随口道:“摅羽若喜欢,留下不好么?”
  陆辞笑了笑。
  不知为何,他立马就想起远在汾州的那只小狸奴了。
  比起怀里这柔若无骨,在大冷天里只能受惊地咪咪叫的小东西,那只小狸奴却是充满野性,身形矫健,忠诚不二,还能打猎养家。
  陆辞不由自主地笑了。
  对上柳七探究的目光,他淡定回道:“连《左氏春秋》都不会背,还指望我留下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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