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与徐醒有过节是真,但是他这个说法却假得很。
李砚顿了顿,问道:“那你就不回去了?”
“臣不回去了。”
李砚很久都不说话,陈恨便松了口气。
再过几日,他把辞爵的折子递上去,李砚肯定也就顺水推舟地批了,顶多头两年找几个人监视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动。他只要顶过这一阵子,这事儿也就完了。
系统任务的事情他倒是不大在乎,他想着,这个系统应该会根据剧情变化给他安排任务,他离李砚离得远了,任务也就没李砚什么事儿了。
一锅乱炖的菜算不上好吃,两个人就在厨房里吃午饭。
“菜不好吃,总还有酒喝。”陈恨在厨房逛了一圈,讪讪地笑道,“只有料酒了。”
李砚道:“已经让匪鉴去了。”
不多时,匪鉴便提着两个小酒坛回来了,他二人坐在厨房里喝酒吃菜,匪鉴蹲在屋顶上。
陈恨见他一个人待在屋顶,挺不好意思的,忠义侯府总不会有刺客,便想喊他下来一起。可是才一喊他,匪鉴就跳下屋顶翻围墙逃走了。
陈恨笑他:“真是的,没吃饭还这么有精神。”
李砚忽然喊他:“忠义侯!”
陈恨一激灵:“臣在。”
“离亭?”
“皇爷喝醉了?”陈恨伸手将酒坛拿走,不就一会儿的功夫没看着他,怎么就灌了半坛子?他劝道,“晚间元宵宫宴,皇爷别喝了。”
李砚倒是还听他的话,撑着脑袋缓了会儿神,目光朦胧,借了半分酒意问他:“忠义侯以为,天下负心人,要怎么处置?”
陈恨一激灵,方才吃下去的酒全都化作冷汗。李砚肯定没喝醉,这人酒量大,装醉套他的话。
酒酣耳热之时,问这种问题,分明是请君入瓮的剧本。
负心人?明摆着就是说他造反,负了李砚了。
陈恨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负心人……他……其实是有苦衷的。”
“嗯。”李砚点头,也不再说话。
陈恨还以为这一关又这么混过去了,不料李砚又道:“朕问你怎么处置,没问你负心人有没有苦衷。”
“臣……”陈恨挠头,“从前有一个虬髯客,他拿负心人的心肝做下酒菜,但是皇爷您不可以与那些游侠相比。”陈恨灵机一动:“这个有一句话,说‘善恶有报’。那个负心人蔡伯喈,最后都被雷给劈死了,所以皇爷不如把那负心人放了,天道有常,一定不会叫这个负心人好过的。”
“放过他?”李砚嗤笑,借醉拉住他的袖子。
陈恨想把自己的袖子给拉回来,李砚却拉得紧,是怎么也不打算放过他的模样。
他不明白,李砚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单是要治他意图谋反的罪,匪石处事谨慎,他恐怕是抓不住治罪的证据,莫名要治一个封侯未满一年的忠义侯,他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所以李砚一方面先把他放在宫里,好盯着他,不让他再有小动作;另一方面想法子治他的罪。
如若李砚真是这么想的,不如就顺了他的意,服个软、让个步。陈恨试探着轻声开口:“那臣辞了侯爵、将侯爵封赏全部退回。”
李砚猛地抬眸看他,许是酒劲上了头,他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陈恨,似是想要将他看个彻底。
糟了,猜错了。陈恨心中咯噔一响,他这步棋真是太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恨:“我根本猜不透皇爷在想什么!他想要我死!”
你把最后一个字去掉试试(滑稽)
感谢一二三四一的二十瓶营养液!感谢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十瓶营养液!
感谢北方有痴汉的一个地雷!
这章的皇爷三进大观园(划掉)忠义侯府可能写得有些乱,我修改了一下,让大家看得更明白,梳理一下就是这样的:1.恨恨封侯之前,工部修好了侯府,李砚去了一趟。2.恨恨封侯的时候,皇爷又去了一趟。
如果皇爷没有重生(前世),那么3.1.恨恨邀皇爷赏花儿,造反,这是皇爷第三回 去侯府
我们都知道,皇爷重生了,那么3.2.本章内容,3.1与3.2无法共存,而且皇爷私心作祟,不把3.1算进去,所以这就是皇爷这辈子第三回 去侯府
第22章 忠义(3)
忠义侯这个侯爵,是其他爵位都比不得的。
那是开国时候就有的侯爵,忠义二字,又是最直白的二字,顶着这名头,就如同用金子贴脸,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行走。
在岭南时,两个人在外游历。
在海港边的小酒馆里,李砚很难得吃醉了酒,一撩衣摆,一只脚踏到条凳上。
条凳四条腿,其中一条短些。他晃晃悠悠地站稳了,伸手把陈恨的脑袋按到胸口。
陈恨那时也喝醉了,只是迷迷瞪瞪地靠着他,一抬眼一垂眸,皆是酒气撩人。
李砚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又拍了拍他的脸,拍了两下就变成了揉脸,他道:“以后封你做忠义侯,让你把你在陈府受的罪都讨回来。”
酒馆里的人早也吃醉了,横七竖八地睡着,就算听见这话,也只当做是少年人听多了戏词耍酒疯。
李砚看上去冷静,却心跳如鼓,陈恨靠在他的胸膛上,听得耳朵疼。从他怀里逃出来,整个人一歪,扶着桌子就要给他下跪,歪斜着身子拱手道:“臣……嗝儿……谢主隆恩。”
“你起来,不许你跪。”李砚把脚放下来,还没站稳就要伸手去扶他。
两个人都站不稳,一起往地上倒去。
倒在地上时,李砚的手仍紧紧地按在他的肩上,摸索着靠墙躺好,又搂着他,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酒馆是“露天”的——屋顶坏了许多,一抬头便能看见星河瀚瀚。
李砚眯着眼睛去看,只觉得那星子忽近忽远的。他再转头去看陈恨,陈恨倒是离他离得近,他随口便问:“你知道当了忠义侯,要做什么吗?”
“臣知道。”陈恨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好让他放心,“臣……”
陈恨的声音变小了,他醉了,睡着了,似是在梦中继续方才的话:“会一直在的。”
他上回说这句话,是一时情迷才说的,这回说,是吃醉了说的。不过李砚不大在乎,总归他是说了这话。
酒劲儿上头,紧接着,李砚只看见陈恨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做贼一样朝四周望了望,酒馆里的人也都睡死了。
所有人都醉了,陈恨也醉死过去了,而他李砚也有些醉了。
四寂无声——陈恨咂了咂嘴,那声音一直传到他心里,怪好听的,也怪响的。
李砚抬手钳住他的下巴,正欲吻时,便被陈恨推开了,他说:“小兔崽子你疯了。”
李砚吓得赶紧放开他,生怕他就此恼了自己。李砚分明醉了,却因为担心了一夜,好久也没能睡着。
后来一连试探了陈恨好几日,他才知道,原来陈恨喝醉之后是不记事的。早知如此,那时无论如何都该亲他的。
李砚不必用封侯笼络陈恨,因此并不将封侯的许诺时常挂在嘴边,也不经常问他,封侯之后要回报自己什么。
于陈恨,李砚不大在乎这个。
一直到了封忠义侯那日晚上,陈恨将前来侯府道贺的众臣送走,才帮着张大爷关上正门,一转眼就发现李砚身着便服,踱着步子自后门进来了。
那时候是三四月份,院子里的梅花早就谢了。
陈恨去厨房转了转,适才宴毕,也没有余下的酒水。所幸席散未收,两个人便将几张桌上坛中剩余的酒水凑起来,就坐在堂前台阶上饮酒。
天阶月色凉如水。
混杂在一起的酒水最是醉人,李砚饮了半坛,带了些醉意,摸索着又去揽他的肩,把他的脑袋按在怀里。
如小孩子讨赏一般,他道:“朕没骗你吧,你果然是忠义侯吧。”
陈恨亦是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臣谢主隆恩。”
这回他刻意留了几分心思,低声问道:“你懂不懂得,当了忠义侯,要做什么?”
那时候陈恨正收回勾住他的手,抱起酒坛子饮酒,很郑重地看向他,点了点头:“臣明白的。”
李砚等着他说那句——臣会一直在的。结果陈恨捶了下他的胸口,仍是很郑重地,像是宣誓一般,道:“臣对皇爷,忠心耿耿。”
他忠心耿耿,李砚却耿耿于怀了。
李砚简直想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给晃醒: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你上回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陈恨不觉其它,只是吃吃地笑了。
后来吃多了酒,李砚也就不再看他,只是手仍搭在他的肩上,垂眸时说了那句天下与卿同守。
陈恨还以为他对自己回答的“耿耿”挺满意的,还谦虚了两句。
李砚扣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
这一晚之后,朝中事务繁忙,两个人再没有一起吃过酒。
再有,便是永嘉二年,正月十五的正午。
这回提起忠义侯侯爵的事情,陈恨直接说:“那臣辞了侯爵、将侯爵封赏全部退回。”
这话把李砚惹得双眼通红,酒劲都上了头。
陈恨见他反应不对,才要道歉,说自己喝醉酒,说错话了,李砚便一拂袖,把桌上酒坛摔落在地,哐的一声,那酒坛就碎成了千块万块。
完了,陈恨心里一凉,自己怎么就一时口快,说了这样的话?
这下子李砚恐怕是真的伤心了,接下来,他就要指着那酒坛,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了。
可是李砚却只咬牙,说了两个字:“你敢?”
“臣不敢,臣醉了。”陈恨示弱道,“臣说错了,臣真的说错了,求皇爷恕罪。”
李砚抬手,狠狠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最后抓了一下他的脖子。
他问:“若不封你做忠义侯,你现下会在何处?做什么?”
“臣……”
“说实话。”
“臣大概还在江南老家,做一个教书先生。闲的时候还可以写写诗,也可以写写书,写不出来的时候,就划着我娘留给我的船,到处乱漂,漂到哪里算是那里。”
这话好像又说错了,陈恨用余光偷觑李砚的脸色,这话又惹李砚黑脸了。
他闷闷地想,可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是李砚偏要听实话的。
李砚冷笑道:“你想得好美。”
陈恨怯怯回道:“臣……也觉得很美。”
“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没跟你说。”
陈恨猜测,李砚大概是要说自己重生的这件事。
看来李砚也受不了,受不了他二人近来这奇怪的相处方式。看起来亲近得与从前无二,实际上却有很多的不同,其实那底下,波涛暗涌。
要李砚自己讲出重生的事情,大概也难为他,于是陈恨便点头道:“臣知道了。”
李砚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没等陈恨回话,他又道:“罢了,你怕是不想听,不想听便算了,日后你会知道的。”
陈恨隐隐觉着,他好像猜错了,李砚要说的好像是另一件事情,而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两人再沉默着坐了一会儿,陈恨想着,还是不能让皇爷憋着一肚子气回宫去,到时候要遭殃的多半还是他,便想着要哄哄皇爷。
战略哄爷。
悄悄地往四处看了看,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哄他,一晃身子,发现那兔子灯还插在自己身后的腰带里。
他分明记得,他把兔子灯拿下来,放在堂前桌上了,怎么又……
大抵是李砚趁他不注意,什么时候又给他挂上了,可是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挂在身后的?
陈恨将手绕到身后,抓起兔子灯,递到他面前:“皇爷。”
李砚仍是冷着声调:“怎么?”
陈恨把兔子灯塞到他手里:“原就是买给皇爷的。那时臣坐在门槛上,放在地上怕弄脏了,随手挂在身后,结果正巧被皇爷看见,就不敢给皇爷了。现在想想,还是送给皇爷的好。”
李砚道:“你还把朕当小孩子哄。”
虽这么说,那兔子灯李砚还是收下了。
陈恨暗喜,战略哄爷,简直是手到擒来。
后来天色晚了,一想李砚晚上还有元宵宫宴,陈恨便提醒道:“皇爷,时辰不早了。”
“回宫。”
陈恨送他出了侯府的门,匪鉴就牵着马在门前等着。
陈恨朝李砚作揖:“臣恭送皇爷。”
李砚只走出一步,忽然转头问他:“你真的不回宫了?”
他低头:“臣不回去了。”这原本也是他要办的事情。
“元宵宫宴也不去了?”
他依旧低着头:“臣中午吃醉了酒,恐殿前失仪,便不去了。”
李砚又问了一遍:“不回宫了?”
他朝四处看了几眼,随手指了指正趴在门槛上睡觉的陈猫猫,胡搅蛮缠道:“臣放不下府里的猫。”
“准你带进宫去养。”李砚又补了句,“你若放不下别的什么,也全都带去。”
陈恨一愣,他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吴端说皇爷有意留他在宫中,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他很快就回了神,扯出一个笑来,讲了一个好难听的笑话。他指了指头顶忠义侯府的牌匾,说:“那臣还放不下忠义侯府呢。”
李砚往前近了一步,脚尖抵着他的脚尖。陈恨再往后退,脚跟贴在门槛上,便惊了趴在门槛上睡着的陈猫猫。陈猫猫尖声叫了一声便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