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彧点头,道:“我应该是这样,而且,那贼应该是知道底细之人。”
狄敬鸿眼珠转悠着,来了主意,“看来是江洋大盗啊,江湖上有几个出名的贼,专门偷窃富户人家,而且喜欢挑战,越是难偷的东西他们越感兴趣,这几个人都在观澜挂了号了,咱们一一排查就行了。”
甄子彧道:“不,欧阳家这个宝贝见不得光,按律不能私藏,杨氏瞒的紧,知道底细的人定是少之又少,若是江湖人士都得到消息,朝廷也早就得到消息了。”
狄敬鸿叹口气,仰面朝天躺倒床上,“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知道只铁制的寿字钥匙又能怎么样,要不我们就一家一家铁匠铺查。”
甄子彧笑道:“查,当然要查,挨家挨户,一家也不能漏,但是寿字锁并不稀奇,想要通过这个法子找到人如大海捞针。不过,查之前还要继续缩小范围,给此贼描个相。你起来,坐好了,给我说说这个贼的特征有哪些?”
狄敬鸿懒洋洋起身,身上骨头像被人抽走一般又趴到桌子上,“我要是魏洛就好了,掐指一算便能算出偷东西的贼长啥样,你还是让魏洛说吧。”他冲着魏洛眨眨眼,道:“魏大人,要不然,我帮你点个香?”
魏洛道:“点香干什么?太麻烦了。我还是掐指吧。”
狄敬鸿瞬时来了精神,目不转睛盯着魏洛,看他如何掐指。
魏洛憋着笑,一本正经地故作神秘状,“这贼,我琢磨着有三种可能。要么与送杨氏寿礼的人熟悉,要么与杨氏房中的丫头熟悉,要么与杨氏本人熟悉,只有这三种人才知道盒子里的物件是颗夜明珠。”
甄子彧点头,道:“嗯,而且,还得是与杨氏最信任的丫头熟悉,一般的丫头,沾不到这物件。”
魏洛继续道:“没错。那么,咱们能想到的,估计杨氏早就想到了。若是她自己曾经说漏嘴,她肯定有怀疑的对象,目前她还没有怀疑对象,说明这个说法不成立,由此可以去掉一种可能。若是有怀疑的身边丫头,她肯定也早就摸到蛛丝马迹了,这些丫头再伶俐诡谲,整日在她眼皮子底下也逃不过去。所以……”
甄子彧道:“所以,只剩了一种可能,偷东西的贼与送东西的人认识,他知道这物件到了欧阳家,也知道物件放在哪里,于是提前做了准备,找机会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便拿走了那颗珠子。”
狄敬鸿道:“找到送礼的人不就得了,肯定是杨氏寿辰收到的礼,可这杨氏却偏偏不肯说珠子是哪里来的。”
甄子彧道:“她不肯说是怕欧阳家私藏夜明珠之事走漏风声招致祸端,相比送礼之人也曾经叮嘱她不可走漏风声。但是,她完全可以私下去问问送礼的人,她为何不问呢?”甄子彧想了想,道,“大概,欧阳家往来结交的也都是权贵,杨氏可能觉得把人家送的礼丢了,不太体面吧。”
线索推测到这里,又断了。
这回换甄子彧叹气了,他学着狄敬鸿的样子,仰面往床上一躺,“累人。”
累人,累心,累脑子。
狄敬鸿追过去,伸手帮甄子彧按摩额头,“子彧你歇会儿,别把脑子累坏了。”
甄子彧道:“脑子,累不坏,偷懒才会坏掉。”说是这么说,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魏洛也不跟他们客气,兀自往自己的方向一躺,“我也累了,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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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敬鸿道:“不就是找到送礼的人么,我觉得这也不难,如此贵重的大礼,估计是杨氏五十大寿的时候送的吧?那我们要是……”
甄子彧和魏洛双双起身,异口同声道:“找到收礼账册。”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可不是,依着欧阳家的财力,五十大寿肯定是大操大办,当天往来贵宾众多,收礼肯定会记录成册。
甄子彧又道:“不仅要找到收礼账册,而且要找到宾客名录。”
魏洛竖起大拇指,“聪明。”
收礼的账册上未必记录这颗宝珠,但若是再和宾客名录一对照,就知道账册上漏掉了哪个宾客,漏掉的那个,极有可能就是送珠子的这个人。知道了送珠子的人,再从他的周边人物关系排查,便又能距离真相更近一步了。
狄敬鸿道:“这事好办,魏大人出马,手到擒来。”
魏洛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甄子彧道:“不行,你不能再出面,上次去刺史家拿账册,你们两个就是胡来,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你冒险了。虽然你被撤销了通缉令,但并不代表已经完全脱离危险。”
魏洛道:“没事,我也手痒痒了。”
狄敬鸿惊讶的望着他,“手痒痒?魏大人,原来你的正职是个贼啊?”
魏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甄子彧道:“不要掉以轻心,你是不是还想让皇上想起你来?”
魏洛摇头摆手,“千万别,他老人家还是彻底忘了我吧。唉,看来,我以后都得这么遮遮掩掩的过日子了。”
甄子彧道:“不要着急,等明年开春,咱们想个法子,让顺宗彻底放了你。”
魏洛开心,道:“真的有法子吗?太好了。”
狄敬鸿看着他们两个一脸懵,“顺宗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在这个人,大理寺的吗?”
那两人:“……”顺宗明年才继位,现在连他的年号都没有,更别提庙号了,你当然没听说过。
甄子彧淡定地喝了一口茶,而后转头问狄敬鸿,道:“我说当今皇上,顺什么?狄敬鸿,我们说着正事呢,你是不是又神游。”
狄敬鸿看看魏洛,魏洛比甄子彧更淡定,他只好相信自己听错了。“既然魏洛不能去,那只能我亲自出马了。”
甄子彧一口茶水呛着了。
狄敬鸿赶紧帮他拍着后背顺气,“子彧,你怎么了?”这叫明知故问。然后,自问自答,“子彧,你担心我啊,别担心~啊,我肯定把这件事办的利利索索的。”
甄子彧被他一本正经的傻样逗乐了,伸手推他,道:“别在这给我逗闷子了,去,把豫青和博恩请过来。”
狄敬鸿嘟着嘴不肯动,子彧还是不相信自己,这是要让豫青出马了。
甄子彧又催他,“去啊,找他们过来商量商量,若是豫青同意带你去,你便随他去。”言外之意,章豫青要是不同意,狄敬鸿就不能去。
那不还是不能去?
章豫青能同意带他个累赘才怪。
狄敬鸿无奈只好去找人,临走还信誓旦旦,道:“早晚有一天我能自己出去。”
甄子彧冲着他的背后,故意提声道:“那你要努力了!”
待狄敬鸿出门之后,屋内两个人哈哈大笑。
片刻后,房门被推开。
甄子彧心里忖度,这么快?算着步数,狄敬鸿都没走到章豫青房间呢。
谁知狄敬鸿推门进来,绷着脸,嘟着嘴,眼睛带着莫名的委屈和不服,欲言又止。
屋里两个人看着狄敬鸿,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道:“你们笑什么,我是认真的,走着瞧,我早晚有一天要自己出去,定会有那一天。”
狄敬鸿说罢,关门又出去。
屋里两个人,又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爆笑。
这人,都会生气了,看来,真的长心了。
第62章 失珠寻椟
甄子彧讲清楚情况。
几人决定,章 豫青到欧阳大宅暗中调查赠送杨氏宝珠的人, 其余几位判官继续在明面上追查宝珠下落,这样一来,欧阳一家便摸不清他们的计划。
甄子彧道:“除章豫青之外, 咱们几个也得有个分工。我和狄敬鸿去城中铁匠铺暗访,追查那把“寿”字锁钥匙的来历。博恩和魏洛去打探与欧阳家族相关的消息, 不管是什么消息, 但凡能打听到的, 一并都带回来便是,多多益善,越详尽越好。”
甄子彧安排完任务,大家都没有意见, 唯独狄敬鸿皱着眉头,一个劲儿嚷嚷不同意。
甄子彧瞧着他,眼神中满满都是威胁。
狄敬鸿还是扁嘴道, “我和博恩去查铁匠铺, 魏洛乔装去打探小道消息, 子彧你留下看家。”狄敬鸿怕甄子彧不同意,还不忘加以说明佐证自己的观点,“魏洛乔装之后是个叫花子, 他跟博恩走在一起压根就不搭, 你见过哪个叫花子长得这么肥的?”
他说着话,伸手拽刘博恩的脸蛋,“博恩, 你是不是又胖了。”
刘博恩嘟囔,“哪有?这些天我都累瘦了。”
甄子彧道:“他们可以乔装成苦力,车夫,路过的小贩,谁说一定要乔装成叫花子了?”
狄敬鸿没话说,只能强词夺理,“魏洛长得模样就像叫花子,乔装成其他人被看穿怎么办?”
魏洛:“……”本人好歹做了那些年司天监好么,堂堂朝廷命官,正四品。让他老人家一说,我只能做叫花子了。话是这么说,但他得向着他老大,以前是金九奇,现在是狄敬鸿,不管是谁,老大就是老大,一天是老大永远是老大。老大说咱只能装个叫花子,那就只能装个叫花子。
于是,魏洛装作没有听见,不做声。
章豫青不着声色地打掉狄敬鸿的手,转头对甄子彧道:“子彧,要不你就留下看家吧,欧阳建光正盯着你,用你的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章豫青说罢,上前一步将刘博恩挡在自己身后,心道这个软柿子是我捏的,旁人绝对不能再碰了。
章豫青一脸严肃抱手而立,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甄子彧道:“其实……欧阳建光现在不敢拿咱们怎么样,好歹还有杨氏夹在中间,我见他还是十分听母亲的话。”
章豫青想说你们家那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话还没说出口,魏洛便抢先一步道:“别了,你还是留守吧,若不然有人得闹腾个没完。”
甄子彧本来只是就事论事兴平气和的讨论分工问题,被魏洛如此一说他反倒有些不自在了,若是只有魏洛和狄敬鸿他们三个人,倒是无所谓,可章豫青和刘博恩也在,听上去好像他拖了大家后腿、狄敬鸿特别多事似的。
甄子彧斜了狄敬鸿一眼,道:“闹腾就让他闹腾去,还能反天不成,就这么定了,抓紧时间出发吧。”
天,是反不了。
但,闹腾也少不了。
狄敬鸿知道说不过他,干脆往门上一靠,堵着门不让人出去,甄子彧骂他他就低着头,也不吭声也不动地,任凭他如何骂雷打不动。
狄敬鸿身高,甄子彧绕不过,气的上脚踹他。
魏洛见状赶紧拉着人,两头劝,“我确实只能乔装叫花子,而且乔装成叫花子才好打探消息,其他身份活动不方便,叫花子有叫花子的好处,叫花子里面小道消息最灵通。”说罢他朝狄敬鸿挑了挑眉,狄敬鸿面露喜色,对魏洛的好感度有些提升。
魏洛见状乘胜追击,“再说我脚程快,一个人出去方便,博恩与我走不到一起,我们还是分开走吧,我看着敬鸿的安排还算……妥当。”
甄子彧无奈地瞧着魏洛,就这个人,方才还骂你图谋不轨来着,真是没记性。
魏洛傻笑,装作看不懂。
章豫青一直挺纳闷的,甄子彧和狄敬鸿两个人怎么就跟魏洛关系如此好了?算着时间,他们认识魏洛也没有几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个人似乎已经成了不分彼此的好友了。他想不通,但他知道魏洛不是坏人。
僵持了一会儿,甄子彧甩袖子转身回到桌前坐下,冲着狄敬鸿没好气的道:“出去小心些,别招惹是非,有正事在身,不许带着博恩疯玩儿。”
狄敬鸿咧嘴答了一声,“嗯,我指定不招惹是非。”眉眼笑得弯弯的,走过去按了按甄子彧的肩膀,“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这才拉着刘博恩出了门。
刘博恩挺羡慕狄敬鸿的,甄子彧虽然偶尔也会训他几句,总归还是对他温和的时候更多一些,哪里像他屋里那个,冷鼻子冷眼冷面的,训都不会训他,大多时候武力就解决了。
刘博恩心里想着,拽住狄敬鸿虚心讨经验,“敬鸿,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和子彧好上的?你们俩,性格差十万八千里,竟然还能互相迁就着。”
狄敬鸿领了任务,正风风火火赶路,听刘博恩这一问,倏地挺住了脚步,迅速转过头去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刘博恩,那嘴巴张的简直能吃掉一头牛。
刘博恩被他下了一跳,松了拽着他胳膊的手,“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刘博恩整日与狄敬鸿混在一起,他知道狄敬鸿这是真的吓到了,狄敬鸿装模作样的时候眼珠是滴溜溜乱转的。
狄敬鸿环顾左右,伸手捂住刘博恩的嘴巴,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小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谁跟谁好了?”他做贼心虚,果真如刘博恩想的那样,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刘博恩道:“怎么是我胡说,你们俩不是好了吗?”
狄敬鸿看着刘博恩说话时候的眼神,他觉得刘博恩说的“好了”,可能就是自己理解的那个“好了”。狄敬鸿再看过去,可不就是么,刘博恩眼睛里那色眯眯的表情,都快溢出来了了。
他心里打鼓,刘博恩怎么知道的?
狄敬鸿不觉得他自己平时与甄子彧有多腻歪,他觉得自己注意的可好了,自认为在人前一直都是咬牙忍着不沾甄子彧,以至于都快忍出内伤了。
刘博恩见狄敬鸿惊讶,“嘁”了一声,道:“好了就好了呗,你还瞒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