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孤行许久没有再动作,应诺察觉到背上有点湿意,就听到鹤孤行声音竟带着几分哭腔道:“诺哥哥……不要离开我……我只是……只是心……”
“诺你妹啊!艹,肯定内伤了,鹤孤行你个王八羔子快放手!”应诺胸口气血翻涌,疼得两眼发黑,哪有心思管鹤孤行说啥。
现在失身那是小事,要是放任鹤孤行继续发疯,搞不好小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他绝对不要顶着“被艹死”的名声进棺材!
应诺吃力的睁开眼睛,伸出右手奋力往前爬,去够鹤孤行掉落在床头的发簪,在抓到的瞬间,毫不犹豫划向左臂。
血顿时涌了出来,喷溅在被褥上。应诺含住伤口,猛吸了一大口含在嘴里,趁着鹤孤行啃咬他肩膀时,用力扭过上半身,对上他的嘴唇,将口中的鲜血渡了过去。直到看见鹤孤行喉结滚动,咽下了他的血才松开嘴。
血一下肚,不过片刻鹤孤行的暴戾之气大减,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慢慢褪去,神情变得恍惚起来。应诺察感到压在身上的力量消失,迅速抬手,对着鹤孤行的后颈就是一记手刀。
鹤孤行直直倒下,撞在应诺的怀里,不省人事。应诺不敢大意,连忙把起鹤孤行的脉。
用他的血解这小小的催情药,简直是大材小用,但让他意外的是,鹤孤行体内另外那股邪气竟没有被化消,而是蛰伏在了丹田之中。
丹田于习武之人的重要性不需多言,应诺不了解此症的原因,也不敢妄动,只能先按下,以后再议。
不管怎么说,这次他总算是逃过一劫。性命无忧,菊花完好,可喜可贺。
应诺将昏厥的鹤孤行推到一旁,准备起身下床,刚一动,就觉得腰疼得厉害,八成是刚才喂血时拧到了。
他靠着床柱,低头整理衣衫,发现身上到处都是齿痕,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姓什么鹤啊,你丫的明明属狗的,嘶——”应诺破口大骂,结果牵动了腰伤,疼了抽了口冷气。
床上的始作俑者却一脸无辜地昏睡着,应诺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上手就在鹤孤行的脸上身上乱掐乱挠了一通,解了气后才扶着腰走到屏风外面,给自己到了杯凉茶。
待他静下心细细回想,很快就注意到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比如,鹤孤行为什么装醉?他抱着自己叫“诺哥哥”是什么意思?是他认出自己来了吗?
想到这里,应诺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方才的打斗很幸运,没招呼到脸上,所以金针还在该在的地方。
难道是其他地方露馅了?
不,不对。应诺否认了这个猜测,如果鹤孤行真的识破了他的身份,他做的绝对不会是提他娘亲的事情。
鹤孤行恨他,怎么会想靠卖惨博取他的同情或者谅解,把他吊起来打一顿还差不多。
等等,方才鹤孤行似乎提到了千机令。应诺灵光一闪,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在鹤孤行眼中,他是张长老的人,这毋庸置疑,所以应该提防小心他才是。不论他娘亲留下的是什么,单凭放在千机楼这一条,就能引起很多人的兴趣,那鹤孤行为什么会在清醒的时候告诉他?
因为他需要有个人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并且不会引起其他人怀疑。所以,鹤孤行假装喝醉,假装把临风公子认成应诺,假装不小心吐露了秘密。
应诺打开桌上的香炉,凑近闻了闻。只是没想到有人在香炉里做了手脚,催情药不仅催了情,还无意中引动了鹤孤行丹田里的古怪东西。
要不是他体质特殊,真要被坑死在这了。
然后呢?下面他要怎么做才好?
如果向张长老通风报信,岂不是坐实了自个是个间谍,那他以后还怎么抱重霄城的大腿?但如果不将消息散播出去,会不会影响到鹤孤行的计划?
应诺为难地叹了口气,一瘸一拐的推开了房门。此时已近三更天,放眼望去,整个重霄城只有零星灯火,衬着一轮圆月挂在天上。
“中秋啊——”应诺慢慢走下楼梯,笑了笑,“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好歹这次身边有个亲人,是吧。”
鹤孤行住处的院门过了亥时就会上锁,想要回到东院,只能从侧门出去,绕过方才办宴会的花园。
园子里的桌椅已经撤了,灯笼虽然挂着但已经熄了烛火,所以应诺到了假山旁边,发现后面有火光时,第一反应是走水了。
他快步走向光亮处,就见一个穿着护卫衣服的男子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旁边摆放着纸钱和火盆,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过来。
“南……呃,卫长怎么会半夜在此处烧纸钱?”应诺讶异道。
鹤孤行醒得很快。
换做其他人这样折腾半宿定然要到第二天才能缓过来,然而他仅仅是昏迷了半个时辰。
他打量着狼藉的床铺,眉头不由拧了起来。
鹤孤行记得,为了将他找千机令一事透漏给诸位长老,他与奉聿商议,故意召来临风公子侍寝,假装喝醉后认错人,吐露心声。
可说了千机令的事后,发生了什么?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回忆起所有的事情,只记得些零星的场面。
好像是梦见了应诺回来了,今天恰好是他的头七。他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可那人却一脸怨恨地推开他,转身要离开这里。
他很害怕,又急又慌,死死将人箍在怀里,压在了身下。仿佛一松手,这人就会消失不见,然而换来的是应诺更激烈的挣扎。
他听到应诺问他:“鹤城主,你不是嫌应某碍眼吗?不是恨应某恨得咬牙切齿吗?”
“不是!”鹤孤行大喊着,声音又渐渐小了下来,“我没有……我只是……”
“我只是气你为什么要抛下我,我那么生气也只是因为……我心悦……”
鹤孤行的表情蓦地慌乱起来。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对应诺居然是这种想法吗?
鹤孤行发现,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从他回到重霄城,经历了多少背叛与算计,甚至几次游走于生死边缘,他对待那些人也不曾如对应诺那般恼恨偏执。
应诺都没有背后捅他一刀,只是把他丢给了鹤鸿曦。他甚至不了解鹤鸿曦是什么样的人,单纯认为是他的父亲。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耿耿于怀?
也许,追根究底不过是一句“爱之深,恨之切”罢了。因为爱,所以才更难以释怀,更难以原谅。
鹤孤行紧紧握住胸口的玉佩。
他想明白了,可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就在鹤孤行懊悔的垂下头时,被褥上的血迹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他心中一惊,忽然想起来,在梦中他向应诺剖白心迹后,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意,似是与他共赴了云雨。
但应诺已经死了,那他床上的人……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鹤孤行脸色比打翻了染料还精彩,一向高贵冷艳的城主大人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艹,这都是什么事!”
南玿看到应诺,正要质问他为何半夜还在四处游荡,先一步看到了应诺脖子上的齿痕,立刻记起晚上城主似乎叫了临风公子伺候。
这是伺候完就被撵出来了?
南玿并不知道鹤孤行与奉聿的计划,但他能看出来自家城主并不喜欢临风公子,见应诺一副被蹂躏的可怜样,不由脑补了一出渣攻与替身受的虐心大剧……
“呸呸呸,城主才不是渣。”南玿猛得摇了摇头。
“什么?”应诺没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南玿赶紧转移话题,“今天是一个……朋友的头七,他是个不错的人,可惜,最应该给他烧纸的那个,似乎忘了这事。”
说着说着,南玿颇为哀怨地瞥了应诺一眼:不仅忘了,还找了个替身和人家酱酱酿酿,啊,他家城主果然是个渣!
应诺正琢磨着,最近没听说重霄城死了什么人啊?头七那就是七天前,等等……今天是他的头七?!
应诺:…………
应诺:哦,谢谢。
第14章
应诺揽了揽衣服,也蹲了下来,拿起一张纸钱瞅了瞅,万分感慨地叹了口气,丢进火盆里。
给自己烧纸钱这事,天下估计没有几个人能有机会感受到,还挺新鲜的。
至于鹤孤行忘了他头七,应诺倒不是很在意。无论是武林大会尚未结束就连夜赶回,还是城中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他能看出来鹤孤行这个城主,当的并不轻松潇洒。
他自个光是为了顶替临风公子的事情就焦头烂额的忘了头七,何况鹤孤行。
想到这里,应诺心中“咦”了一声:鹤孤行假装说漏消息时,为什么非要强调千机楼里是他母亲的遗物?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鹤孤行母子逃亡在外的情况,但应诺有九成把握,鹤孤行娘亲的遗物只有那支玉簪。
是不是因为不这么说,会让人联想到武林大会。
本来应诺就感觉为对付个玉鼎宫搞那么大的阵仗很是奇怪,现在想来,越发觉得可疑。
南玿见应诺叹了口气后,就一言不发的帮他一起烧纸,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忧色,不由想起弭曾经说过,临风公子也是个可怜人。
为了青梅竹马和父亲闹翻了,可私奔没多久,青梅就被家里人带走,抵债卖给了有钱人。他无家可归,流落街头,遇到了张长老。
张长老想用五百两买他当男宠,临风公子为了赎回青梅,就同意了。他托人将银票送到青梅家中,自己则跟着张长老来到了重霄城。
而眼下又被城主如此对待……
南玿顿时同情心泛滥,忍不住想着如果临风公子不是张长老的人就好了。
对啊!虽然临风公子是张长老买来的,可是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情感牵绊,完全有可能策反过来。若是成功了,还能帮助城主反在长老里安插个眼线,简直是一举两得!
南玿兴奋了,激动了,热血沸腾了,然后一桶冷水又泼了下来:他们家城主刚刚拖了后腿。
不行,他得让临风公子知道,他们城主是个好人!只是偶尔混蛋了点。
应诺正琢磨着千机令的事,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头就看到南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真诚道:“我们城主真的是个好人!”
应诺:…………啊,不是在给他烧纸吗,怎么又扯到鹤孤行身上了?
“真的!”南玿用力按了按应诺的肩膀。应诺本就扭了腰,被这么一压险些一屁股坐地上了。
“我跟你说,”南玿叭叭起来,“我以前是齐山派的,因着年纪小天分高,被师兄弟欺负惨了,不给吃不给喝,饿得面黄肌瘦,尽指使我做杂活,还不教我功夫。”
不管是当应诺的时候,还是现在做临风公子,他都挺喜欢这孩子的。自个大他七岁,说句孩子也不过分吧。听南玿提起过往,应诺倒真有些兴趣。
他瞅了瞅南玿肉乎乎的脸:“还真看不出来。”
南玿见应诺给了回应,兴致更高了:“那是跟了城主后养的,就是小时候饿得狠,个子长不起来了,”说着嘟了嘟嘴,“你不知道,他们欺负人就算了,还害我惹了个大麻烦,差点丢了性命。”
“都被人害过,也没见你长记性,”应诺轻笑一声,“长心眼。”
我正跟你使心眼,你知道么?南玿心里哼哼着,嘴上继续给自家城主拉好感:“当时就是城主救了我,指点我功夫,还送了本武功秘籍给我。”
“然后你就跟他回重霄城了?”应诺问道。
“没,我那时没啥本事,怎么好意思开口。所以我就拼命练功,过了两年,正好重霄城招人,这个卫长可是我自个打出来的。”南玿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那句有天分还真不是南玿自夸,应诺有点羡慕:“你多大学的功夫?”
“我七岁入的齐山派,只学了些基础,正儿八经练起功夫,还是十五岁。”南玿看了应诺一眼,顺手捏了捏他的骨头,道,“临风公子,不是我打击你,你这根骨,就算打小习武,也难有什么成就。”
应诺鼓着腮,闷声道:“我早就知道了。”
否则他也不会剑走偏锋,结果惹了这身的麻烦。
“我们九卫里,大多都是受了城主的恩。还记得昨个晚宴上阿金阿银姐妹俩吗?”南玿话里带着点怜惜,“你看到阿银额头的疤了吧,她爹好堵,欠了赌债就当街拍卖女儿,阿银性子刚,直接往旁边的火盆里撞,要不是城主路过,她们也不知是什么下场。”
这些事应诺倒是第一次听:“还有吗?”
“有啊,狼牙也是……”
两人聊着,一队夜巡的护卫拎着灯笼走了过来,南玿收住了话头,将剩余的纸钱都撒了进去,掸了掸衣服:“临风公子,我要继续巡逻了,下次有空再聊。”
“那个,”南玿临走前又强调了一遍,“我知道今晚临风公子你……呃,但是,我们城主真的是好人!真的,只要你真心待他!”
南玿离开时,走在最后的护卫将铁盆收拾了。应诺慢慢直起身,注视着渐渐远去的烛光,低头笑了笑。
“我知道。他的好,我当然知道,比你们谁都清楚。”
清冷的月光下,艳红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鹤孤行在房间烦躁得很,想喝口茶静静心,结果茶壶都空了。他索性穿好衣服,直奔奉聿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