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孤行眼睛一亮。
“那老爷和小厮也可以啊。”应诺反驳道。
他虽然对穿女装没什么羞耻心,毕竟当初被南玿追得四处乱跑时,掉节操的事情没少干。但是,一想起蛊楼那个意外,他就别扭得不行。
“可是小厮用面纱遮脸不是很奇怪吗?”奉聿哪里看不出自家城主的心思,心念一转已经想好了托词。
“啊?”应诺不解,“关面纱什么事?”
“临风公子,你在重霄城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了。”奉聿调侃道,“什么中秋之夜侍寝、与城主外出同行不说,光是遣散其他佳人,只留临风公子为近侍这一条,就足够让你名声大噪了,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无名小卒吧?”
对,他还真这么以为。
他还没建功立业,万万没想到靠“侍君”出名。
应诺无语道:“我想换个龙兴云属的话本,成么?”
奉聿哈哈一笑:“我觉得还是蓝颜祸水比较有前途。”
应诺:“…………我想了想,老夫人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哦,夫人也没什么问题。”奉聿插故意道。
应诺心里直纳闷,奉聿今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非得在这个问题上一直纠缠,难道这货的恶趣味又升级了?
看来得想个办法堵住他的嘴。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应诺提议道,“我手上有一枚铜钱,如果你猜对正反,我们扮夫妻,猜错了就是母子。”
“我赌运一向很差。”奉聿看着鹤孤行摊了摊手,用口型无声道:城主,我尽力了。
“好。”
鹤孤行答应的太爽快,让应诺心里有点打鼓,可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将铜钱抛到空中,猛得用手抓住,掌心向上,问道:“正面还是反面?”
鹤孤行眼都没眨,立刻伸手捏住应诺握着铜钱的手,然后慢慢扒开拳头,自信地回答道:“铜钱是,立着的。”
手掌完全摊开时,那枚铜钱正夹在指缝中间,既不是正面朝上,也不是反面朝上。
因为铜钱背面凸起的年号非常明显,应诺可以轻松判断出正反面,当对方猜完后,他只要手指稍稍用力,就能得到相反的一面。
这是一个他永远不会输的赌局,尤其是面对鹤孤行。
奉聿一脸“我看错你”的表情,感叹道:“临风公子,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奸诈狡猾之徒。”
应诺此时正盯着鹤孤行发愣,并没有留意到奉聿的戏谑。
铜钱的把戏他以前常常用来骗小鹤弟弟,从未失手。不论鹤孤行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都不应该知道“谜底”。
除非……
像是猜到了应诺的疑惑,鹤孤行拿起他手心里的铜钱,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以前也有人玩过这个。”
“你猜对了?”应诺试探道。
“不,要是猜对了,他就不会再用这个骗我了。”鹤孤行抛起铜钱,然后接住,“他每次得逞时得意的样子,很可爱。”
应诺知道,鹤孤行说的人不应该是他,可还是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立刻站起身,拿着那套女装走了出去。
奉聿两边瞅瞅,慢慢托起腮,“啧啧”两声:“我记得,我们城主好像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啊。”
“那也要看是谁的风情了。”鹤孤行瞬间恢复成往日的面瘫脸。
约摸两刻钟,鹤孤行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好奇地望了过去。
应诺穿着一身鹅黄长裙,双臂靠在胸前,手里捏着团扇,将整张脸挡住,一摇一摆走了进来。看姿态倒真有几分窈窕淑女的感觉。
应诺停在屋子中间,慢慢挪开遮住脸庞的团扇。当鹤孤行看到他的眉毛时,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就见应诺贴着粗黑的一字眉,勾着上挑的吊角眼,两颊涂得跟猴屁股似的,下面是一张鲜红的血盆大口,嘴角还画了颗媒婆痣……
丑这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这张脸。
更可怕的是,当应诺放下挡住胸口的手臂,一对超大还下垂的“胸部”跳了出来。
奉聿实在受不了,默默捂上了双眼:“他是在那里塞了两个柚子吗?”
鹤孤行此时真是哭笑不得:这大概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夫君~”应诺的报复显然没有结束,他小跑两步,一头撞向鹤孤行的胸口。
鹤孤行:“…………”
他还能怎么办。
“夫人,我们该出发了。”鹤孤行抬手摸了摸应诺的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奉聿和应诺都被这个笑容惊呆了。
奉聿:他居然笑得出来?!给城主跪了。
应诺:他居然能笑出来?啧。
码头已有不少人在那等着,这些人大多是外城的居民。眼看着入冬了,岛上不比陆地方便,自然要多屯些米粮用品。等天冷了,能少出去就少出去。
重霄城除了来往的商船,每日还有一趟客船专供居民使用。船早上辰时出江,下午酉时返回,上船不需要交钱,凭的是城里发的鱼符。
铁子是外城一家酒楼的伙计,他是近几年在婶婶的介绍下定居重霄城的。眼瞅着入冬了,孤家寡人的他只能告两天假,自个去外面采买。
他百无聊赖地站在夹板上,这时一抹亮丽的鹅黄色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背影,亭亭玉立,绰约多姿,如墨的黑发在江风中飞舞,露出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
铁子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萌动了。他鼓起勇气,走到少女的背后,轻声喊道:“姑娘,在下……”
应诺缓缓转过身,冲着铁子抛了个媚眼。
“在下,打扰了。”铁子一脸惊恐地后退了两步,转身钻进了人群。
应诺笑弯了腰。
在一旁全程观看的鹤孤行走过来,颇为宠溺的捏了捏他的脸颊:“夫人,玩够了吗?”
应诺脸上的笑一僵。
“再玩下去,为夫可要吃醋了。”鹤孤行笑眯眯道。
应诺:“…………”
他试着想象了一下,对着这么一张脸,自己绝对说不出那两句话,更别提笑着说了。
输了!他的“小鹤妹妹”什么时候打通的任督二脉?
下了船,应诺便找了个地方卸了脸上的妆容,和胸口的……柚子。毕竟原本就是为了恶心鹤孤行,然而人家应对自如,他也没必要继续恶心自己。
不过衣服不方便换,只能先穿着,戴上奉聿之前准备的面纱。
两人往驿站走去,刚走没多远,突然被一个小姑娘拦了下来。那小女孩穿着麻布衣裳,左手挎着个竹篮,篮子底垫着块花布,上面摆着些胭脂水粉。
女孩拿出一盒胭脂,递向鹤孤行:“老爷,买个胭脂送给夫人吧,我家胭脂可好看了。”
“不……”应诺正要拒绝,一低头看到小女孩瘦弱又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冻得通红,话顿时梗在了喉中。
入冬的天气,她竟然还穿着单衣。
鹤孤行掏出一锭银子,用袖子遮住手,悄悄放到篮子里,并用花布盖上,然后随手拿了一盒胭脂,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我要这个,不用找了。”
女孩看到了银锭,长年在街头卖东西的他自然知晓财不外露的道理,对方这般行事也是为了保护她,否则不等出了巷子,银钱怕是就要被抢走了。
想到这里,女孩眼睛瞬间被泪水盈满,她哽咽道:“谢谢大善人!”
应诺小时候也是吃过苦的,心头不由跟着一酸。
“早点回家。”鹤孤行叮嘱道。
应诺仰头注视着男人,总觉得眼前这个身影慢慢与他印象中的小鹤重叠了起来。
“嗯,”小姑娘抬手蹭了蹭眼泪,“大善人,您和夫人一定会和和美美、儿孙满堂!”
应诺:“???”
“儿孙满堂估计没希望了,换个白首偕老可以吗?”鹤孤行道。
小女孩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说着鹤孤行的话重新道:“祝您和夫人和和美美,白首偕老。”
应诺:“…………”
小姑娘挥了挥手,拎着篮子脚步轻快地跑开了。
“别人随口祝福一两句,你还挑三拣四的。”应诺吐槽道。
鹤孤行把玩着手上的胭脂盒,漫不经心道:“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又不能生。鹤孤行在心里补充道,并且非常遗憾这话,他现在不能说出口。
应诺听得一脸懵逼,脚步都跟着踉跄了一下:刚才那句话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第51章
出发前鹤孤行与应诺先去店里挑了些蜜饯和干粮。他们计划今天赶到平远县,中午估摸得在野外度过,便想着在马车上备点吃食用来充饥。
雇车的时候鹤孤行耍了心眼,特意找了辆窄的,路上应诺就不得不和他挨着了。哪怕隔着衣物,不曾交谈半句,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都让他觉得眷恋和安心。
“城主大人。”可惜某人煞风景的开了口。
“嗯?”
“我们这次出来预算很吃紧吗?”马车突然颠了一下,应诺半个人的重量都挤到了鹤孤行身上,“这车厢是不是小了点?”
鹤孤行抬手虚虚扶住他,面不改色地扯谎道:“驿站没有大车了。”
“真的?”应诺一脸狐疑。
“那你说,我有什么理由非要雇辆小车,着实挤得慌。”鹤孤行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应诺顿时语塞。
他能怎么说?难道要说“城主你丫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对我有什么这样那样的念头”?
不论对不对,他一个男人自己说这话,也太不要脸了。更何况,他一直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
应诺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和鹤孤行之间的关系,不知何时停在了一个非常暧昧的地方。
讨厌吗?肯定是不讨厌的。鹤孤行所有亲昵的行为,他虽然会觉得别扭,但也很清楚自己心底对这份与众不同的享受。
那喜欢吗?
应诺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他的怯懦是因为自己身上带着的麻烦,更是因为……
如今的鹤孤行是移情别恋上了他这个“穆临风”,还是将他这个“穆临风”当作应诺的替身?
不管哪一个,想想都觉得很不爽!
应诺扯下面纱,气鼓鼓地往嘴里塞着蜜饯,不再搭理身侧之人。
鹤孤行只当是自己调戏过了,哪里猜得到应诺生气的原因。他微微侧着头,余光落在应诺张张合合的双唇上,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右手里的玩意。
蜜饯就是个零嘴,他们并没有买多少,但这东西甜腻,应诺吃了半袋后,有些撑不住了。他从包袱里翻出水囊,“咕噜噜”地灌了几口,随意用手背擦了擦嘴上的水渍。
“还吃吗?”鹤孤行问道。
应诺摆摆手,将袋子递过去,问道:“你要吃?”
“不是。”鹤孤行侧过身对着应诺道,“把脑袋转过来。”
应诺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的转了头。
“脸色太白了。”
应诺抬手摸了摸:“大概是天冷的缘故。”
鹤孤行又道:“眼睛闭上。”
“啊?”
“闭上。”鹤孤行催促道。
应诺狐疑地闭上双眼,心里暗自猜测:难道是要送东西给我?
鹤孤行打开手里的胭脂盒,用食指沾了一些,非常自然又淡定按上了应诺的嘴唇。
应诺一惊,立刻睁开眼,正想避开,下巴被鹤孤行一把捏住,就听那人用着温和但不容置疑的语气轻声道:“别动。”
有点冰凉的指尖在唇瓣上来回涂抹着,明明鹤孤行的动作很轻,应诺却觉得嘴巴仿佛被搓出了火花,要将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哪怕没有镜子,应诺也能确定,此刻自己的脸一定比鹤孤行手上的胭脂还要红。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像是在欲盖弥彰。
而鹤孤行呢,他戴着人皮面具,如果脸上没表情,根本看不透情绪。
应诺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不甘:凭什么只有他的感受被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下?鹤孤行你就真的那么淡定吗?
既然看不到,应诺微微眯起眼睛,抬手覆上鹤孤行的脸庞,挑了挑眉道:“城主是发烧了吗?体温似乎有些高?”
“嗯。”鹤孤行收回涂抹胭脂的手指,放到自己唇前,轻轻舔了舔,垂下眼帘道,“是病了。”
卧槽,这特么是要表白的节奏吗?怎么会这么突然?话说鹤孤行到底看上的是哪一个啊?万一他真亲上来,自己到底该睁眼还是闭眼?
应诺紧张地盯着鹤孤行,脑袋里一团乱麻。
鹤孤行薄唇轻启。
应诺不由屏住了呼吸。
就听鹤孤行轻声道:“咦,下雪了?”
啊?
下雪?
什么雪?
冷风吹起窗帘,依稀能看到雪花漫天飘落。
“居然下雪了。”应诺探出手接起一片雪花,掩饰自己心头莫名的失落,随口道,“希望不会下大。”
“南方很少有大雪的,放心吧。”鹤孤行将胭脂收好,重新放回怀里,一副没事人似的,“不过,我们要快些了,万一赶不及进城,就得在外面露宿了。”
城主大人,你刚才仿佛立了一个不得了的flag。
果不其然,晌午的时候驾车的车夫敲了敲车门道:“客官,雪太大了,我们还是找地方休息一下,看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