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疏桐七弦

作者:疏桐七弦  录入:07-12

  太子非诏不得入宫,但倾元皇帝实在宠信自己的嫡长子,早早地颁了那块“御赐承阳”的牌子,许了他特权。
  “此事有蹊跷,”楚韶随着风歇进屋,一边为他更衣,一边听他低声道,“父皇派人盯着三大世家,戚公怎会不知,便是要反,也不会反得如此明目张胆……”
  话音刚落,风歇便突兀想起,当年楚韶之父烈王,也是在战场上被人指认私收了白玉如意。
  倾元皇帝虽不敢信,但到底落下了疑影儿,至于后来援军久久不至、导致烈王战死之事到底与皇帝的疑心有没有关系,他也不得而知。
  他自小读书,这些真真假假扑朔迷离的事知道不少,朝堂间暗涌的权术,帝王诡谲莫测的疑心,轻而易举地便可以毁灭一个功臣、一个家族的所有荣耀,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烈王战死,举国哀悼,楚韶未见过父亲一面,连姓氏都没有随,小小年纪饱尝人间苦暖。不知是不是父皇于心有愧,这些年来才为烈王加了许多封号、才对他的独子这么好呢?
  幸亏楚韶如今年岁尚小,也不懂得这些事,要不然怎还会生出这样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他这样想着,伸手在对面少年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放缓了语气:“若此事有误会,我必力劝父皇彻查到底……戚长公子与你我交好,为了他和颐风,我会尽力的。”
  自那日春深书院一别后,戚琅似乎有意接近二人,常来太子府拜访,风歇与他政见颇合,也常在一起小聚。
  本也只算是泛泛之交,不料某日交谈甚欢时,两人却莫名遇刺了。
  刺杀者的目标原是风歇,只是戚琅护他心切,为他生生挡了一刀,伤了胳膊,养了许久才好。自此之后两人关系日笃,倒也算他半个知己。
  “太子哥哥也不必勉强自己……”楚韶低着头,睫毛宛如两把小扇子,流露出半分动人的天真,“此事若有误会,定能很快解开的。”


第29章 诉衷情
  楚韶再次大汗淋漓地自梦里惊醒,恰好看见有个人正坐在他的床边。
  他昨夜喝多了酒,头脑如今还有些懵懵地不清醒,坐在他床边的那个人微微侧过头来,冲他笑了一笑,用他朝思暮想的声音说:“你醒了?”
  楚韶怔怔地唤他:“哥哥。”
  不料那人却应了:“嗯?”
  他应了这一句,楚韶却不敢再动了,他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调动着最后的清醒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眼前一花。
  果然还是梦。
  周兰木有些诧异地瞧着他,有些戏谑地笑道:“前几天还绷着不肯叫呢,怎么今日这么痛快?”
  “你怎么在这儿?”楚韶扶着脑袋坐起身来,轻咳了一声,“卫成他们……还没走么?”
  “还不是因为收到了些有趣的东西,”周兰木歪了歪头,冲他扬了扬手中一封信,“来,瞧瞧。”
  楚韶坐起身来,接过他手中的信:“这是什么?”
  信上却只有寥寥几行,是戚琅的笔迹:“逝川始末我已知大半,卫千舸之死不必再查。平王传信至中阳,只言春来客栈一事是其所为。然我左思右想,总觉此人心怀不轨,现你二人在外,可乔装至东南打探一番,万万小心。”
  “卫千舸一事算是糊弄过去了,待你我回中阳之后,再将秦木一事禀告长公子。”周兰木道,“如今信件皆经卫氏族人之手,怕是不安全。”
  “那是自然。”楚韶翻身从床上起来,他巴不得戚琅晚些知道此事,好让卫氏族人方便动手,“不过长公子的意思是……怀疑平王要谋反,要你我去探一探?”
  “东南地远,一向是皇室最担心的地方,”周兰木瞧着他穿鞋系衣带,笑道,“况且如今平王势大,若真想谋反,定是令人头疼的事儿。”
  “那边去罢。”楚韶答道,“只是……平王不请你,你便自己去,会不会不太好?”
  “我们先低调行事,到时再说。”周兰木站起身来,朝外瞧去,“最好不要让平王发现咱们的行动,他若真想谋反,总得秘密行事,不让他知道,才好探查。”
  *
  卫成当日晨起便扶灵回了中阳,周兰木则又唤来了白沧浪,三人一同踏上了前往东南的官道。
  这次再出发向东南去,便与从前轻车简行不同了。
  周兰木差兰阁之人备下了一个最高规格的马车,并御寒衣物、美食好酒一同装了个满满当当,甚至带了一整套的茶具。因着不要随行之人,周兰木素来畏冷,白沧浪又懒,便只有楚韶在外驾车,留他二人在马车里笑吟吟地下棋。
  “有钱是真好啊,”白沧浪持黑子,很随意地在马车里侧躺着,他换了一身材质最好的白色长袍,心情好得很,“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过得苦兮兮的,这下过几天好日子——还不用为人卖命做些不喜欢的事,当真是高兴。”
  “白兄素日行侠仗义,不吝金银,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周兰木也换了身衣服,不过依旧是简单一袭白衣,衬着红色里衣,长发披散,只有几缕整齐地梳到前面来,平添几分温润气质。
  “平日里做的事,让自己心里高兴,倒也不怎么在乎这些,”白沧浪迟迟不落子,带了丝狡黠的笑意,“可若是遇见有钱人,又不要我回报,何乐而不为呢?”
  周兰木拊掌大笑:“白兄是妙人,懂得享受身边乐趣。”
  “兰公子也是妙人,”白沧浪终于落下一子,吃了他一大片棋子,“懂得与人共享。”
  于是两人在车上开开心心地下了几盘棋、泡了几壶茶,兴起还联起了句。楚韶苦兮兮地坐在马车外,听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个苦笑来。
  逝川在中阳之西,离东南本就远,至少也要走上六七天。亏得一路都是官道,第一日近日暮之时,三人在路边一家驿馆歇脚。
  这驿馆在官道上,想是平日走镖、来往、行路的江湖人士众多,因而三人进门时,大堂内喝酒吃饭的桌椅上已是满满当当。小二笑着迎了上来,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寻得一处空位。
  简单用了些饭后,三人叫来小二定客房。
  “实在是对不住,客房就剩两间了,都是上好,客官要是不差这点钱我便给您预定上,”小二给四人陪着笑,“若是嫌贵,可能就得委屈几位在大堂打地铺了。不过打地铺的人倒是多,小店准备的铺盖也够多,您看——”
  白沧浪撩开了面前遮脸的长纱,唧唧歪歪地说:“喂喂喂,兰公子,你不是有钱么,都定了罢!我有洁癖,万万不能同旁人一起住!”
  周兰木无奈道:“那便麻烦小哥儿为我们将两间都定下罢。”
  小二眉开眼笑地应了:“哎,得嘞。”
  他转身刚想继续去忙,坐在周兰木身边的楚韶便突然开了口,语气有些不自然:“等等……麻烦小二,为我多准备一套被褥。”
  近日他一直与周兰木同行,两人的关系比从前亲近了许多,可自从那夜睡在一张床上之后,他总觉得有些别扭。
  说到底周兰木撩拨他撩拨太过,他在恍惚之间又总是想起另外一个人……若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周兰木垂着眼睫,淡淡地朝他瞥了一眼。


第30章 诉衷情
  一桌子的菜狼藉一片,白沧浪吃得意犹未尽,叫小二来加菜。周兰木生怕他把油渍抹到自己干净的白色袖子上,便借口头昏,早早地回了房,楚韶不喜嘈杂,和他一同回去,只剩下白沧浪一人怡然自得地继续吃。
  上房皆在驿站顶层三层,尽头便是两间最好的,很俗气地称为“天字第一号”“天字第二号”,周兰木便与楚韶直接进了那间“天字第一号”。
  二人进门后发现,这房间虽大,却只有一张床榻。楚韶转了一圈,瞧见一侧椅子上放了一卷被褥,想是那小二方才为他抱上来的:“兰公子好好休息,我睡地上便好。”
  他平日里要么叫“四公子”,要么叫“恒殊”,此番随着手下与江湖人叫“兰公子”,倒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干嘛这么麻烦,”周兰木想是累极了,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床上,睁着一双勾人的漂亮眼睛瞧他,“这床铺够大,你便与我一同不就好了?”
  楚韶抱着被子回过身来,冲他轻佻地一笑:“我只怕你跟我一张床,会后悔啊。”
  他这话说得极其无礼,甚至眼见着周兰木面色白了一白,这才转过身去继续铺褥子,不料过了一会儿,他竟听周兰木轻轻答道:“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楚韶一怔,顺势在刚刚铺好的褥子上坐了下来,回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他方才转那一圈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把上次剩下的一小块风水香点上了,靠近时又往周兰木身上抖落了一些,决意试探他最后一次,解开上次的疑惑。
  一股熟悉的兰香气在室内蔓延开来。
  果然,他瞧见周兰木垂着眼睛,连眼神都不怎么清醒了:“我没什么意思……”
  楚韶起身走到了他面前,见他低垂着眼睛呆呆地坐着,便知风水香已起了几分效用,便问道:“恒殊,你可知你身在何处?”
  周兰木保持着那姿态没动,口中呆呆答道:“逝川之外的驿馆。”
  确定他已经处于昏沉状态,楚韶便放心了几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提到过楚韶此人?”
  周兰木答道:“嗯。”
  “我上次一提到他,你便不肯回答,”楚韶轻轻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放平在床上,盖上了被子,“这次你总得告诉我,他到底如何?”
  “他……”周兰木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他是……”
  这次剩余的风水香实在太少,恐怕撑不了多久。
  楚韶已为此事抓心挠肝好久,不禁把语气放严厉了些,逼问:“他是什么?”
  “他是我……”周兰木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心悦之人。”
  楚韶这次可真是大吃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床上闭目的白衣公子,喃喃道:“心悦之人?你二人从前素昧平生,如何心悦,你莫不是拿话诓我?”
  “救命之恩,一面难忘,”周兰木这次没急着反驳,只认真地、用力地说道,“若不是为他,我可以不回中阳的,可我想见他一面……”
  楚韶虽在心里猜了千遍万遍,也隐约猜到了这个缘故,但总不敢当真,直到听他亲口说出来了,还觉得十分不真实。
  当年在宗州,他救了周兰木一命,周兰木心心念念要来找他,所以即使坐拥兰阁,他也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回了中阳。
  怪不得……怪不得回中阳第一件事就是来寻他,怪不得他想方设法地为他除掉了金明镜、又拉拉扯扯地不肯从他府里搬出去。
  哪里还需要试探什么,这个人是为了他才回来的。
  楚韶想起初见时他身上的一身伤,想起昏黄月色下他素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想起他刻意撩拨的神情……一桩一件,清清楚楚地昭示着,他一定非常非常喜欢他,才能忍下那么多的伤,咽下周身所有的猜忌,卑躬屈膝地跟在他身边。
  怎么就……这么傻呢。
  空气中的香气快要散尽了,楚韶快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夜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
  楚韶站在窗边,因此看不见周兰木在他转身之后便睁开了眼睛,唇角没忍住地扯出一个笑,又被自己努力克制着压了回去。
  他在黑暗中克制着笑了好久,最后嘴角竟有些僵了。
  周兰木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唇,一时间竟没有想清楚自己在笑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放下了手,突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于是思索片刻后,他直接坐了起来,冲着窗边的楚韶唤了一句:“元嘉——”
  楚韶肩膀一颤,随后很快地回过了身,掩饰道:“嗯?你方才睡着了,我没睡着,便起身看看,你怎么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周兰木揉着眼睛,装作很茫然地问,“你怎么还没睡——这地上褥子都没铺好,你方才一直站在窗边么?”
  楚韶没答话,低着头走回来,仔仔细细地铺起了被子。周兰木见他不理自己,恶趣味上头,便趁着他整理完毕起身的时候,拽着他的腰带向后一拉。
  周兰木好歹习过武,手劲颇大,楚韶又对他毫无防备之心,竟然直接被他拽倒在了床上,再想起身,又被他按住:“地上寒凉,你以为自己身子是铁打的?”
  带着兰花气味的长发暧昧地拂过他的脸,楚韶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口气却还要装出无奈来:“放……放手放手,我……我在军营里待了那么些年,还怕这个?”
  得知这个人真的喜欢他之后,从前那些轻佻的话,却是卡在喉咙边上,再也说不出来了。
  深青色衣袍上的玉腰带被周兰木刚才一把扯了下来,此刻凌乱一片,周兰木一边按着他不让他起身,一边把腰带随手往地上一扔,语重心长道:“常年寒凉便更要注意保养,否则落下病根,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平王与春来客栈一事,你怎么看?”
  “此事还要去了东南再说,”楚韶不想跟他动手,又被他死死按着不能起身,只得僵硬地跟他说起正事,“平王一向不插手朝政,怎么这次却不怕中阳贵族弹劾,在逝川这种人来人往之地制造血案,于他声名也无益处——恒殊!你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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