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这要是被宁家的老祖宗们知道宁隐这大逆不道的小畜生,平日不好好学医术,反而却对说谎信手拈来,估计都能被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
矮胖子目瞪口呆:“宁隐他没死啊!就是他昨晚给我扔飞镖的啊!”
提到这事,矮胖子还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泄呢。
这下子轮到宁隐皱眉了,这怎么回事?
随后,他朝矮胖子要来昨晚的飞镖跟纸条,一看,宁隐气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这是哪个缺德玩意把黑锅扣在他头上的?!
“绝无此事!”
“绝无可能是宁隐所为!”
宁隐捏着纸条信誓旦旦的保证,但是矮胖子语气更加笃定道:“我已经找人辨认字迹了,这字就是宁隐所写!”
呃……
这字条确实有六七分像是宁隐的字迹,但细看后还是能轻易瞧出这字迹是假货,并非是宁隐本人所写。更何况,宁隐本人也能保证,自己从未写过这张纸条,可他却不能亮出身份,直言这字条是别人有意模仿自己字迹,更不能为自己辩解。
宁隐真是有苦难言。
矮胖子小心翼翼地接过纸条:“我把胜算交给侠士您了,您要是真碰到他,可千万别手下留情啊!”
宁隐气的想揍这矮胖子一顿,但碍于矮胖子现在是自己新一任雇主,于是只好温声细语道:“宁隐胆小怕事,不学无术,做不来飞檐走壁这种粗活,这纸条肯定是有人诬陷他。”
结果矮胖子却不相信:“那宅子是宁氏的,字迹也是他的。肯定是宁隐知道我买下他家的宅子,所以故意寻我麻烦!哼,真当我糊涂吗。”
“……”
宁隐气的不想与这个蠢东西争辩,干脆闭上嘴,也算是省心了。
矮胖子唯恐夜长梦多,于是他连忙带着宁隐回家,他的新家就是宁氏一族住了几百年的家宅,也是半年前被宁氏族人们变卖了的宁家老宅。
但现在物是人非,宅子上写着宁府的牌匾,现在却已经换成了金府的牌匾。
青砖碧瓦、雕栏玉砌,阶柳庭花。
这曾居住养育宁家几百年的庭院,环境清幽,淡淡药草的清香四散环绕,令人一进门就不由得心旷神怡,浑身都舒坦许多。
就连这一向都没心没肺的宁隐看到眼前这一幕熟悉的宅院时,都忍不住心生愧疚,自觉无颜再见宁家先祖——如果不是因为他无能,这个原本属于宁家的大宅,也不会易主了。
矮胖子叽叽咕咕说了一堆话,一转头却见宁隐正站在原地遥望幽幽庭院的别致美景,他立即就嘚瑟的凑过去道:“这可是我花了几万两购的,是不是物超所值啊。”
宁隐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可不会赞扬他人,闻言道:“你的命确实值个几万两。”
矮胖子登时就萎了。
他强颜欢笑:“侠士,您可真会开玩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穷吗。”宁隐不见外的率先朝大厅走去,他不需要别人带路,自己径直朝前走,宁隐这轻松随意的姿态简直像是在出入自家后院,直惹的矮胖子心里嘀咕不已。
“为什么?”矮胖子给面子道。
宁隐露出一嘴大白牙:“因为我从不胡说八道。”
矮胖子被堵的哑口无言。
穿过幽美的廊道,两人走进正厅,宁隐把药篓交给一旁的丫环,交代她先拿出去晒一晒。
矮胖子这才注意到宁隐的另一层身份居然是采药人,他立即财大气粗道:“侠士,只要你今晚帮我捉到宁隐,我就给你置办一间医馆,怎么样?”
宁隐眼都不眨的同意了,他连连夸赞对方聪明大方,直将后者给夸的飘飘然。
然而却在这时候,只见一名高瘦的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出现道:“老爷,铸剑宗的左三少爷来了。”
左无寻来了?
宁隐的眼眸倏地一亮,随后,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后,宁隐又冷漠的沉下眸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请!!!”矮胖子无比激动道。
没一会,只见一位穿着银灰色长衫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这人是铸剑宗的三少爷,身份也算尊贵,但不知为何,左无寻这次出门却没有带随从。
左无寻生的一副好皮囊,性子也是温润谦和,说话行事总是持着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让人第一眼总是误以为他是个读遍圣贤书的读书人,而非是自小在铸剑宗长大的只懂舞刀弄剑的武夫。
宁隐轻飘飘地瞥一眼,不甚在意的把玩着茶杯,但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左三公子自小俊美无双,一直以来都极容易引来桃花,按常理而言,这么一副长相的人,理应不会是什么蛇蝎心肠的人。
但吃了对方好几个大闷亏的宁隐却不会再因为左无寻的皮囊而上当受骗了。
左无寻视线在宁隐身上停留一会后,就不再理会,他直接开门见山道:“金老板,在下听说,宁隐对你下战书了?”
宁隐闻言,立即直起腰,他就知道左无寻来者不善!
矮胖子抱怨道:“谁知道那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是怎么回事,半年前是他要卖宁家宅子的,而且我也还是在别人手里买的这宅子的房契,怎么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把账都算在我头上?!”
宁隐冷漠的旁观,心道,你这不明青红皂白的矮胖子,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呢,蠢的可以啊。
左无寻:“既然如此,那能否让在下看看宁隐留下的字条呢?”
“……”
宁隐一下就黑了脸,左无寻这个缺德玩意。
果然,他半年前就该抱着左无寻殉情。
第三章 错信
饭桌上,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的矮胖子坐在主位,左无寻坐在左侧,而宁隐则一脸懊悔的坐在右侧。
左无寻这厮果然跟自己过不去。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因为矮胖子现在的宅子原先是属于宁家的就特意接这个单子了,不然,自己也不会落得这么两难。
左无寻最擅长察言观色,如果是往常的话,他早就发现坐在对面的宁隐的不对劲,更能通过蛛丝马迹而察觉对方是易容过的,但他现在心不在焉的,所以什么都没发现。
自然也就错过第一时间发觉对方的异样。
用过晚饭后,矮胖子主动表明宅子跟管家都先借给他们,然后就带着几名丫环小厮匆匆离宅了,完全不介意单独留两个陌生人在自家。
宁隐问管家要回自己的药篓,然后就让管家带路去矮胖子的卧房,等着亥时的来临。
刚走两步,左无寻也不远不近的跟来了。
宁隐原先是不想搭理对方的,但嘴巴没忍住,还是开口了:“铸剑宗向来都不参与私仇恩怨,三公子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担心左宗主怪罪吗?”
左无寻的脾气是公认的好,温文儒雅,从不与人争辩,也从不去争强好胜,所以即便宁隐说出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时,左无寻态度也仍旧温和:“但事关生死,谁又能置之度外呢。”
宁隐轻笑一声:“那三公子这是为了别人的生死着想?还是为了想亲手了结宁隐?”
左无寻面色如常道:“若是宁隐存心要害死人,我此举就是替天行道。”
宁隐眸色冷下来,但言语却没什么变化,仍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道:“那宁家嫡子可真是爱错了人。”
左无寻没说话,宁隐也没再自讨苦吃,省的让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而即便没有左无寻这番话,宁隐也早在半年前濒临死亡前,他就已经彻底大彻大悟,明白自己这两年多的痴情只是一厢情愿,更明白自己所谓的深情,在左无寻眼里只是一场笑话。
可即便早就心死,可即便早就明白左无寻心里没有自己,但宁隐却还是不甘心的说出这番话。
高瘦的管家置若罔闻地将两人带到矮胖子的卧房,一进门,宁隐就黑了脸。
这卧房是宁氏一族几代家主才有资格住进来的院子,本该是幽静清雅的一处别院,但被矮胖子住进来后,这里却被折腾的花里胡哨的,奢华庸俗,不堪入目。
左无寻脚步也一顿,眉宇飞速略过一丝嘲讽。
宁隐双手抱在身前,他在门框上斜靠着,脚边摆着丫环刚送过来的药篓,显得吊儿郎当的:“你们家老爷真是独具慧眼,这好好的别院,居然也能弄成这样。”
管家充耳不闻:“两位侠士随意,老奴先退下,有事尽管说。”说完,他就带着丫环匆匆离去了。
卧房内现在只有四处查看的左无寻,以及哼着小曲摆弄药草的宁隐。
左无寻查看结束后,他转身,却见宁隐已经趴在茶桌上酣然入睡了。他下意识放轻脚步,好一会后,左无寻走到宁隐旁边,一向都温和的眼眸,此刻却充斥着冷意。
这人对宁隐的事情这么上心,难不成是另有所图?
可现在的左无寻却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声音跟容貌都跟宁隐本人相差万里的男子,实则真的是宁隐;而他更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向都被称为是不学无术的宁隐,实则却格外精通易容术。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屋檐上发出轻响。
宁隐忽然睁开眼睛,却见左无寻提着一柄长剑站在自己身边,剑身在黑暗中折射出冷冷寒光。
“他来了。”左无寻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他握着剑柄,顺着墙角出门,应该是发现了不速之客。
宁隐正主打一个哈欠,他追出去,刚走到院外,却见屋上瓦片齐飞,在月色下,只见两道身影在打斗,刀光剑影的,两人武功显然不分上下。
叮——
“左无寻,居然是你!”那一身黑衣的男人怒气冲冲道,他声音沙哑,听不出原音,但声音却格外愤怒:“我今日就要杀了你!”
左无寻侧身,他用长剑挡住对方挥来的剑,剑眉竖起,笃定道:“你不是宁隐!”
黑衣人嘲讽:“我当然不是他。”
在院内看热闹的宁隐闻言,嗤笑一声,他宁隐就算再落魄,也绝不会穿这一身黑不溜秋的衣服当贼。
正想着,却见前方突然甩来一个暗蓝色的东西,宁隐伸手一接,却见是一个香囊,他脸色一沉,正要丢掉,却突然发现这香囊很……眼熟。
这不是他两年前弄丢的香囊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被左无寻捡到了,可为什么左无寻会把它留到现在?
宁隐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手里的香囊却被人一把抢走了,他怔了怔,却发现左无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人呢?”
宁隐这才发现打斗已经结束,而那穿着夜行衣的小贼也不见了踪影。
左无寻:“跑了。”
宁隐见他收起香囊就要走,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浓,追上去问道:“你这香囊好几年前的款式了,都不时兴了,怎么还没换?”
左无寻蹙眉,应该是对宁隐突如其来的问题起了反感,但却没多说,只敷衍道:“这是好友虎兄送与我的。”
然而,宁隐却记得清清楚楚,这个香囊是自己的,但他可不记得自己把这香囊送给别人,更没送给虎家人。
宁隐直接道:“这香囊装的是宁家人独制的药草,神医宁氏跟虎门镖局一向不交好,他们怎么可能会把它送给虎门镖局的人?”
左无寻一僵,他倏地转身,厉声道:“你说这是宁家人的东西!?”
……难不成我还能把自家的东西认错吗?
宁隐被他吼了一句,心情大为反感,连语气都糟糕许多:“不过是个破香囊,难道我还骗你不成?你要是不信,随便你查去。”
左无寻脸上的笑意彻底消散了,他捏紧了手里的香囊,情绪波动得厉害。
宁隐察觉到什么,他不客气道:“看来,这是有人借用宁家的东西给三公子献花了。嗤,亏你还当个宝了。”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解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气,结果却见左无寻头也不回的走了,那背影绝情的很。
宁隐动作一窒,他进屋把自己的药篓背出来,然后翻墙而出,踏着月光回家。
铸剑宗。
左无寻坐在圆椅,一向温和无害的眼眸,此刻却寒霜杀意并现。
两名随从推门而进,他们齐声道:“公子有何事吩咐?”
左无寻把香囊丢在圆桌上,眼神却只看着圆桌上摆着的火烛:“东西,这香囊到底是谁的。”
这两名随从都已经跟随左无寻多年,本该是忠心耿耿能信任的属下,但现在却因为一个香囊,而让左无寻对其中一人起了杀心。
随从东西“嘭”一声跪在地上,紧张的汗如雨下,他不敢再有所隐瞒:“是,是宁隐的。”
另一名随从东南的眼睛瞪大,东西当初居然说谎了?
左无寻面不改色:“那又是谁让你说谎骗我这香囊是虎星铭的?”
东西察觉到到左无寻的怒气,他眼泪纵横道:“是虎少爷,他说公子您厌烦了宁隐的死缠烂打,所以就让属下隐瞒真相。属下知道,公子您与虎少爷是好友,他不会害您的,所以属下也就……”
左无寻冷冷道:“他虽是我好友,但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他做决定。”
东西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无可挽回的错事了,一下子就瘫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左无寻面如雪霜,他垂眸不语。
东南伸手,直接敲晕了苦苦哀求的东西,把他拖出去,等东南回来的时候,只听到左无寻说道:
“东南,你立即去查宁隐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