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怎醒了。”轩镇坐了起来,头发半侧落在前身,在金色中衣上显得格外油亮黝黑。
“饿了,过来吃饭,便瞧见你还睡着。”韩准撒谎。
两人坐在炭盆旁的桌子上吃早点,轩镇穿着中衣也不冷,韩准的衣着也算简单干净,玄色,带着深墨色细纹的长袖袄衣,领处了绒毛是水獭皮的,雪白又暖和,腰封系的紧实,显得他肩宽,冠上的玄珠也显得他十分妥帖工整。
韩准给轩镇又乘了碗粥,“多吃点。”他淡淡地嘱咐道,又命阿奴给轩镇夹了酥点,他才擦嘴作罢。
“朕……不饿,不吃了……”
“那怎么行,多吃,快,是叫……阿奴……叫这里的医生开着开胃的丸药来……”韩准正吩咐阿奴。
“不用了。”轩镇打断他,又让阿奴出去。
“怎么不用了。”韩准面有不悦,他想着让轩镇多进补一些,这还不行?!
“朕不想吃药了。”
原来是不想吃药了,韩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拿起筷子,“不吃便不吃罢,咱以后都不吃了,奥。”韩准给自己夹菜放进嘴里。
嗯,轩镇答应着,抿唇一笑,又喝两口粥。
“阿奴。”韩准吃饭了,用帕子随意地擦了嘴。
“去挑些厚衣服。”韩准吩咐道。
轩镇正低眉喝粥,阿奴呆呆的,怕是有些懵了,“听韩将军的,去拿吧。”轩镇边吹边用勺子轻轻拨弄滚烫的粥。
“我先回了。”韩准习惯性地理了下衣襟就起身。
大概住了一个多月,轩镇和韩准就回京城了,一行人一走,轩逸临别时倒是没说什么,只跟轩镇说了会儿话。
“他说什么。”韩准随便一问。
“说……”轩镇扽了扽缰绳,马有些不安分,“他愿意一生守着此地,永不违逆朕。”
韩准偏身,摸了摸马背,又拽了拽缰绳,“你怎么看。”
“尹如风。”轩镇顿了顿,“是朕的人。”
一猜便是,韩准正了身子轻笑,轩镇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信任自己有谋逆之心的弟弟。
“朕不害人,却不得防着他,之所以告诉你……”
“朕不想在你心里做一个狠毒的人。”
第59章 他怎么了?
一入京城,韩家的军队就在门口等着,为首的正是孟云,“参加陛下。”他恭敬下马行礼。
百姓得见韩家兵陈列于城门口,自然是好奇,一听是当今圣上都赶紧跪下。
“韩老将军……让你来的。”轩镇轻轻眯眼看着孟云道。
韩山遥直接让孟云如此做,是要让天下人看着皇帝是如何对待边塞苦寒归来的韩将军的。
韩准面色健康,轩镇再想让韩准跟他回宫,便说不过去了。
“老爷让臣来护送陛下回宫。”孟云道。
“你是叫……孟云,对吧?”轩镇仰头仿佛回想道。
“陛下。”韩准轻轻道,“家里……好久没回去了,臣去看看。”韩准说的轻描淡写,却是看着轩镇的眼睛说的。
“算了……”来日方长,“朕留你这么久,已经够了。”轩镇骑马先走,“你们……好好送韩将军回府。”吩咐完没让孟云他们送,就带着自己的人往皇宫的方向走,一路百姓叩拜,玄黑金纹的斗篷贵气至极,没有女子敢放肆扔花的,倒是有不少孩童送糖果给旁边的护卫说是要送给皇帝哥哥。
轩镇在大泉,很得民心,他是个仁善的君主,韩准一早就选择了他,就是因为他仁善。
“分些银钱……。”轩镇淡淡地正吩咐身旁的护卫。
抬眼却在人群中看见一个人,他清瘦了许多,轩镇故意躲开,“给那些孩子们。”他继续说,余光却不自觉地看着蛊愿。
“陛下说,若公子身体好了,便回宫继续侍奉。”阿奴气喘吁吁汗淋淋的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他人生的清秀,说话也是绵绵的。
一个多月,韩准回来,刚好宋环小公子满一周岁,韩山遥一向爱避嫌的人,居然催着他去送礼物。
礼物是一枚胭脂色的古玉制成的平安锁,锁扣处镶金,就连坠着的流速上的珠子都是用金线穿成的淡粉色的玉珠,安静地躺在锦盒里。
这是那年先帝赏赐的,韩准看了看自己的爹,“爹见过那娃娃了。”他问。
“嗯,那天见了。”韩山遥眯眼面色如常地翻着书卷,又看了看韩准,“去送得别太招摇。”他又嘱咐道。
韩山遥多半是觉得孩子可爱,嘴上不承认罢了。
酒宴设在了深景楼,韩准一下马车,就看见了招待客人的宋秦玉。
“家常便饭,招待不周哈,赵大人。”宋秦玉见是韩准来了,“韩小将军!”他喊一声,赶紧让人替自己招待客人,颠颠地跑过来。
“怎么才来,酒席都快开始了。”
“给老爷子给的,可宝贝着呢!”韩准挑眉递过盒子,又看了看酒楼里面,“够气派啊,宋家老哥。”
“快进去吧,都等着你呢!”宋秦玉收的东西赶紧拉着韩准进了内厅。
这酒楼奢华,四处都有藤蔓生的小花布置,十分精美,也不失雅致,最前面还搭了一戏台,韩准做在了最前面的一桌,大多都是在朝上见过了的。
戏台子很快就开唱了,酒楼的姑娘们开始上茶点和水果,韩准随便看着,屋内暖和花香四溢,喝着热茶倒也是十分惬意。
可有一个人,他还是看见了,就坐在了自己旁边,“韩准,照顾一下李知。”宋秦玉捏了捏韩准的肩膀,指了指坐在自己旁边的人就又匆忙出去了。
侍从将衣服理好,放在李知的靠背上,便走了。
李知看了看韩准,微微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盏子喝了一口就认真地看起戏来。
韩准的目光太过炽烈,烧得李知十分不自在,“韩将军,有事吗?”李知转过头略有不悦地问,韩准微微蹙眉,李知他竟然如此奇怪。
“你……”
“在下李知,是宋公子的朋友,久仰将军大名。”李知看着韩准眼中没有一丝情感波动,话也客套,音色也是淡淡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李知。”韩准直白道。
李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韩将军,那便继续看戏吧。”,没再说什么,继续认真的看戏,待到精彩时笑着鼓掌。
韩准心乱如麻,这短短一个月,李知到底怎么了。难道他是故意疏离自己的?
“这是茶点,你尝尝。”
“我不爱甜的,韩将军吃罢。”李知低头理了一下衣襟,他与韩准身量差不多,今日穿的是工整的浅色京城公子哥的冠服,而不是他常爱的襦衣。
上了菜,韩准又主动给他夹菜,“韩将军,我不爱吃酸的,别夹了。”李知放下筷子,面色和语气都明显十分不悦,地看着韩准,桌上的人也听见了,看向两人?
“你到底怎么了?”韩准气极也顾不得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知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李知拿了斗篷,恶狠狠地看了韩准一眼,“莫名其妙。”只留下一句话,宋秦玉赶来时也被李知气冲冲地撞了一下。
“先告辞了。”李知一跟宋秦玉道完就稳步出了外头。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宋秦玉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之前韩准可是为了李知私自追出京城了,如今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我先回去了。”韩准面色阴沉,看了宋秦玉一眼。
“喂,本少爷也是好心呐。”宋秦玉表示十分无奈。
“那你还是少好心一点。”韩准说完起身就走了。
一回府上,韩准就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孟云还奇怪,不知道韩准是怎么了。
阮临来请脉,孟云在门口正搞不清头脑,看见是阮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临。”孟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孟将军好,我来请脉。”阮临淡淡道,神色自若,仿佛面前只是一个军营里的普通将军,与他素不相识的模样。
“少将军他不见人。”孟云低眉道,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孟将军与我清白,所以现下也算是朋友。”阮临直接道,他活的一向通透,所以说话也直白。
“是……”孟云应和,“孟将军!”刚好门外有个士兵着急地喊了一声,“我还有事,阿……阮军医,我先告辞了。”孟云三步并作两步地跟那个士兵走了,神色匆匆,看来真的是有急事。
“方家来闹事,说是要个说法。”
在朝堂上打了方杳然的事都过去多久了,怎么后反劲,孟云赶紧出去,只见是方家的府兵给韩家的门给堵上了。
“怎么,方家是要造反?!”孟云瞪眼厉声道。
韩家的兵是皇家的军队,可不是吃素的。
“韩准呐,让他给本将军出来!”方杳然从轿子上下来,手里还拿着扇子敲了两下。
外这么闹下去,老将军知道了,韩准免不了一场罚。
“让你的人别在这堵着,韩家之门岂容你们放肆?!”孟云抓住方杳然的衣襟,面色狠厉。
“孟将军,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方杳然突然阴恻恻地道。
“我弟弟你们并肩作战多年,他母亲可是在我手上,快叫韩准出来,否则,我回去就杀了她!”
“你……”孟云目眦欲裂,咬得牙疼。
“怎么,有时间不服,不如省着时间去请人。”方杳然顿了顿,用手故意按了按额头佯装累了的模样,很是得意地看了眼气急了的孟云。
“怎么,如今这方家也来做我韩家的主来了?!”说话的,正是拄着拐杖的韩山遥。
“韩叔,这个我自然不敢?”方杳然拱手做出甚是谦卑的模样,说了那日在朝堂上的事。
“孟云,可有此事?”韩山遥悠悠地问。
“未曾听闻。”孟云一脸激愤瞪着方杳然那一副得意的嘴脸。
只见韩山遥一个巴掌就狠狠地打在了方杳然脸上,方杳然方时就蒙了,只见韩家的府兵全部出来,制服了方杳然带来的人。
“韩叔!你……”
“怎么,你不服,敢来围我先帝亲封一品大将军府,不要命了吗?!”韩山遥气得不轻,孟云赶紧去扶着,“去……去,送进皇宫……”韩山遥眼见昏迷了过去。
“还不快去!”孟云说完赶紧带人将韩山遥带回了府里。
第60章 他是谁?
“老爷没事,就是近日没休息好。”阮临告诉韩准,想让他放心。
“没事就好。”韩准一听说自己爹被气晕就出门就看见阮临,带着他来给韩山遥诊脉。
“方杳然已经送进宫里,皇上将他扣押了。”侍从来报。
韩准看了孟云一眼,“知道了。”
“是老爷一气之下说的。”孟云面色隐隐有所担心地道。
“若是我爹有事,他死不足惜!”韩准看了眼孟云有些无奈,他惯是不爱管别人的死活的,但孟云不一样,他是家里人,韩准不想见他为难,“但方家的其他人是无辜的,我书信一封你送进宫里,你担心的人自会没事。”
韩准笑了一下,拍了拍孟云的肩膀,“方家虽与我们有仇怨,多半是方杳然他自己不安生,你在边塞多年,与他朝夕相对,你若无愧于心,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在一起,也有资格替他护住他想保护的人。”
“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是错了的。”韩准喃喃看着远去的孟云道,他当初让阮临与孟云在一块,是错的,他不该为了孟云命令阮临和他在一起,也不该再站在阮临的立场上捆绑孟云,他们本就是不合适的,心意总是不通,不该强迫自己放弃一个更好的人。
孟云送信进了宫,韩准守在韩山遥榻边坐了一会儿也出去了。
两年边塞,韩准揣手立在屋外的雪地里四处张望了一下,轩镇没有派人监视他,他倒是有些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夜里韩山遥起来了,韩准赶紧骑马出府,去东街买了炙羊肉,京城的夜景总是繁华火红的,一如坐在世俗中的李知,红衣火红,他呆呆地坐着。
“李知。”韩准直接叫了一声,坐着的人愣是别过头去,韩准又扔了银子给边上人,“打包三斤炙羊肉,这桌也结了。”韩准利索地吩咐了店小二,就往李知那边走。
“韩将军,也爱这东街的炙羊肉。”李知起身淡淡道。
“你怎么了?”
“我?我能怎么?”李知一副听不大懂的样子。
“韩将军,你是指今日的事?还是李某之前……曾得罪过你。”李知接着问,只见一个美丽娇俏的小姑娘蹦蹦跶跶地走过来,她头上火红的枫叶珠花一颤一颤,正是李知在街边给她买的,与他的衣服一样火红鲜丽。
“你……在说什么鬼话?!”韩准蹙眉道,又看着身旁的女子和李知,心中难过。
李知脸色不善,韩准看出他是尽力克制着,拱手做礼,一手牵起身旁的姑娘,“感谢今日将军款待,再会。”李知不再看韩准。
“李哥哥,韩将军很好看呐。”
“她是谁!”韩准问。
“慎儿,我送你回宫。”李知不答,转身就走。
“再见,韩哥哥。”
李知的样子像是不记得他了,冷风一扑,韩准提着炙羊肉,心却冷,也许李知是病坏他脑子,可他还是难过。
“你进去吧。”李知抿唇看着允慎道。
允慎是宫里的郡主,轩镇说要许她给李知做妻子,所以今日带她出宫,也是轩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