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莛想,耶律斑应当是真心来求和,但是因为手上除了一个和亲公主,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装出天不怕地不怕、自己活不下去,所有人都别想活的样子。
马车还在继续行驶,但是明显行驶时间过长,不像是准备去往城中客栈的样子,只是顾宝莛没有注意到,他总记得驾车的是他的花公公,是自己人,便没有在意。
他只是心情复杂的看着一无所知的耶律斑,真是个大好人,雪中送炭的大好人啊,虽然耶律斑自己不晓得。
顾宝莛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和耶律斑进行一场不平等交易,回去告诉老爹,和亲其他条件,商业上的条件,都可以做出让步,让耶律斑高兴,但是耶律斑得划出三百七十五块儿地给他们,地点由他们挑选,把所有的煤矿都占为己有。
二是直接了当的和耶律斑说自己要他们的煤矿,并直接告诉他们地点在哪儿,只告诉一两处就行了,然后公平交易,曙国给他们物资,匈奴给煤矿,和平相处。
顾宝莛想,倘若这件事给四哥和三哥知道,一直主张和亲的四哥肯定要与三哥站在统一战线了,四哥……顾宝莛自认其实非常了解,利益至上,做什么事情,的确就如五哥所说,是个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人。
如今直接索要三百多块儿土地若是不成,不如宰了,那样所有的煤矿就纳入曙国的版图,这不是百分百的利润,而是百分之几千亿的利润,牺牲在这些利润面前,不值一提。
可这和顾宝莛想要的盛世不一样,若能避免流血,自然还是避免的好。
他选择第二个。
“耶律兄,你已将,前朝余孽交给曙国,又诚意满满送来公主和亲,想来我们的和亲之事差不多已拍定,先前你拿我不出现做筏子,不继续和亲交易,现在呢?还有什么不如一并说出来。”
耶律斑手指头点在自己的膝盖上,规律的敲击,心情极度愉悦,听见顾宝莛的问话,想了想,说:“除了重启边境贸易,恢复交流以外,没有别的要求呢。”
“耶律单于不必藏着掖着,我知道你想要派人过来学习所有我国技术,然后搬回去自己建造出来,说不定当初你还种过玉米那样,希望你的子民们也拥有像我们这边一样的富足生活。但是人要因材施教,地要因地制宜,交易自然也要灵活,如果我没猜错,你们那边无论种植什么农作物,都无法生长,不管怎么做,都只会破坏地皮,一两年过去,就造成土地沙化。”
耶律斑瞳孔微震,捏着顾宝莛的手腕,声音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
“你不必管我是如何知晓,我只想很诚恳的与你们和平共处,大家都是在这片土地上讨生活的微不足道的生命,如果能够友好相处,何乐不为?我想没有人愿意离开亲朋好友,去做无畏的牺牲。”顾宝莛平静地说,“如果你消息灵通,或许应该知道接下来许多年都将这样寒冷,你们需要保暖和食物,我们同样需要,并且需要的更多。”
“我还知道你们国家的土地上有几处非常适于开发煤矿的地方,如果你愿意,即刻将公主嫁给智茼,和亲就算正是开始,届时我会让我们的人前去开挖,你们当然也可以出人进行挖掘,但是挖掘的所有煤矿其中一半必须低价卖给我们,剩下的一半你是自己留用,还是卖给曙国的附属国,都可以,我们不管。”
顾宝莛还说:“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想表达我的诚意,告诉你战争是最愚蠢的事情,努力活着,将家园建设得更加美好,才是人活着的意义,耶律斑,你说呢?”
耶律斑看着曙国太子的眼神都不再是那些轻佻玩笑的模样,没人会在听见这样的条件后,得到这样的诚意后,还无动于衷。
煤矿,耶律斑知道这有多重要。
他们草原辽阔,从未想过去挖什么东西,即便发现了煤矿,兴许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那是什么。
这个太子是如何知道草原上煤矿具体位置的?知道多少个?为什么他这么了解草原?是谁告诉他的?!
——曙国太子真是深不可测!
耶律斑好好消化了一番顾宝莛的话,沉默了许久,瞧了瞧马车的窗框,发出清脆的声响,顾宝莛便马上感觉得到马车似乎拐了个弯,开始返回。
花公公肯定出了事,外面驾马的不是花公公了。顾宝莛虽然终于意识到这点,却出了头皮发麻,没有其他办法,并告诉自己相信自己的护卫兵应该就一直悄悄跟在马车的不远处,嗯,一定是这样!
后知后觉害怕起来的太子殿下表面依旧云淡风轻,耶律斑则笑着说:“顾七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心服口服,这样吧,你先见见我妹妹,等她好了,我看着你们举行婚礼,便签订和平协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信你!”
顾宝莛婉拒:“说来不巧,我成亲过了,此生发誓不会再娶。”
耶律斑:“男人怎么可能不会再娶?顾七你这是说笑呢,你只要见了我妹妹,就不会这样说了,虽然她生的要比你高那么一点点,皮肤也没有你这样漂亮,但是我们草原笑容最美的姑娘,你会喜欢。”
“……”顾宝莛闭嘴,想要说自己喜欢男的,但是这种事情不该到处说,对自己的声誉不好,他可是要当皇帝的男人,在没有登基前,不该有绯闻的。
“或者……”耶律斑伸手牵起太子的手,手指头在顾宝莛的手心抓了抓,“殿下更喜欢我?”
顾宝莛冷淡抽开手,一本正经道:“请你自重。”
耶律斑开玩笑一般:“我若是不自重呢?”
顾小七垂下睫毛,只略微想了想,便不做任何感情地抬眸定定看着对方,说:“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说完,马车刚好停下,顾宝莛先一步下马车,出去便看见驾马的果然不是花公公,而是一个匈奴人。他摸了摸自己小臂上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冷颤,不过不是因为与危险擦肩而过,而是刚才他学霸道总裁说的台词真是羞耻!
可恶!刚才他词穷,只想到了那么一句肉麻的回复,好油腻啊啊啊!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是来和耶律斑谈合作的,不是来谈恋爱的,形象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让耶律斑这边主动将公主嫁给智茼,他就可以不必成亲了,比让老娘一个人帮他劝说父皇,要好得多。
顾宝莛一边思索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一边看了看周围。
匈奴单于居住的客栈周围守卫森严,匈奴人和曙国兵丁都有,但泾渭分明,一方受在内圈,一方守在外圈,互不干扰,又相互警惕。
紧随其后跟上来的耶律斑不客气的大步流星追上顾宝莛,对方才马车上的戏言绝口不提,热情招待曙国太子上楼见自己妹子:“走走走,之前我便让手下告诉妹子,说你要来见她,想必她也准备好了,咱们草原儿女不比你们矫情,见面后大可随便聊天说话,不必多礼。”
顾宝莛有意将匈奴公主甩给智茼,总不好甩一个人品相貌皆无的女子,便觉得见见公主也好。智茼童年不幸,婚姻起码得幸福啊。
结果上了楼,进入天字一号房,却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汉族服饰,头上插满了金钗珠串,明显特么是男扮女装的伪娘!
伪娘模样经过打扮干净英气,但是那肩宽,那身高,那喉结,说话即便压低故意细声细气也盖不住的雄性味道……
怎么肥四?是耶律斑胆大妄为骗人?还是古代人真的对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完全没有分辨能力?电视剧里面演的智障伪装原来都是真的!这么多年真是错怪他们了。
“来来,顾七,这正是我妹子,耶律晴。”耶律斑挥手介绍,“晴,这正是曙国太子。”
迎面走来的耶律晴在丫鬟的搀扶下学着汉人女子的礼仪微微福身,姿态倒是窈窕:“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真是一表人才。”
顾宝莛愣愣的,回说:“啊,多谢,公主也是……人才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是分不清男女,而是草原女子的确剽悍,有的壮实如男,所以这位公主伪装很成功,没错,这是男的。
第153章 真乖┃我活着对你更有用。
顾宝莛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屈家的姑娘时, 那姑娘正女扮男装坐在清谈会上,所有人都道她是翩翩佳公子,兴许还有不少小姐看中了她,但是竟是也没有人看破屈小姐的真实身份。
而眼前的耶律公主生的眉目英挺, 朝气勃勃, 笑起来尤为阳光热烈,又打扮举止皆是女子模样, 若不是顾宝莛在现世看多了网络伪娘, 倒还当真分辨不出来。
如此想想, 耶律公主和屈公子, 这两人倒是绝配, 结了婚后, 两人估计都很惊喜。
想归想,顾宝莛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破绽, 对身边的耶律单于道:“我看公主面色红润, 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想来应当是好了?”
耶律斑笑容满满, 招呼顾宝莛往屋子里面走, 像是生怕顾宝莛转身就跑路似得, 搂着太子殿下的肩膀,便将顾宝莛按坐在桌边儿,又对妹子用匈奴语说:“怎么这么不懂事?茶呢?”
耶律晴身边的丫头愣了愣, 随机慌张的连忙去端茶。
托盘上的茶水是刚刚泡好的大红袍,茶水从胖乎乎的茶壶里倒出, 没有一滴水溅在外面,茶落无声。
顾宝莛见那丫头扎着两个粗粗的大麻花辫子,憨厚可爱, 笑道:“你紧张什么?不要紧张,我只是过来探望公主。”
丫头听不懂汉语,漆黑的大眼珠子瞬间被眼帘遮住,又被耶律晴那修长的手拦了一下,自觉的退后站在房间的角落,不再出来。
“她是从小服侍我的人,脑袋笨,也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还请殿下不要怪罪。”耶律晴声音爽朗,若顾宝莛没有一个先入为主,必定认为耶律公主是个很好相处的爽快人。
毕竟一个人如果隐瞒了什么东西,别人就会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伪装,会开始怀疑一切,觉得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没关系。”顾宝莛接过公主亲自递过来的茶,视线落在茶杯里,没有喝,“怎么会怪罪呢,是公主亲近的人,一定是温柔的好人。”
耶律晴浅蓝色的眼睛与耶律斑一模一样,细看之下,兄妹两个竟是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只不过耶律晴总是抿着唇微笑,给人更文静一些的感觉,耶律斑脸上落了个刀疤,又多几分粗犷的野性。
耶律晴的汉语很好,在耶律斑的示意下,总是夸赞顾宝莛,不是说顾宝莛那些曾经轰动的事件,就是说顾宝莛长得好,最后还频频让顾宝莛喝茶。
顾宝莛原本一口也没喝,但是公主总问他是不是嫌弃茶不好,顾宝莛就顶不住了,于是用袖子稍微遮着一口‘喝掉’,说:“不是不好,只是不渴。”
耶律斑在旁边插话道:“怎会不渴?顾七你在车上同我说了那么多话,怎么可能不渴?我看你是好东西用得多了,我们这边的茶水也就瞧不上眼了。”
“言重言重。”顾宝莛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他还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成功感化耶律斑来着,大家好好合作,天天向上,结果耶律斑把自己引来公主这里也打了一肚子的坏主意,茶里下了东西,他闻得出来茶里面加了药!
顾宝莛连‘喝’了三杯,正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装晕,是往桌子上趴,还是该往后倒的时候,就见耶律斑目光看向了公主,眼里有着疑惑,看样子是他再不倒下,耶律斑和公主就要悟出他知道茶里有问题了!
顾宝莛进屋子之前,看见外面有不少曙国的兵丁,还看见了太子亲卫,他不相信在这种地方耶律斑能翻出花儿来,不如将计就计的装晕,听听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顾宝莛下定决心要配合到底,就‘嗯’了一声,先扶住自己的脑袋,而后皱着眉头,打翻了自己面前的茶杯,倒在桌上——往后倒太疼了。
茶杯落地,却没有碎,被耶律斑的鞋子挡了一下,便只缺了一两个口子,转着圈滚去角落。
“这次的效果怎么这样慢?”耶律斑从怀里掏出粉末状的解药,直接一口吞入口腔里,再用茶水混合着冲入腹中,“你后悔了?你不要忘了,你娘还在我的王庭,她未来到底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是住在羊圈里跟羊群一起啃草,这都看你,我的妹妹。”
“……阿哥,我知道怎么做。”匈奴公主垂着睫毛,说。
“但愿你知道。这位太子爷瘦弱得跟咱们草原上的小羊羔一样,和这里所有吃着最好食物,用着最好东西,穿着最好衣裳的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耶律斑声音冷淡着,“而我们努力的活着,却吃不饱穿不暖,就算拿东西跟他们换,我们也处于弱势,总有一天我们没有用了,或者嫌弃我们碍事了,便会除之而后快!耶律晴,原本你就是耶律乌斯和你你娘偷情产下的孽种,我给你一个名分,让你嫁给这天底下最聪慧的男子,你该感恩,而不是摆出一张死人脸,明白?”
耶律晴点点头,勉强笑着说:“阿哥说的是。”
“好,既然你明白,一会儿你就和太子把事儿办了,最好是一举就有,这样他就是不想要你,也得娶你。”耶律斑说完,手掌放在了趴在桌上的太子的脑袋上,意味深长的说,“真是便宜你了。”
说罢,耶律斑站起来将趴在桌子上的太子横抱起来,绕过一副画着秦淮河畔桃柳盛开图的屏风,将身子骨都软得不成话的太子放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