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辰看着漯积臣时偶尔流露出的那种眼神和表情,以及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做出的各种举动和情绪,即使无人看到,但他丁至味作为虚无的存在是可以看到的,更何况以往面对卿辰自己是身为局中人,现在以完全的第三人称局外人看整个过程,他不免能够理解了一些复杂的情感。一个人能有勇气喜欢上跟自己同性别的人,敢于直面内心,已经十分强大。
但丁至味知道,卿辰的结局并不是那么的美好。似乎每一对这样的人过程都走的极为艰难坎坷,结局也不尽人意。
漯积臣停了步伐,示意道:“前面有大量不明生物飞来。”
“在这里会出现什么?”红衣觉得局势不容乐观,忍不住蹙了眉:“虞山除了雪应该没有别的东西了。”
丁至味看到漯积臣手指微动,随后一脸严肃地说:“应该是…”
话音未落,山体剧烈颤动起来。
而接下来出现了丁至味要震惊一辈子的画面,山顶上的雪像几十米高的海啸扑面而来,又像是一床大自然的厚被子重重砸在地面。这些雪滑落的速度和冲击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它们到达人前的速度只需要短短几秒,就可以卷走任何站在山体上的人。
丁至味是飘渺的形体,这些雪与他穿身而过,伤不了他分毫。
所以他看得见漯积臣在最后关头拉住了卿辰的手并且把他护在了怀里。于是下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冲开来,谁也不知道谁去了哪里,白茫茫一片的雪山宁静下来后,毫无生气般。
忽然,丁至味发现自己正与无数场景擦肩交错,譬如刚刚从眼尾一闪而逝的画面:漯积臣背着卿辰踩在雪地里印出一深一浅的脚印。又如一个漆黑的洞穴,里面燃起了熊熊烈火。再接着场景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几乎是一眨眼就再也看不见,两个人似抱在一起…耳畔尚回荡着漯积臣充斥着怒意的话语,抽出的刀刃闪过白光亮了丁至味的眼,冷意刹那席卷他的全身,一个男人转身临走前漠然地说:“我此生不会动情。”只剩最后那人强扯一抹难看的笑:“但我会一直等你。”末了,男人耻笑一声:“随你。”
场景再度出现了变化,雪山化作细碎的纸屑纷纷扬扬扑向丁至味的额前,那些仿佛过于庞大的记忆不断摧毁着他的神经使他不禁跪地抱头痛呼,记忆被撕裂篡改犹如往一只完好的玩具里剪开一道缝隙强塞棉花,明明已经装不下这外来物,脑海里原本就不曾有过属于装载这些记忆的储物柜,这些飘零的纸屑无处可去四处乱窜,把丁至味的脑海搅的天翻地覆痛苦万分。
“不,怎么可能…”
丁至味勉强撑着身子,见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橙色的靴子。
很眼熟。
声音也很耳熟。
“不可能,不,不会的…”男人的声音不可遏制地在颤抖,他猛然扑倒在地,跪在丁至味的面前,二人的面颊相隔仅仅只有五厘米,丁至味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急剧的喘息声喷洒在他的鼻息前。
“啊啊啊啊啊啊…!!!”
卿辰抑制不住地嘶吼,眼眶微微发红,那声音像是从躯壳深处不断扭曲的痛苦。无法知晓从何而来的绝望把他逼的快要发疯。
卿辰一只手卡住了丁至味的喉咙,面目逐渐狰狞憎恶:“你到底是谁?”
丁至味难受地握住卿辰的手想把这只阻止他呼吸的东西移走,可那人五指慢慢用力收缩,指尖连带着他的脖颈周围的皮肤渐渐发白。
“你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呃…”丁至味艰难地汲取着微薄的空气,脸色苍白,可大脑已经缺氧手上快没了力气。
要死了吗?
就这样…要死了吗?
第46章 痛苦5
丁至味被迫仰望,喉咙被巨大力卡的难受仿佛撕裂,昏昏沉沉时,微微闭合的眸间映出清白色的飘带。
下一瞬丁至味感觉到擒着自己的那只手消失,周身如陷万花筒,万片镜像统统剥离,世界变得虚无,墙灰洒落,天旋地转,仿佛倾倒。黑色零散变成噬蚁密密麻麻在天空飞舞,只见电光火石间化成黑雾包裹住了丁至味,寒气侵蚀全身,白皙的皮肤逐渐出现裂痕。
他不能视物,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原本没想到自己能承受这万象撕裂之苦,现在看来自己的意志坚不可摧。虽现下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丁至味强咽回去一口血,但他还是要在昏迷之前坚持打一个广告,本人丁至味,优质单身男,勉强钻石王老五,有没有看得上的用联络符联系下:101101101…
“咳咳…”又强咳出一缕血。口腔里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他低估了自己的意志,居然还没晕,他都想随手捡块板砖把自己敲晕得了,没板砖头撞墙也可以啊,但是这样太丢人了。
就在丁至味扬起手要手碎天灵盖把自己打晕过去时,耳畔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主人痛苦嘶喊,万千怒火滔滔不绝:“你在做什么?给我滚开!为什么要来妨碍我?”
“你疯了么,追到这里来就为了杀漯积臣?”这声音暗哑,让人听不出究竟是谁:“我暂时把他放进了虚空,你先冷静一下。”
“我不需要冷静,你也别来这里碍我的眼。”
“我保证你杀了他会后悔的,难道你忘了…”
“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提醒我,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在这里惺惺作态让我觉得恶心!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你到底让他变成了什么样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卿辰,冷静。你要入魔了!”
“与你又有何干?说到底,这不都是你害的吗?”
“卿辰,为什么对漯积臣执迷不悟,他已经死了,你还在痴想什么!放弃他吧跟我回去…”
“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卿辰!”
“和你虚与委蛇这么多年,而你一次又一次骗了我,你到底哪来的脸以为我心里对你半点恨意都没有,实在是可笑至极。”卿辰仰天大笑,声声苍白入耳带着无边无际的憎意,这由恨化作的狂潮注定要将对面之人击的溃不成堤。
“卿辰…我错了……一切的罪责都由我来承担,你放过自己,你要报复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冲我来,别伤害自己,清醒过来吧。”那人的声音悲凉万分,仿佛深陷天寒地冻,让人听得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卿辰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你能把他还给我吗?你在我眼里一文不值,现在我觉得杀你都在脏我的手。”
“噗…”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那人像是吐了血。丁至味一怔,一直在脑海里回溯寥寥无几的面孔,另外一个人究竟是谁?他和卿辰发生了什么?对原主漯积臣做了什么?况且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漯积臣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卿辰,跟我回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很自作多情。”卿辰手执短银刃朝那人速冲:“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解脱,那就把愤怒刺入我的心脏吧……”那人扔下所有武器,不打算做任何反抗。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卿辰冷笑一声,手里旋转短银刃,指尖攥得尾柄发白。森白的尖刃在那人急剧扩大的瞳孔里没入了他的腹部,一口火热的血猛然喷出在天空划出悲哀的色彩。
“吃惊了吗?还真以为我心里装着你那点微不足道的旧情吗?”卿辰边狞笑边把手里的短银刃往里更深入刺进。
“卿辰…”那人缓缓抬起头,虚弱地微笑,嘴角残留许多鲜血,一只手搭上了卿辰的肩膀,一只手扶住卿辰拿着短银刃的手腕才勉强没有倒下去:“哥哥知道,你最喜欢漯积臣了。如果你真的恨我,不要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这都是哥哥的错。”
“哥哥?你还敢以这种身份自居吗?”卿辰一把推开卿红,看着对方毫无平衡地往后坠去他反而笑得更狰狞了:“我说过了,你没有把他找回来,这就是你的罪孽。”
“无辜?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无辜的人。”卿辰眼里闪过挣扎、迷茫、最后统统被恨意覆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卿红倒在地上,身子因为痛苦微微抽搐,即使腹部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但他一身红衣流了再多血又有谁看得清呢。
“你的心魔已经要…”
“住口!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如果我不在了,我不奢求你照顾弟弟们,但他们不知情你不要…”
“住口你没听到吗!回答我的问题!”
“不要恨他们……”
“你知道我最恨你了。”卿辰一步一步朝卿红走去,蹲在他的身边,双手握住短银刃,刃尖对准了他的胸口:“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可以答应你在我杀了你之后不去迁怒他们二人。”
“是吗…?”卿红甚至没有犹豫,像是极为相信自己的弟弟,他冲卿辰再次微微一笑:“好。”
“你早就知道他不是漯积臣了是吗?”
“是。”卿红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愈发急促,他没有修复自己的伤口,这是在赎罪。
“你把谁召了过来?”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丁至味。”
“丁至味?”卿辰喃喃一声:“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呵呵…”卿红苦笑一声:“卿辰,哥哥不想你再这么痛苦了。”
“你在说什么?”
“漯积臣的死不是意外,是我做的,所以哥哥请求你,不要迁怒别人…”
“你当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么?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启动得了这种阵,另外的那个人是谁?”
“我一个人做的,我把他推入了你最爱的赤方炉里,我亲眼看着他变成灰烬。他死前仍痛苦地喊着你的名字…漯积臣心里是有你的,他到死都在喊着你希望你能来救他,就像以往无数次你为了救他不惜损身碎骨一样……”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漯积臣怎么可能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那么无情……”
“卿红,你去死吧!!”
第47章 拯救1
血迹斑斑的短银刃被一双冰凉的手狠狠地推送进了一个火热的胸腔内。刹那天地流转,时空仿佛安静如尘。
卿红唇边再溢赤色,双瞳渐渐放空。
良久,微不可闻的声音尚在空气里徘徊,更像是在喉咙的血液里拼命翻涌才勉强钻出铁锈味的口腔,每一句都充满艰难和撕裂。
“他在虚空,你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我会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卿红吃力地抬起左手,似乎想要触碰面前之人的脸庞,那人温润的脸明明近在咫尺却被偏头避开,这一瞬间像又被拉长了数万米的距离,随着手起刃落眼前一片银白,手掌被短银刃残忍无情地钉在地面,血仿佛就要流完,终是再也抬不起手。
“哥哥会永远爱你…”
已经来不及去看卿辰的表情,那人的生命便已燃烧到了尽头。
诺大的白色空间,只剩一个人垂首站在原地看不清容颜,另外一具倒在地面的尸体通体如火焰般耀眼夺目,可地面流淌的血液汇聚成一整滩,苍白的手被蛇首利器穿透钉在地, 满脸血迹死状凄惨。
与此同时,丁至味跟着吐出一抹血。四周温度下降的飞快,仿佛赤身进入冰天雪地,骨骼都要被冻结了般。
那个男人的话一直围绕在丁至味的耳边。
漯积臣的死不是男主一手造成的吗?为什么会跟那个人有关系?
突然一个想法隐隐在丁至味心里浮起,可很快又被驳回了。如果那个说话的男人是男主太不实际了,况且通过对话不难发现他似乎已经被卿辰杀了。
不,一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一切究竟是谁在推波助澜?
“唔…”丁至味又吐了一口血。一朵鲜艳的花绽放在雪白的地面上,头开始昏昏沉沉。
“丁至味对吗?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然后再亲手杀了你。”
虚空浮起这句话,可丁至味什么也听不见了。恍然中一身玄衣朝向他忽然迈开了步子,最后只闻一声“丁至味!”
不…
不是丁至味…
那人喊的是漯积臣…
丁至味合上了眼。
觉民在那人彻底倒下去前扶住了他的后脑勺,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却没有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觉民蹙眉。
他莫名其妙地被任务板拉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救漯积臣?从一开始觉民就有怀疑这个任务板跟漯积臣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从开始到现在过去也快半年了,任务不是让他给漯积臣端洗脚水就是搓澡,期间陆陆续续完成了不少任务,就难最难以启齿的任务也做了。
首当其冲的是那个劳什子让漯积臣主动吻自己,什么狗屁真心实意的吻?那时他为了这个任务不惜下定决心变成女装生平第一次主动色·诱,本以为像漯积臣这样的人不会有所动容,可那夜酒醉却意料之外地上了钩。
当漯积臣真的朝自己吻来的时候,觉民下意识想要放弃逃跑,谁知道漯积臣平时看起来羸羸弱弱,关键时候比谁都机灵有实力,趁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施了个法术把自己冻结起来。
双唇相贴时,觉民差点暴走。
要不是那晚附近有大能碰巧路过听到惨叫声顺带捞救了他一把,恐怕觉民就要被那漯积臣吃的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