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君太平

作者:君太平  录入:08-18

  老大夫摆摆手,从药箱中取出一小葫芦状的瓷瓶,“这是清心丹,乃柳御医所赠,据说是宫中之药,千金难求,老夫仅有三粒,分这两粒于你,如若半路他的身子有异,应是能撑着你们赶到京城!”
  玄湛双手接过那小瓷瓶,感激不已朝老大夫拱手道谢,“谢谢老先生了!”
  “不必不必!”老大夫笑笑,“别在耽搁了,快些上路吧。”
  玄湛颔首,“福全,送老大夫出去。”
  “是。”
  福全帮老大夫提起药箱,搀扶着腿脚有些不便的老大夫出门,出了门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金锭子放在老大夫手中,“小的替我家主子谢过老大夫这救命大恩了。”
  老大夫看着手中的金锭子,诧异不已,“小伙子,你这是干什么?出诊的银钱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那清心丹千金难求,谢老大夫割爱了!”福全躬身作了一个大揖。
  “不用不用!”老大夫将手中的金锭子塞回来给福全,“那些都是身为之物,无碍无碍,我老头子拿着也不能当饭吃,对老朽来说就是两粒药,对你家主子来说就是攸关性命之事,谈甚割爱?”
  “那也请您一定收下,对您来说就是两粒药,对我家主子来说就是性命,如此已是救命之大恩,还请您一定不要推辞。”
  福全好说歹说劝着老大夫将那金锭子收下,老大夫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云恸的身子经不起半点耽搁,玄湛留下两位暗卫处置雍州之事,他带着人匆匆出城赶回京城。
  暗一是在半道上追上来的,大概是因为走得太急,一身狼狈的脏污泥水都尚未梳洗,看着马车中昏迷不醒的小主子,和那已经在怒燥边缘的大主子,他二话不说,快马加鞭先赶了回去接孙敬回来碰头。
  暗一直接去太医署拽上孙敬,连口气儿都没喘,掉头就走。
  暗一走得急,并未交代到底是出了何事,全安一接到暗一接孙敬出宫的消息,心知一定是出了事儿,可也不知是大主子还是小主子,坐立难安,即刻安排好宫中事宜,带着车架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孙敬被这般突然的带离太医署,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对暗一的面貌并不大熟悉,还以为自己被歹人挟持,直到在那架毫不显眼的青色马车上见到那全天下最尊贵的主子,他才堪堪回过些许惊惧的神来。
  “还杵着做什么!?”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人的帝王看着那怔愣不知所措的孙敬,怒喝的话语中甚至带着凄厉。
  帝王这声怒喝犹如当头棒喝,孙敬连连告罪,“微臣该死!”
  “滚上来!”
  孙敬再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爬上了马车。
  马车狭窄,容纳两人勉强合适,如若再加上孙敬,就有些拥挤。
  孙敬跪在帘门处,没敢跻身入内,低声告罪之后,忙躬着身扶着帝王手中握着的手腕切脉此处离京城已近,虽然接了孙敬前来,但也没有停下赶路,马车由暗卫护卫一路想着京城急赶。
  马车有些颠簸,车轮碾压发出的声响有些大,这种环境下诊脉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但是此刻的情形却容不得他向这位尊贵的主子讨一个安静的环境了。
  孙敬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沉下有些不稳的气息,凝心静气仔细号脉。
  指尖下的脉搏充实圆润而脉势有力,往来流利,如珠走盘。
  孙敬皱了皱眉,仔细又号,指下之脉偶尔圆润流利,偶尔又突跳如豆。
  片刻之后,孙敬收回号脉的手,面色有些古怪。
  “情况到底如何?!”
  见他收回手,玄湛急迫的追问。
  那样掩饰不住的惊惧和焦躁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可是孙敬却不是第一次见到。每次一旦与这位小主子相关之事,都会让这位雷霆君王失了分寸。
  孙敬拱手行礼,“敢问陛下,殿下是因何故昏迷?”
  玄湛眉目深蹙,“何故?”
  “殿下脉行滑数有力,时突跳如豆,时圆润流利,是动脉之脉象,动脉主惊主痛,殿下这应该是身子受了惊痛。”孙敬微微一顿,“可是微臣似乎并未察觉到殿下身子有外伤……”
  他并未在这马车上嗅到丝毫的血腥气息,可见是没有外伤,但是脉象又诡异的显示是动脉脉象。
  痛则阴阳不和,气为血阻,惊则气血紊乱,脉行躁动,是为动脉。这尊贵的小主子气血翻涌,血气虚弱。
  玄湛想起昨夜提着枪从院墙上跳下的人儿,那浑身尚不及敛收的杀伐之气,还有衣衫上沾染的血迹,那分明是……
  玄湛眉心紧蹙,“恸儿昨夜与人动手了。”
  “可有伤到哪儿?”
  “并无外伤。”他仔细检查过他的身子,连皮都未蹭破。
  “并无外伤……”孙敬略一沉吟,“那应是……内伤。”
  “内伤!?”玄湛一惊。
  “殿下并未有任何外伤,却现动脉脉象,如微臣方才所言,动脉主惊主痛,殿下身子定是受了损伤,气血两亏。”
  “气血两亏!?”玄湛不解,“可是他并未……”
  马车突然猛一颠,玄湛抱着怀里的人儿专注听孙敬回话,并未防备,这一颠,将他颠得撞向车厢壁。
  他倏然一惊,侧身一挡,将人护在怀中。
  孙敬跪在车厢门帘处,这一颠簸差点将他甩下车去,幸得驾车的暗卫反手一挡,才让他免于被从疾驰的马车中被甩飞下车。
  “陛下——”他一抬眼,就看到猛然撞向车壁的皇帝。
  撑着靠着车壁坐稳,玄湛摆摆手,刚待出生询问,驾车的暗卫就扬声请罪,“属下该死,请主子恕罪!”
  “何事?”
  “山壁有飞石落下,属下该死!”
  “继续前行。”
  怀里的身子似乎有异状,玄湛有些诧异的伸手一探,举起的手却让玄湛丕然色变!
  他猛然放下怀中的人,屈起一条腿撑起身子单膝跪起来,身子一动,腿上滑落的湿意令他一怔,他豁然垂目看去,玄色的前襟映不出任何色彩,可是他的眼底分明映出了一片赤红。
  那片映射出来的赤红却几乎在瞬息之间蔓延了他整个眼底,一片,一大片!


第82章 小产
  月白的袍子,雪色的锦被,顷刻间被汹涌而出的血侵染成了刺眼的红。犹如一望无垠的漫天银白雪地里突兀的一株红梅,惊心动魄。
  直到很多年后,玄湛都不敢回忆这一幕。
  那是他这一生最为之遗憾和惊怕畏惧的事。
  遗憾这个悄无声息而来,惊心动魄离去的长子,惊怕畏惧他心尖上的人儿几乎魂断黄泉。
  他们失去的孩子不止这一个,第三子甚至差一点就瓜熟蒂落了,可是最让他为之遗憾的,始终是这个孩子。
  从他知道他心之所属的那时起,他就明白,经此一生,如若能守住他,便是最大的幸事,他不会再有其他的人,更不会有子嗣。如若守不住他,便是最大的憾事,他也不会再有其他的人,也不会有子嗣。
  所以对于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他的心情到底有多复杂他自己都无法理清楚。
  都说,孩子之于父母是缘分,连二连三的失去三子,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他亲缘浅薄,因为他这般逆天而行,如此违背人伦而招致的报应,所以才会留不住他们的孩子。
  直到第四子的平安降生,他才稍稍放下了心中的耿耿于怀……
  被史册颂扬的‘千古一帝’,观其一生,波澜壮阔,他这辈子历经了过数也数不清的乱象颠簸,还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惊心动魄,但是能让在他多年后都不敢直面之事,唯此而已。
  至于不敢直面之因,除了这个孩子,自然还有生为孩子身生之人的那个人儿……
  “你——你说什么?!”
  稳坐于塌的皇帝豁然站起身,指着下跪的孙敬,那高昂稳健的身躯蹒跚一晃,从塌前的脚踏上跄踉栽下,幸得一旁的全安搀扶得及时,否则,这向来英武威严的皇帝陛下只怕是要当场失了仪态,栽倒在地。
  “你、你说什么!?”他大口的喘着气,用抖得不像话的手指着孙敬,一字一句问得浄狞,“你方才说什么?朕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孙敬狠狠在两尺见方的金砖上磕了两个猛头,额骨在金砖上撞得砰砰闷响,“……殿、殿下……殿下他小产了。”
  玄湛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都几乎在这一句话的间隙被抽干。
  “陛下——”全安惊喊出声,搀扶着的皇帝陛下几欲栽倒,他身单力薄,哪里搀扶得住?
  孙敬听到全安的惊呼,急急跪行两步,爬起来抬手扶了一把,将皇帝陛下搀扶到榻上坐下,他才复又跪下。
  “荒唐!荒唐!”玄湛一坐下,反手将手侧矮几之上的茶盏扫飞了出去,茶盏贴着孙敬的耳际飞过,落下一声好大的响。孙敬悚然一抖,再度将脑袋磕在地上,方一埋头,耳畔就响起了帝王惊怒交加的厉喝声!
  “孙敬!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胡言乱语!”
  孙敬砰砰的磕了两个头,战战兢兢的道,“陛下恕罪!微臣就是有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般信口开河无的放矢!”
  这是什么人?那里头躺着的又是什么人?
  对着这两个身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他如若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这般堪称大逆不道的话,他哪敢胡言乱语?
  “恸儿他到底是男是女,你孙敬难道不知道吗?!如此欺君罔上,朕留你何用?!”神智丧失了一半的帝王,嘶声咆哮怒吼。
  那自呱呱坠地便由他亲自养育的人儿,那与他同床共枕,在他身下辗转承幸半载的人儿,他难道还不清楚到底是男是女吗?!
  可是现在,这个庸医竟然说、说那人儿小产了——“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砍了!”
  听到这已然是怒到极致的皇帝陛下直接下旨要斩杀孙敬,尚未从方才听到的惊天之言中回过神的全安霎时一怔,有些踌躇着,脚下没动,焦急的翻转着心思想着该怎么降降皇帝的怒火求情,孙敬就吓得连连磕头请罪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即便知道道出事实真相会招致这九五之尊的雷霆之怒,可是匍匐跪地的孙敬听到皇帝那句‘拖出去砍了’还是吓得浑身都虚软了!
  “陛下恕罪!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万不敢欺君罔上!陛下恕罪!”他不停的磕头请罪,惊惧得浑身都在哆嗦,冷汗涔涔。
  “句句属实?”玄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全安。”
  “奴才在。”
  “即刻传太医署的一众官员前来太极殿替恸儿诊脉,如若有一个得出不同的结论,朕定将你挫骨扬飞!”最后那句话,玄湛指着孙敬,说得杀意四溅!
  孙敬揣揣不安的道,“……陛下恕罪,微臣有一个小请求。”
  玄湛寒意湛湛的看着他。
  孙敬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请陛下恩准……放、放下御榻帐幔,如若有一人……得出与微臣相左的结论,微臣甘愿领死,绝无怨言。”
  “准!”玄湛冷冷的撂下一个字,但是那简短的一个字,杀意凌冽四溢。
  全安压了压心中翻涌不息的惊怔,躬身下去传太医署的一众官员。
  玄湛一言不发的坐于榻上,孙敬战战兢兢的跪着,都在等那一个匪夷所思的结果。
  本该因这荒谬的言语而气定神闲等待结论的皇帝陛下,明显焦躁得有些坐立难安,反观跪地的孙敬,反而沉静异常。
  皇帝陛下亲自下旨,自然无人敢怠慢。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太医院的一众官员全数到达太极殿。
  全安亲自去太医署传的旨意,他并未多言,此前皇帝陛下出宫对朝廷上下一致所称是龙体欠安,全安此刻道太医院宣旨请众位太医前往太极殿,也无人敢过问太多。
  一众人鱼贯而入,进了暖阁,就见到神色阴沉的皇帝陛下端坐于榻上,而他们的顶头上司却跪于帝王面前。
  瞧见这一幕,众人有些懵了。
  这是……这是何意?
  见一干人面面相觑的杵着,玄湛的神色更加冷了几分。
  全安适时轻咳了一声,一干人才手忙脚乱的跪地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湛摆摆手,烦躁不耐,“免了。”
  全安见状,知道自家主子此刻心急如焚,也不多啰嗦,直接将人请往内殿,“诸位大人,里边儿请。”
  皇帝好端端的坐于此处,全大总管让他们里边儿请,身子有恙的自然就不可能是皇帝陛下,几个人惴揣不安的互瞅了一眼,然后悄悄的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全安进了内殿而去。
  进了内殿,瞧见那深掩的龙塌,几个人心中的疑虑更大。
  皇帝陛下一向不亲近后宫,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踏足后庭少之又少,从未听闻宫中哪位主子受宠,更遑论是进驻这太极殿了。
  皇帝陛下好端端的坐在外边儿,这龙塌之上所躺之人会是何人?
  “诸位大人,请吧。”全安早已着人备妥了一切,此刻只需请脉便可,见这几位惴揣不安的杵着,他皱皱眉,直接出声请人。
  一干人被全大总管接二连三的请,顿时有些涩然,忙跟上全安的脚步,来到御榻之前。全安小心的掀起一截帐幔,小心翼翼的将账内之人的手腕扶着探出账外来,搁置在备好的脉枕上。
  嘱咐进殿来的太医逐个逐个上前来一一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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