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见帝君,能怎么速战速决?”这边说着话,被二人打得遍地凌乱的东华宫门再度敞开,柴石州道,“这次抓住机会,别再等门又关上。”
想到方才的失误,越行锋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自己错,于是决定努力推托:“刚才那事,肯定是你我配合得不够默契。怎么说我们以前也是对头,如此站在一起,实在不习惯。”
柴石州冷然看他,许久才道:“这同流合污的事,是第一次,最好也是最后一次。”
越行锋哈哈大笑,忍不住往他肩上一搭:“以后有的是机会好么!沈家的人,就是事多。为了沈家的两位公子,我看你最好还是配合一下。”
前方发出沉闷声响,是宫门又开了,门缝里透出一股杀机,还有一层黑压压的颜色。
柴石州一眼看出宫中精锐尽出:“你所谓的方法,就是硬攻进去?照这个架势,我们得打到天黑。”
“用不着。”越行锋忽然把剑支在地上,抽出一个手指,悠闲地朝上边指,“自己看。”
“我答应了沈翌要回去,你可别害我。”柴石州看得清清楚楚,城楼之上的弓箭手已准备就绪,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和越行锋立马就能成两张筛子。
“我也答应了沈翎,所以……”越行锋慢条斯理地从衣里取出一只小瓷瓶,对着城楼上边高高举起,“不想救乐渊,你们随意!”
“一开始就打算来救人?你可真大方。”柴石州知道以越行锋的能力,骗过一堆弓箭手绝非难事,但他偏偏说了救太子,可见他是真心想救。
越行锋一耸肩,无奈道:“这可不是什么大方。往后我可得留在大崇,要是因为皇子夺嫡的事搞得到处鸡飞狗跳,那我可住不安稳,而你也定会忙得焦头烂额,哪有什么时间陪你的沈翌。”
柴石州突然垂眸下去:“我不会留在京城。”
越行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来着?”话音未落,某贴身影卫便从宫门内走出。
这位跟随乐渊多年的影卫,朝两人身上一打量:“他们是那俩大夫,能救太子,放他们进宫。”话毕,静静望着柴石州,“柴公子,没想到你也犯上作乱。”
柴石州异常淡定:“今天的我,只是王大夫的跟班,仅此而已。”
影卫轻哼一声:“这句话,你应该跟太子去说,应该跟帝君去说。”之后再看着柴石州,又是无限惋惜,“只因你一人冲动,连累柴参知,甚至是你的胞弟……”
“连累不到,他们早就离京了。”柴石州微微一笑,风轻云淡。
“什么时候的事!”越行锋对此亦是惊讶不已。
回想柴石州被囚天慈寺,即便是后来,他也无机会去部署那么多事。柴家不比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安顿的。
所以说,在他被囚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一切?
第240章 世外偷安【完结】
说太子乐渊中毒是他们,现在说有解药的,也是他们。
一个是南越少主,一个是柴家大公子,帝君听闻这个消息,也不顾得自身安危,决定亲自前去会一会这两人,也顺道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有此能力。若是没有,振臂一挥,便将他二人斩于宫中。
看到柴石州之时,这位帝君仍是感到惊讶,曾默默为大崇拼上性命的这个人,现在居然与叛乱的南越族少主站在一道,且在宫门打伤不少禁军,令人匪夷所思。
当越行锋将药粉撒入一碗茶水,帝君愣住了,身法极快地移至他身侧,将他的前臂牢牢擒住:“这解药是真、是假,要如何辨别?”
乐氏先祖乃是长绝楼主乐尘,今日看来,传言非虚,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君竟然有如此实力,想必他手下的那群影卫也不曾想到这一点。
这样的人,还需要影卫做什么?
越行锋淡淡瞥他一眼:“解药只此一份,要是撒了,你的太子可就真得一命呜唿。”
从帝君的眼神里,越行锋不难判断出他的多疑:“乐渊曾以乐子谦之名游历江湖,我们曾经也做过几年朋友。我与他不同,不想把事做绝而已。”
眼见帝君对越行锋仍是不信任,柴石州出言道:“帝君,那解药是真的。”
前臂的手渐渐松开,越行锋撬开乐渊的嘴,直接就给灌了进去,那帝君回过神来,茶碗里的汤药,早已一滴不剩。
越行锋只觉这帝君可笑,把碗一丢,摊手道:“是不是毒药,你让御医过来一探便知。不必这么看着我,没有用。”
跪在门外的御医匆匆忙忙走到乐渊榻旁,为其诊脉之后,又在帝君面前跪下:“回禀陛下,太子心脉已逐渐恢复,再过半日便可无碍。”
那帝君松了一口气,然就在警觉松懈的一刹,越行锋箭步上前,将他双手反制在身后,对他道:“陛下,可否往汤岳殿一叙?”
守在一旁的影卫出手不及,转眼间,帝君的生死已被他人握在手中。
那帝君一瞬紧张,然见越行锋并非拿利器抵着,感到十分疑惑。
越行锋重复道:“往汤岳殿一叙。帝君,我并不想取你性命,只是聊一聊。”
柴石州在侧,只瞟一眼越行锋的动作,便对众人道:“摆驾汤岳殿。”
众影卫与禁军本欲拼死一搏,可帝君的命被他握在手中,倘若贸然行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然在此时,乐渊的贴身影卫察觉到帝君眼中的默许,即刻传令下去,为三人打开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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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岳殿内,灯火昏暗,闲杂人等都被阻于殿外,不得入内。
柴石州娴熟地点燃殿中灯火,而后若无其事地执剑守在门边,无视越行锋的所做作为。
待氛围安定,越行锋将帝君摁在龙椅之上,随即道出目的:“我的身份,你是懂的。然而我来这里的目的,只为一道诏书。”
“诏书?你南越暗地里攻城略池,更拿下衡州,如今更将大崇帝君禁足汤岳殿,你以为你说的话可信?”那帝君也是不畏生死之辈,果然还残留几分祖上的品性。
“如果不信,那我只能按你信的去做了。”越行锋从腰间抽出匕首,却没有拔刀出鞘,只是随手丢在案上,“只要你承诺大崇永不犯南越,你我便相安无事。至于衡州,那本就是南越的疆土,被我拿了回去,你也没什么吃亏的地方。”
听到这里,帝君笑了:“南越的状况,我很清楚。你从不主战到后来被迫攻城,我都明白,所以,即便是你肯收手,那些人……想必不会答应。”
越行锋的手依旧在他肩上摁着:“他们不肯收手,本来全无理据,怪只怪乐渊滥杀战俘,将近千南越将士围杀于衡山死谷,否则我就方法阻止这场战事。”
“围杀……战俘?”帝君对此事一无所知,不由自主看向柴石州那头,一切明了。
“你居然不知道?”越行锋冷笑,朝柴石州一招唿,“喂,你瞒得也太多了,反正替身的事都给曝了出来,难道还差这一件?”
柴石州自然没有应话的意思,依旧面无表亲地守在门边,守着他的中庸之道。
帝君自知理亏,手指便往笔墨移去:“十知阁……恐怕你的一番好意,如此拼死闯宫,终究会被他们的无知毁于一旦。你不想战,只有你而已。”
越行锋笑而不语,只等帝君写下诏书,盖下玉玺,然后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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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柴石州的协助之下,索要诏书的事进行得异常顺利,之后离宫也无遭到阻拦。
踏出宫门的一刹,沉默许久的柴石州终于开口:“你不想战,只有你而已。帝君说的这句话,不无道理。这道诏书,你很可能是一趟白辛苦。”
越行锋握着手中诏书,淡然笑道:“至少问心无愧。”
话音方落,一匹骏马疾速奔向宫门,马上的驿卒高喊着:“衡州大捷!衡州大捷!”
越行锋一怔,苦笑道:“好像比我想的,快了那么一点点。”
京城大街小巷已恢复平静,茶摊酒肆谈论的只有一件事——
南越长老亲率大军强攻江城,后被大崇将士反攻衡州,最终在衡山的蜿蜒曲折之中……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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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画岭。
青砖水榭中,一人青衣敛袂,提逼却将落未落。他想写信,不知如何落笔。
沉思良久,望四下无人,匆匆下笔:
见信如晤。姐嫁往繁吹已有一载,弟甚念之。虽画岭归弟所有,然早已物是人非,成日喧哗声阵,事务繁多,委实令人身心俱疲。若得姐夫首肯,弟愿孤身前往繁吹,尚可与表侄一聚……
一堆埋怨唠叨的字句,可谓绵绵不绝。沈翎下笔如有神助,欲罢不能。
然就在此忘我之时,笔尖落空,勐地一顿,在信纸上划出一道极其难看的墨痕。
信纸被人抽去,已不是第一次,沈翎不想再吼那个人的名字,淡淡道:“还来。”
沉稳的声线愣是被这人弄出七分痞气,还一副与生俱来的理直气壮,两只拈着信纸四处乱舞……总而言之,十分欠揍。
他说:“啧啧啧,这么不满意,就把人都给赶走啊。哟,这回居然没写我的坏话,真是稀奇啊!今晚得好好赏你。”
沈翎黑着脸,沉声道:“不是没写,是还没写到。”
他又说:“既然如此,那就和离呀。”
说完,那几张信纸就给他撕了粉碎,纷纷扬扬落了一屋子。撕完,他自顾自地跑了。
沈翎忍无可忍,冲着那人背影一吼:“越行锋,你给我站住!”
不过一年,越行锋变得愈发我行我素,各种变本加厉把沈翎整得苦不堪言。
回想起肩头的那两排牙印,沈翎更是欲哭无泪。自从他回来后,肩上那印子就没浅过。
好不容易追上去,居然给自己绊到,一脸拍在某人转过的胸膛上。
越行锋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你看看你,这么长时间了,脚就没稳过。”
“还不是你昨晚……”耳根一热,沈翎忙把头低下去,不敢再说半个字。
“昨晚什么?”越行锋饶有兴致地看他,遂望向浮桥之外,“一年前,可想过有今天?”
沈翎从他怀里冒出头,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场面,不禁头疼。
半年前,柴石州一家搬进画岭。从那天起,他和沈翌就没一天消停过,成天打打杀杀。
刚想到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耳畔又是“轰”地一声……
沈翎一头砸在越行锋胸口,声音颤抖着:“昨天才修好的亭子啊……他们、他们俩怎么还能下棋?不怕被砸到头么?”
越行锋偷笑着,微微侧过头,看着柴廷与沈恪二人若无其事地在刚刚没了顶的亭子里下棋,墙头草阿福也淡定地在边上斟茶递水。
“这样不好么?”越行锋俯首下去,寻他的唇。
“唔……”唇上一热,沈翎看着眼前人,笑了,“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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