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盛唐种牡丹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又生

作者:又生  录入:08-28

  谢阿蛮,见载于唐·郑处诲《明皇杂录·逸文》、宋·乐史《杨太真外传》卷上等。
  善舞《凌波曲》,经常出入宫中,为杨贵妃所宠,时召为杨贵妃兄妹之私家音乐活动。安史之乱后,曾被玄宗再次召入宫中表演。
  张云容,见载于杨玉环诗《赠张云容舞》。注曰:“云容,妃侍儿,善为《霓裳》舞,妃从幸绣岭宫时,赠此诗”,故为盛唐时宫廷乐人,擅舞。
  公孙大娘,见载于《全唐文》卷433陆羽《僧怀素传》、唐·郑处诲《明皇杂录·逸文》、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李白《草书歌行》、司空图《剑器》等。
  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序“自高头宜春、梨园二伎教坊内人泊外供奉,晓是舞者,圣文神武皇帝初,公孙一人而己”、诗句“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梨园子弟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其为盛唐梨园舞妓。
  张旭观其舞而悟书道,书境大进。杜甫年幼时曾在堰城(今属河南)得观其伎,张旭在邺县(今属河南)观其舞入迷,故其可能原为河南名妓,后召入宫中。弟子颇众,亦多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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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霓裳
  “崔氏所言,那日,至尊圣人与申天师、鸿道士自望仙山归来,作这曲《霓裳羽衣》。”“出于龟兹,长安却早有人家能奏此曲。”“大约西凉杨氏所献。”……
  霓裳本只在宫廷王侯府中演奏,而当乐工将钟、磐、琴、筝、笙、箫、笛,一一摆上台面时,人们又惊叹,不过仅仅是那金石丝竹四样行头,八个人,一曲却有十二遍,要奏一个时辰。
  苏安还是没有破开妙运的人眼,他拨弦调轸之时,根本记不清此处是长安或洛阳。
  一声钟音为始,散序前六遍,无舞,无拍,二十六面玉磐错响。一位盲者,身披素白的宽衣大袖,跃身而起,由高处落下,轻点出流水般的音瀑。
  此处金石二声,前者追后者,高者逐低者,乐人即是舞人,如鹤过云间。
  一串五弦轮指拨开云雾,继而,琴与筝流淌而出,乐人沉吟俯仰,高山流水。
  琴师明眸,筝师剑眉。
  他为何用琴?礼法之中,上古神农作琴,七弦十三徵,本为含蓄深沉之物,能承受得住金石之重;乐理之中,琴的音量弱而不失,可充分泛音按音,能启下。
  他又为何用筝,不用瑟?筝音域宽广,音量宏大,音色清扬悦耳,是丝类中最具有阳刚之气的乐器,它的十三弦,本就是瑟的二十六弦由二女相争对破而来。
  昨夜,仍是那轮明月落在九州池中。寿王入宫觐见,传林蓁蓁与裴神符侍宴。
  归程,二人遇见新进梨园的舞娘与乐伎,听见湖心屿传回一声声筝音,一时神游,竟都有些感慨。王爷自幼寄养于宫外宗室,性情优柔,却不知为何,此夜弹出的曲子那般坚实有力,像是在寂寥而忧郁的人生中遇见了一个仙灵。
  林蓁蓁在亭下坐,左手勾子弦,动作刚开始,便是裴神符首创的凤眼手型。裴神符盘腿在湖畔,才弹出首遍的曲调,竟有三分是广陵《斗百草》的狂逸。
  多少年,林蓁蓁向林叶抱怨,那位邻铺疏勒黥面人,既不擅汉语,也不拿拨杆,年逾不惑,成天还做些惊世骇俗之事,拿去娘娘王爷面前炫耀,抢自己风光。
  “洛儿拿手指拨弦;洛儿用花蜜调轸油;洛儿反弹琵琶,请吴道子作画……”
  “林氏用得玉拨片;林氏双手反弹琵琶;林氏修龟兹舞,胡旋日夜不止……”
  殊不知,裴神符头回见这位玉面小郎君,便觉得自己身在江南,身在扬州。
  他的左右两手那般纤细灵巧,能剪春风,他的凤眸飘着杨花与细雨,他和另外那位林公子翩跹作舞,狷狂自如,召唤起湖畔的千万条柳枝为他们为伴。
  林氏为模仿裴神符,把身体与乐器淬炼为一体,称“合散”,而裴神符为追逐林氏,令乐坊匠人把疏勒琵琶的琴颈加宽,琴箱变窄,改进得像一柄柄阮咸。
  若非相争,何得一曲传天下?
  一直到此夜,林蓁蓁止住弦,仍然想争,仍还想精进乐艺,只可惜听着寿王的筝音,他忽地又觉得,那曲中再也容不下自己。裴神符深有同感,只是没点明。
  年年花开花又落,
  总有新颜替旧颜。
  裴神符道:“林公子,此曲今后定然还会有万千变数,我们极尽全力,也只能独占一说。”林蓁蓁却是更为敏感的,怕别人从此看不起他,笑着回不错。
  语罢,也抚了一下眼角淡淡的皱纹:“但只在五凤楼台奏过此段,拨弄了风云,心知那台下的众生之中,有多少因二三曲词而名扬天下,我也算知足。”
  裴神符遂与林氏公子约定,集毕生之精力于这曲霓裳,日后,当隐姓埋名。
  回至五凤楼台,一记五弦的泛音,又在琴与筝合成的山水墨画之中荡开波澜。
  节奏越来越快,五弦接着弹挑,苏安闭着眼,催云拨雾,召唤竹声速速合入。
  为何先用笙,而后令箫笛并进?箫声悠远苍凉,笛声高亢活脱,二者的音质皆有棱角,而笙在礼乐中出现最早,性格敦厚而高雅,是纯五度音阶,适合合鸣。
  当此,金石乐师白袍飞舞,琴筝坐定却如流水,竹音三人披青衫,分明是山的颜色,却信步游走于场中,眉飞色舞,神采奕奕,但叫世间的动静全都混淆。
  混沌之中,又是五弦铮铮轮指而过,琴师与筝师对望,一提气,歌唱于其间。
  苏安再度陷入风暴,只能听见漫天纷飞的花瓣,再也看不清河岸边的容颜。
  散序至此转入拍序,五弦扫弦以计拍,四部音声人统一节奏,天地恢复纲常。
  山不动,水长流。
  就在前日的傍晚,雷海青拉苏安去门楼下捡白花,可苏安不去。雷海青倔强,自己当真跑了一趟,结果两手空空而回,想那花定被鞋靴蹂躏去,红了眼眶。
  好在回到院子,几位新人轮流来拿他打趣,摸摸捏捏的,才让他的心情转晴。
  “海青小友就是这样的性子,哭得快,笑也快。”李暮、许合子几人皆在,正逢梨园使领阿蛮和云容去记录户籍,“对,梅妃娘娘身边那位掌筵叫什么?”
  雷海青揉了揉眼,他不想说,那位掌筵是杏生的姐妹,每回进出,不仅要搜他的身,甚至连梅妃的举动也是监视着的。只是梅妃娘娘大度,从来没有过抱怨,什么都笑意相迎。
  “你们就知道欺负我。”雷海青敲着手中的筚篥,“我且问问,如若至尊今日判的是怀州得胜,你们敢不敢像苏供奉那般神勇,给郭刺史发白花簪?”
  李暮反问了句:“你说敢不敢?”言者无意,那听者有心。雷海青觉得自己应该展一展志气:“我不奏违心之曲,若五音不正,我,宁愿一头撞死在阶前。”
  许合子赶紧上前,捂住雷海青的小嘴巴:“你呀。”李暮笑叹道:“海青小友,若真有那样一日,我或许会泛舟于楚江,沿岸呢,种些竹子,供养家里人。”
  许合子面泛红晕。
  李暮便是此时才决定,把自己的曲子让出来,让雷海青争得三甲,回报梅妃。
  在五弦的掌控之下,拍序的节奏持续而稳定,那灵动的山川河流,又汇聚为透明的水滴,从五凤楼台落下,在南北泛起波澜,一滴,二滴,三滴……
  虽然只有八人,但,当每样乐器都找准自己在和弦中的位置时,情况就截然不同了。金石的响动可以传得很远,而筝与笛一旦发力,那便是千百倍的共振。
  八人之声,不仅比怀州的五百人强势,更叫整座洛阳城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苏安却还在等着一个人。五弦的入破,虽让给了林氏、李暮和雷海青,可他真正在乎的对手,是李归雁。苏安敬重李归雁,缘于一把奚琴,一段《投壶乐》。
  他没料到,李归雁牵曲,前七遍用五弦,唯独入破,破清乐之界,用了羯鼓。
  羯鼓,不在清乐金石丝竹之列,于清乐法曲《霓裳羽衣》而言,尤其到繁音急节的入破,并非是一把木槌变成两把木槌的区别,而是史无前例的传奇。
  入破,本就是传奇。
  含凉殿切磋过五弦的技艺,李归雁离去,并非不想搭理苏安,而是知道自己胜之不武。他视苏安为一生忘年挚友,也并非高洁,而是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至洛阳后,一天,李隆基倦怠于朝政,懒悠悠的,私召李归雁来,问起苏莫谙的琵琶。李归雁想想,不忍让苏安陷入两难之境,故而回禀,这琵琶音色很差。
  李隆基仍未放下贪恋,笑道:“五弦,入破精魄所在,卿有什么能替代呢?”李归雁道:“陛下常说,羯鼓为八音的领袖,臣愿……”李隆基道:“《秋风高》,那是朕和宋广平、姚元崇之约。”李归雁道:“臣知罪,然而,臣还是愿意一试。”
  归雁深知李隆基。
  掐指一算,李归雁说自己曾打折五十只鼓槌,果然,李隆基为护昔日君臣之谊,很笃定地告诉了他:“五十只算什么,朕已经打折三柜子。”李归雁:“……”
  入破,李归雁为苏安守护住了妙运。
  直至舞遍,曲子鲜艳起来,乐器与音声人各归其位,从此,场上主角唯有舞伎。两位梳九骑仙髻,身披孔雀翠衣,佩七宝璎珞的舞者,双双入堂用水袖作画。
  此为对舞,相扶如一人,骤然在酝酿七遍的灵秀画幅上,浓了墨,重了彩。
  人们看见那柔若无骨的身姿,道是天女下凡作花舞,纷纷躺下泪来。谁知梨园是什么地方,谁又知,自己为何为这可望而不可即的曲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安坐在乐阵后,依然用弦音做引领,一弹一挑,从容地迎接彼岸那条泪河。
  不久前,他接到长安牡丹坊来信,方知,贺连已经平安到达天竺,秀心又有了身孕,万没堤防的是,卢兰三天两头往坊里跑,异常热情地帮衬着茶娘。
  却是许阔在其枕头中掏出了那只“前朝王爷”的金镯,才查明,宋侯府被查抄之后,慕容氏没入奴籍,孟月卖清了家当,打点过张俭,与她亡命天涯而去。
  只因,在他一人酸涩悲戚,顾影自怜之时,她坐在牡丹坊一角,给过他欣赏。
  一曲霓裳,一个时辰,待梨园十六曲奏罢,已是开元二十三十月十七的黄昏。
  梨园众家自有自的准则,唯圣判,李归雁其一,林氏其二,雷海青其三……
  南北两岸,多少情愫仍在涌动,苏安收起妙运,起身望向对岸天津桥东的户楼。尽管自己姿态谦卑,一身俗尘也依然难逃欲念,可这一日,他终究是成就了这支流传天下的法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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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篇幅为话痨产物,慎点】
  关于《霓裳羽衣曲》的音乐特点,涉及到它的调式、结构、舞蹈、所配器乐、发展等方面。
  首先,关于它的调式,唐人都持“商调说”。
  1.在《唐会要》卷33“诸乐”中载《婆罗门》为黄钟商,时号越调;2.在唐·南卓《羯鼓录》中载《婆罗门》属于太簇商(大石调);3.白居易《嵩阳观夜奏霓裳》亦有“开元遗曲自凄凉,况近秋天调是商”。
  并且从夔白石记载中看出在宋代所存唐代的曲谱中依然为商调:《白石道人歌曲集》卷3《霓裳中序第一》
  小序云:“又于乐工故书中得商调《霓裳》曲十八,皆虚谱无辞。按沈氏乐律,《霓裳》道调,此为商调。”
  其次,关于它的结构。
  一为“十二遍”,如《新唐书》卷21《礼乐十二》:“河西节度使杨敬忠献《霓裳羽衣曲》十二遍”;
  二为“十三遍”,宋·沈括《梦溪笔谈》卷17《书画》曰:“《霓裳曲》凡十三迭,前六迭无拍,至第七迭方谓之迭遍,自此始有拍而舞作。”
  三为“三十遍”,如白居易在《霓裳羽衣一有舞字歌和微之》,其散序6遍、中序18遍、曲破12段。
  由于史料的缺乏,我实在无法确证哪种正确,但可以发现这几种说法中亦有相似之处,即言此曲存在散序与中序。散序无拍,故而舒缓,中序节奏感非常强烈,之后就加入了舞蹈成份。
  再次就是舞蹈。
  在唐代宫廷中,此曲的舞蹈有一人独舞、对舞与队舞两类。此处众所周知,有太多诗词记录,我就不说了。
  最后,所配之乐器。
  梨园中法曲所用器乐主要是传统的丝竹之乐,白居易在《霓裳羽衣一有舞字歌和微之》自注曰:“凡法曲之初,众乐不齐,唯金石丝竹次第发声,《霓裳》序初,亦复如此。”此诗中涉及到此曲乐器的诗句有“磬箫筝笛递相搀,击擫弹吹声逦迤。”
  同样在白居易的其它诗作中亦多涉及到此曲的乐器,如《卧听法曲霓裳》中有“金磐玉笙调己久,牙床角枕睡常迟”、如《琵琶引并序》有琵琶,如《梦得得新诗》中有“便播笙歌作乐章”、如《王子晋庙》中有笙等。另外,张祜《华清宫四首》则有笛子,“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元稹《莺莺传》用琴弹之。
  这样将这些诗句所提及的乐器加以总结,大约有磐、箫、筝、笛、笙、琵琶、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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