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墨只觉得一阵劲风突然来袭,并贴着自己的左脸刮过,他下意识一躲,就让秦朝解开了对他的禁锢。
两个人一交锋,就势分开,纷纷蹬蹬蹬后退几步。
季淮墨回神一看,就见几缕发丝贴着他的脸颊飘飘忽忽地落到地上。
“秦氏双刀,果真名不虚传。”
“季氏双枪,亦是惊世骇俗。”
两人分别说完这句恭维之后,互相对了个眼神,又奔过去战成一团。
只是这一次,他慎重的很多,也不藏私了,什么“平沙落雁”,“长河落日”,“星汉灿烂”,怎么厉害怎么来,看得秦朝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跟季家枪比起来,秦氏双刀的招式就要朴实很多,没有那么多花样,讲究的是实用。所以舞起来并没有季淮墨耍双枪来得漂亮,不过一刀下去的效果倒也是立竿见影。季淮墨一开始也是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但是他毕竟比秦朝多了那么一点沙场对战的经验,三五招之后就找到了窍门,开始和最初一样,主动进攻。
场中局势又立刻逆转了过来。
最后,他使出了杀手锏,“回马一枪”,将秦朝逼得只能仰躺在地上。
他正要起来的时候,季淮墨立刻就用另外一支枪直直地刺过来,最后,堪堪停在秦朝的咽喉处。
“我输了。”秦朝卸了力道,彻底躺倒在尘土飞扬的地上,把头一偏,闭上了眼睛。
“秦兄的功夫不弱,淮墨也是险胜一招。下次再来,依旧是胜负难分。”季淮墨收了枪随手扔给跑上来的管事的。
“小王爷谦虚了,秦朝此次,输得心服口服。”秦朝伸出一只手搭在季淮墨的手上,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希朝决定,退出明日的选拔。”
“这是为何?”就因为,输了这么一次?
“祖父自幼教导我们,明知必输而为之,是不聪明的表现。因此,希朝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在你或者令祖的心里,明日选拔难道只是一争胜负的场合?”
“……”
“希朝没有想过,此次选拔赛事,并不是只有决出一个元帅,还有左右将军、左右副将。而这些人,一旦被选出,是为了共赴南慕战场的,是为了天下苍生,与奇丽一决死活的,而不是你所认为的,只是为了意气之争。”
“……”
“还是说,希朝并不想上战场,甘愿一辈子只守着这个皇城,碌碌无为,或者将来继承你祖父的衣钵,成为大统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本爵也无话可说了。”
第64章 知己
“当然不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上阵杀敌,当是每个儿郎的梦想。只是,如我这种身份,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论身份,我不是比你尴尬?如果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样的选拔,我看都不看一眼。”季淮墨嘴角上扬,十足的讽刺。
“……”秦朝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季淮墨的身份。当今陛下除非疯了,不然是不可能在这个敏感时期放他去上战场培养自己的势力和声望的。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陛下根本就不打算或者不觉得他能活着回来。
想到这里,他看向季淮墨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担忧。
季淮墨却是无所谓,“总之,秦兄,你愿意与我一起拼一拼吗?”
“这……”
“怎么?难道你害怕?”
“自然不是!”秦朝不由得想起,他小的时候,跟着祖父去参加出征将士的送别仪式,听到的一首赠别歌,自己现在还记得那里面的歌词。
“一朝国危难,立马横枪,征尘掩不去锋芒。
三千里烽火燃八荒,纷纷碧血染戎装。
戎马边塞远,绝城苍茫,万里西风卷征裳。
生无悔,纵死又何妨?笑看沙场,再回首凄血残阳。
君莫辞醉,更尽酒千觞,总无非生死一场。
莫惆怅,流年换沧桑,青史册血溅一行。
好男儿,何惧奈何乡,一曲断肠,留待与后人传唱。”
身为大好儿郎,怎能不想着扬名立万,名垂青史?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去参加?怕输吗?还是你觉得凭你的实力,连前五都进不得?”
“小王爷,您不用再以言语激我了,方才是希朝想岔了。希朝明日必当全力以赴。不止明日,以后都会全力以赴。如果可以,希朝也喜欢上一回真正的战场。”
他想,关于这位小王爷的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传言,怕是真的。七岁打猛虎,十三岁率军直捣北奴权力核心,将他们逼得远走故乡。
否则,又将怎么解释他的这等气魄和无畏?
想到这里,秦朝不由得对这才第一次见面的青年起了敬佩之心,他不仅主动邀请季淮墨赏脸和他一起共进晚餐,还表示要当向导,带季淮墨好好逛逛这珍珑阁。
等季淮墨逛了之后才发现,他之前所见,原来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珍珑阁占地有几千亩之大,分为好几个板块,比较出名和受欢迎的就是文阁,琴棋书画四苑,演武场,以及“天下第一赌”。
秦朝接下来要带季淮墨去的,就是这“天下第一赌”所在的院落。
所谓“天下第一赌”,其实就是赌院。只不过这赌的可不是一般的赌牌、赌骰子,而是什么都赌。这在之前木扬也有稍微说过,大到天下大事,小到芝麻蒜皮,无所不赌,因此,才有了这么一个“天下第一赌”的名头。
季淮墨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了屋子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书,“天下第一赌”。
字是飘逸中又带点格局的行书,季淮墨很喜欢。
“这是谁写的?”
“回殿下,是主人。”
“你能别主人主人的叫唤吗?又不是狗。”季淮墨皱了皱眉头,随即不再理管事的,率先跨上了台阶。
与此同时,躲在屋檐后面的某两人同时苦了脸,女主人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下次要叫什么好呢?
赌房里并没有季淮墨想象地那样拥挤喧哗,反而十分安静,毕竟来赌的都是身份高贵之人,他们不可能像市井小民或者真正的纨绔子弟一样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
他走到一个看起来最为热闹的大桌子面前,惊讶地发现,这里赌的恰恰正是有关明日选拔的。
他是这样,赌娘将刻有最可能夺魁的参赛者的人名的木牌按顺序放在桌上,参与豪赌的人如果看中哪个人,就在那人的名牌下的白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以及参赌的金额。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押上银钱,自然是因为他们所赌的金额太大了,方桌上怕啥堆不下,容易混乱。
“怎么样?殿……墨兄,要不要玩一把?”
“……”季淮墨在桌面上仔细寻找,果然,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家竟然这么不看好他。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样如果一路押自己,到时候不就赚翻了吗?这倒是个挣军晌的好方法。
电光火石之间,季淮墨就敲定了自己接下来几天的迎战策略。
“好,我赌。怎么玩?”
“墨兄看中谁,只要在那人的名牌下写上自己的名字和要赌多少钱两即可,到时如果您押的那人赢了,您就能获得输的人的所有钱两。如果赢的人有好几个,就可以平分赌资。”
“听起来不错。那领战利品的时候可要出具什么凭证?”
“自然是有的。便是这个。”秦朝指着一些人手持的木牌,“你只要持有这个写有你名字的黑牌,便能来这边找管事的领取赢资。”
“既然如此,那我便玩上一把。”
说完,他弯腰在写有自己名字的木牌下面,挥毫写下“季淮墨”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并在金额上写上10万两白银,几乎是自己这两年通过田庄赚的全部家当了。
偌大的白纸上只签了这么一个名字,就显得格外显眼。
不出意外,引起了轰动。因为季淮墨几乎是这次最不被人看好的参赛者,现在有人竟然如此大胆孤注一掷,难道不怕输得连里衣都不剩了吗?
可是当人们看清那白纸上的大名之时,议论声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片寂静。
“季淮墨本人?他押自己赢?这人莫不是傻子吧?”
当有人要看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季小王爷本尊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位季小王爷,果真脑子不太好使,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大家就更不可能押他了。”
“大概是想钱想疯了吧?可笑,真是可笑。”
“想也是。冀北苦寒之地出生长大的人,能有多大的见识?”
第65章 选择
可想而知,明日清晨,洛都街头又会流传出怎样的笑料?
而此时的季淮墨却是与秦朝坐在写意楼靠窗的位置看着下面的风景。
“希朝不明白,您为什么要亲自下注呢?使用化名或是让别人替也是不违反规则的。”
季淮墨笑而不语,“那样就没意思了。你听说过欲扬先抑吗?”
“……哦!”秦朝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殿下厉害,在下佩服。”
“呵呵,你没见过真正厉害的人呢。”
“哦?殿下见过这样的人?”
“嗯。”
“他是怎样的?可比得过前朝闻人先生?”
“……”季淮墨揉揉眉心,露出思考的神色,“无法评判?”
“无法评判?”
“我可以这样说,此人若是入世,必当引发腥风血雨。所以他的不入世,对天下苍生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哦?真有这样的人?”
前朝人评判闻人先生“多智而近妖”,他能测风雨,能晓未来,更能断阴阳,基本上就是无所不能。因而有人猜测,他根本不是凡人,而是天神下凡济世,如今功成身退,便要返回天上去了。
“不说了,上菜了。”
“……”秦朝刚被季淮墨挑起兴致,就被他岔开话题,他心里十分好奇,却也知道就算真有这样的人,也不是自己可以探知的。
于是也就放下心思,专心地给季淮墨介绍菜品。
而与此同时,毓庆宫中。
安平帝满是忧色地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太子。
“张御医,还是没什么起色吗?”
“陛下!臣无能!”
“你该死!”他突然一脚猛踢向老御医的心口。老御医应声倒地。
但是他不敢爬起来,也不敢呼痛,只是战战兢兢地跪好,将上半身伏倒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父王,您还不听儿臣的吗?再拖下去,十一皇弟的命可就没了。”说话的正是一身绛衣的四皇子。
“……”安平帝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因此也没有计较他为什么不叫太子殿下而叫十一皇弟。
是啊,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真的要这样吗?
为了他置数万军民于不顾,会遭报应吧?扬儿就算醒着,也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的。
“现在只有奇丽的大祭司能救皇弟的性命。而他的条件只是二路援军全军覆没,以及南慕一城。父皇,您可要想清楚,没了这几万兵马,安国还有数十万,没了南慕,您也还有东栀,北雁,西塘。可是皇弟只有一个啊!”安钦哲言辞恳切,他目光殷殷地看着安平帝。
“……”安平帝被他说动了。
“此事你去安排吧。”
“遵旨,父皇。”
安钦哲走后,又是安平帝一个人面对昏迷不醒的爱儿。他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坐拥天下,却救不回一个人的命。
这种感觉,他在二十年前有过。
“诺儿,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的孩儿吧。”
……
无论这其中起了多少波折,又隐藏了多少
暗涌,万众瞩目的元帅选拔赛终于还是开始了。
这一天,赛台周围围满了人,他们有的只是为了瞧热闹,有的则是参赛者正在做准备,还有的就像东边角落的那人一样,“来人啊!有没有人呐?最后下注的机会,过时不候啊!赌赢赌输,一夜暴富啊!”
那是珍珑阁“天下第一赌”的院子派出来的人。
季淮墨看得好笑,还真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啊。
不过,还真有人闻言蜂拥上去,抓住最后一个下注的机会,就指望赚的盆满钵满。
“秦兄,你不上去?”
“有季兄就够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秦朝挤眉弄眼,意在指方才季淮墨一路走来,收获了不少看傻子一样目光的事。
季淮墨笑笑,看来洛都的信息传播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地快。
比赛就要开始了,台上的几个评审官也都就坐了,主位上的那个,理所当然没有来。
“您说四皇子殿下真的会来吗?”
“这可是陛下难得给他的差事,怎么会不来?”
“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比赛还有一刻钟就开始了。”
“谁知道呢?”季淮墨靠着栏杆,看前面人来人往,心里头想的却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在一个时辰前,他就已经跟自家余下的九个人说好作战计划了。所以这第一轮选拔,他是不打算亲自上场的,只等着他们都在台上留到最后,他就可以直接进入下一轮。
因为比赛另有规定,如果一组留到最后的人数大于等于八人,就可以直接整组进入第二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