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古代架空]——BY:苍灰

作者:苍灰  录入:10-01

  毕竟,符志日的血管里,实实在在地流淌着季家的血。
  “如果你支持符志日的话,符克己怎么办?”
  我们正处在道路的岔口,这是对她诛心之问,同样是对我自己的诘问。
  符克己是符锦内定的继承人,却为了她选择与我决裂,也因为她对京城政局失望透顶,避走边塞。符志日是皇上的嫡长子,由她妹妹托付给她照顾,有着一半季家的血脉,是一个方便他掌控的懵懂孩童。
  两边都是亲情,两边都是利益,她该如何选择?
  “相比于欲壑难平的大人,无欲无求的孩童更符合季家的利益,不是吗?”
  出乎我的意料,季清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作出来的选择。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私情,也容不下任何温度。自这个女人从必死之境捡回一条性命以后,她就一点一点地将为爱疯魔的季清霜杀死了,现在的她,只作为季家的话事人存在。
  所以她选择了更大的利益。
  “说的不错,不过你真的不在意符志日成为我手中的傀儡吗?”
  “那又怎样,你是摄政王,我便是摄政王妃,你我同分天下,不好吗?”
  季清霜抬头,对我柔媚地笑着,这个笑中有季婉月的影子,但跟那朵菟丝子不一样,在季清霜的笑容之下,是一只追逐着鲜血的鲨鱼。所有被她残疾孱弱的表现迷惑的人,都会被它连皮带骨地吞下。
  “自然是好的,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走到季清霜的轮椅前,蹲在她的面前,平视着她的眼睛,时隔多年,她眼中野心曾短暂地因为仇恨动摇,但在得偿所愿之后,权欲之火重新点燃。
  她的胃口很大,张口便是一半的天下,不过,我喜欢。我们这种人,无法被爱意填满,只能被理想和执念触动。
  我将手覆在季清霜畸形的右手上,抚摸着她的残缺之处:
  “我们需不需要继续对局,在符锦面前演一场戏?”
  “没必要,符锦那个家伙马上就要不行了,皇后诞下嫡长子,他看都没看。一众御医离开了皇后寝宫以后,直奔他的寝宫去了。”
  季清霜自高处睥睨着我,她明明只是一个残废的女人,却宛若九天之上的神佛,不怒自威。我为这样的她而迷醉,在我们共同的野心面前臣服,我将她残缺的右手放在我的脸上,枕在她没有知觉的双腿上,深情款款地对她说:
  “那么,欢迎回家,夫人。”
  164、
  我前脚刚把季清霜推回她以前的小楼,后脚魏公公就跑来找我了。
  看见我的人影出现在长廊的尽头,魏公公一路小跑地冲了过来,手中的浮尘一甩一甩,头顶的帽子都因为跑得太快被吹飞了。
  “慢点慢点,魏公公。”
  我连忙跑到魏公公的身边扶着他,顺手往他怀里塞了一个银元宝。魏公公对自己怀中的重量置若罔闻,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份天降之财。
  “什么慢点慢点,皇上着急找你呢,快跟我走。”
  “啊?什么——”
  还不等我说完话,他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公公,拖着我这个三十多岁的小年轻健步如飞,顺手还捡起了自己的帽子。
  在魏公公的催促下,马车一路疾驰,我许久没有坐过如此刺激的马车了,下车时有些犯恶心,还是魏公公把我给扶下来的。
  “魏公公啊,您老这么着急到底是啥事啊?”魏公公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魏公公头也不回,随口敷衍我。
  “到地儿你就知道了。”
  这可让我头疼了,正常情况下,魏公公是个不错的人,主子私底下召见大臣的时候,魏公公会提前暗示大臣主子的心情怎样,好让大臣们提前做好准备,这次魏公公不知道怎么回事,半点风声都不愿意透露。
  主子的寝宫之前,围了一众御医和宫女,他们焦急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怎么了这事?一个两个地都闲在这里,你们是要反了吗!”
  魏公公一甩浮尘,尖声呵斥道。御医们不受到魏公公的管教,他们没什么反应,宫女则推出了一个长得很可爱的丫头来。
  那丫头眼睛水汪汪地,很是委屈地说:“魏公公,我们也不想,可皇上他刚刚发了脾气,把我们都给赶出来了,现在没人敢进去。”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皇上哪有这么可怕。”
  魏公公翘着小指,狠狠地点着那名宫女的额头,宫女委屈巴巴地看着魏公公。
  自主子占领这具宫殿之后,他的形象一直是生杀予夺且阴冷莫测的,皇宫里的宫人们对这样的主子都很害怕,不敢有任何的违抗。但魏公公眼中的主子不是这样的,他见过主子的另一面。
  主子小时候命格极贵,被老皇帝带到了皇宫里来养,那时候,老皇帝怕主子在宫中无聊,派了一众小太监去给主子当玩伴,魏公公就是其中一个。哪怕后来主子长大了,变成了皇帝,很多时候,魏公公还是把主子当成幼时的那个乖巧聪慧,脾气有些奇怪的死小孩。
  “可是魏公公啊,我们没法跟您比啊,皇上不会把您怎么样,对我们却毫不留情啊。”
  “哼,那是你们不争气,”这个马屁拍的恰到好处,魏公公一直为主子很少苛责他感到自豪,他的声音仍然尖锐,但话里话外都是消气的意思了,“说吧,你们都有什么事儿?”
  小宫女擅长察言观色,趁此机会赶忙说道:
  “不多不多,就两件事,一件是御医他们送来了止痛的汤药,现在差个人来给端进去;另一件事是产婆把小皇子给抱过来了,我们不知道要不要让皇上看一眼。”
  小皇子,是符志日吗?他在这儿?
  我的心思被这条消息给吸引了,在人群中搜寻着,正好看见了一个中年妇女怀中抱着的黄色襁褓,凑了过去。
  我一直不喜欢婴儿,我一生中最初的悲剧就源于母亲为继父生出的一对龙凤胎,我清楚地记得,他们出生的时候是两个红色、皱巴巴的肉团。我摘了最好看的鲜花去看望它们,他们却对我哇哇大哭,脸皱缩成一团,五官挤在一起,嘴巴张得很大,不断地发出恼人的声音。母亲以为我吓到了他们,生气地把我赶出了屋子。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身上微微出汗,心底却无比寒凉,我被赶出了自己的家门,手中握着蔫掉的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讨厌哭起来很难看的九王爷,但我无法讨厌这个孩子。
  粉嫩嫩的皮肤,水灵灵的眼睛,肥嘟嘟的脸蛋,暖阳照在他的身上,圣洁地恍若遗落在人间的神子。小家伙感到有人影站在它身旁,乌溜溜地眼睛看向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了,笑了,小皇子笑了!”产婆惊喜的声音恍若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我的眼中只能看见这个孩子。
  它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婴孩,也是第一个看见我就笑了的婴孩。
  更重要的是,它是主子的孩子。
  我好想将他抱在怀中,感知他的重量,直面他的情绪。唯恐吓到这个小家伙,我小声地对产婆说:
  “我可以抱抱他吗?”
  “当然可以了,大人,不过您要小心些。”
  产婆一边指导我如何抱孩子,一边将符志日交到我的怀中。我接过这个沉甸甸的小家伙,这家伙刚一落在我的怀中,笑得更开心了,大大的眼睛眯起眼,变成两个小小的月牙。
  连我这种家伙都忍不住跟它一起笑了起来,这孩子就是有这种魅力。
  “李大人,李大人?”
  魏公公嘱咐完了宫人,叫我跟他一同进去。
  “啊?等等我,我把小皇子给——”
  “不必了,”魏公公警惕地看了一眼奶妈,对我说道,“李大人你抱着就好,正好带这孩子去见见他父皇。”
  魏公公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汤药,对我怀中的孩子并不在意。在他的眼中,小皇子的价值比不过一碗能够减轻主子疼痛的汤药。
  我踏入了我无比熟悉的宫殿,这间寝宫好像很久没有通风了,浓重的药味与腐朽的气息充斥在鼻腔,我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的婴儿,以阳光而健康的味道洗去令我深感不适的味道。
  我把婴孩带到主子床边,或许是这间宫殿过于压抑,这孩子还没有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就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他闭着眼,努力地往我怀里缩着,想要把脸埋在我的怀中。
  “吵——”
  床上一个恍若死尸的身影颤动了一下,传出了沙哑至极的声音。
  魏公公心惊胆战地瞥了主子的身影一眼,从我怀中抱着了哭闹不休的小皇子,以手捂住小皇子的嘴巴,带走他前不忘嘱托我:
  “记得让皇上把药喝完。”
  “好。”我随口应道,胆战心惊地看着魏公公抱孩子的姿势,忍不住劝告他,“小心点。”
  现在,寝宫中只剩下我与皇上两个人了。
  我手中端着药碗,坐在主子的床边,伸手拍着主子的肩膀:
  “皇上,起来喝药了。”
  “李念恩?”
  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的主子探出头来,眸子因为疼痛而涣散。
  “嗯,臣在。”
  “念恩?”
  主子的细细地喘着,声音飘渺如烟,他的手悄悄地伸出被子,无力的寻找着什么。这是我们旧时的习惯,我知道他的意思,放下手中药碗,伸手握住他的手,以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
  “嗯,主子,我在呢。”我俯身,在他耳边唤着旧时的称谓。
  自从老皇帝给主子下毒以后,主子的肠胃就没有好过。我们在边塞一起打仗的时候,他偶尔会犯病,整夜地胃痛,根本无法入眠。那时候,是我陪在他的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他,握住他的手,告诉痛到无法思考的他——没关系,我在的。
  听闻旧时言语,念起昔年感情。强撑已久的坚强与冷酷裂开一道细微的裂缝,死去许久的小主子展露出些微残影,那个怕疼怕苦的娇贵小王爷呜咽着跟我说:
  “念恩,我疼。”
  我高高在上的主子啊,我万人之上的主子啊,他曾能拉强弓,骑烈马,在朝堂上十步吟诗,一鸣惊人。他曾奏乐曲,做舞剑,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中长袖善舞。
  我仍然记得,弦月之下,他身披淄色蟒纹氅衣,身形颀秀,冰冷矜持,却以价值千金的七弦古琴为我一个奴隶奏乐。
  曾经,他耀眼,俊朗,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而今,他干枯,瘦弱,药石罔救,无可救药。
  他蜷缩在龙床上,被无休止地病痛折磨着,疼痛消磨意志,摧折身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逐渐衰败,死亡一步步驾临。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我什么感觉。
  我没有怜悯,也没有疼惜。
  怜悯是给自己的爱宠的,疼惜是给自己最为亲密之人的。可惜,他既不是我的宠物,也不是我的爱人,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对手,是我不得不翻过的高山。
  当他不可触及之时,他是高山之上的佛陀,我只能仰望他,为他周身的佛光迷醉,磕着长头,一路从山脚爬到离他最近的地方,虔诚地匍匐在他的足下,只求他施舍给我一个眼神。
  但当我可以触及他的位置之时,神圣的辉光被撕破,巨大的佛身之中,是一个与我一样的凡人。
  他不过是一个凡人,一届凡夫俗子罢了。
  我终于能获得了平视他的资格。
  “念恩,我疼……你能抱抱我吗……”
  主子被病痛折磨地神智不清,流露出自己的脆弱,说出了本不应该说出的话。
  我无声地脱掉鞋袜,坐在床上,将他揽在怀中,怀中的主子轻飘飘地,骨头有些膈人,他蜷缩在我怀中,发出微弱的呻吟,轻轻地揪住我的衣襟。
  我怀中抱着他,眼中看着他。
  眼神是冷漠的,无机质的,就像是看待无关紧要的死物。
  165、
  离开主子的宫殿以后,我拒绝了魏公公专门给我准备的马车,步行回家。
  看到主子的那副样子,我感觉,我已经没有着急的必要了,主子凭着这样一具身体勉强走到现在,他已经什么都做不到,再难有力挽狂澜的机会了。
  回家的路上,我路过了容妃昔日的宫殿,自从容妃死后,这间承载了无限荣华的宫殿便一直被禁止入内,从老皇帝掌权之时到主子执政之刻,所有人都默契地对那个风情万种的一代宠妃避而不谈。
  新来的宫人们通过老人的描述想象着容妃的容貌,幻想着老皇帝与容妃刻骨铭心的爱情。与只能妄想的他们不同,我这小人物曾亲眼见过这两位人物。
  故事行到终局,我终于能想起开篇的记忆。
  史书中没有记载,宫中也少有人知,老皇帝其实很喜欢画画,但他画得很是难看,所以他不敢再外人面前做画,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的时候,才能偶尔放纵自我。
  某一天,主子带我去见老皇帝的时候,老皇帝正在画画。老皇帝姿势摆好,大笔一挥,看着倒煞有介事,可若细看他手底的大作,那可真是不忍直视。
  一副无法辨认的大作完成,老皇帝自觉满意,对主子招了招手:
  “来来来,来猜猜朕画的是什么。”
  主子凑了过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肯定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驴。”
  “驴你妈的驴。”老皇帝气得口吐脏字,一巴掌扇在主子头上,“你小子看清楚,这是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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