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砚打量着刚进屋的糖芋儿,齐昭的武功他知道,绝不是个三两下就会被打趴下的主儿,糖芋儿的招式收放自如,明显在齐昭之上。
他有这么高的武功,却被伤的半死不活的,身份一定不容小觑,况且留下他的那些人又那么有钱,好好坑一下这臭小子,等人来接他时,估计还能再大捞一笔!
言砚如是想着,一旁的齐昭觉得胆寒,师兄一露出这样的表情,绝对是不安好心。
齐昭忍不住道:“师兄,你又在算计什么?”
言砚心情颇好,神秘莫测道:“我要发财了。”
“……”齐昭无语,确定不是发病了?
言砚斜了眼齐昭,训诫道:“你还不去打理一下你的菜地?你菜都快死完了,当初是你哭天喊地求我分你一块地,之后自己又不管了,还得劳驾我给你看着。”
齐昭看了眼师兄那绿油油的药圃,一片生机勃勃,一看就知道每天有人精心打理。
他又看了眼自己那蔫蔫儿的菜地,一片死气沉沉,一看就是经常无人问津。
齐昭悻悻然道:“你还真是看着。”
“给你看着就不错了,还想让我给你打理啊?”言砚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齐昭一边去浇水一边嘟囔:“那你看着的意义在哪里?”
“万一有人偷呢?”言砚翻白眼,然后了然道:“哦,也对,就你种的那菜,丢出去都没人要的。”
“……”齐昭一边浇水,一边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齐昭知道自己的房间被糖芋儿占了后还挺高兴,终于不用跟师兄同处一室了,他兴高采烈地搬去了小师妹的闺房,尽管那里被师兄的旧衣服占去了一半儿。
竹舍的北面是正房,正房分里间与外间,以往都是言砚住里间,齐昭住外间。西面的厢房是小师妹的房间,不过自从她离家出走后,就成了言砚放衣服的地方,东面是厨房和吃饭的亭子,总而言之,这竹舍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言砚进来时就看见糖芋儿裸着上半身在给自己处理伤口,糖芋儿胸口和腹部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渗透了白色的纱布。
“呦!还以为您铜头铁臂呢。”言砚似笑非笑地看着糖芋儿。
糖芋儿抬头瞪了他一眼,这人可真讨厌!
言砚观察着糖芋儿,他包扎伤口的技术看起来还挺熟练,止血的手法也都正确,言砚在给他处理伤口时发现他身上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一看就是经常受伤,哪家的少爷身上会这么多伤?言砚对糖芋儿的少爷身份持怀疑态度。
言砚问他:“你懂伤口怎么处理?”
“不懂。”糖芋儿头也不抬,继续给自己绑着绷带。
言砚撇撇嘴:“不懂你给自己绑得这么起劲?”
“觉得应该这样做。”糖芋儿抬头看言砚,语气不好道:“你来干吗?”
言砚心道,当我愿意来?他把手中的玉佩丢到了糖芋儿的腿上:“从你旧衣服里扒拉出来的。”
糖芋儿捡起来看了看,玉佩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泛着莹润的光泽,它正面刻了个旭日东升,北面刻了个月上枝头,底面还刻了个元和四年十二月初五。
糖芋儿看完之后,随手丢到了一旁:“不记得,没印象。”
言砚看他随手一丢,一阵肉疼,这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这玉佩多值钱啊!
言砚化悲愤为动力,三步两步走到糖芋儿身边,拆他身上的纱布,糖芋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干吗?”
言砚右眉一挑,笑得和善:“给你处理伤口。”
“用不着!”糖芋儿一阵胆寒,开始穿衣服:“我绑好了。”
“你不知道里面的药需要换吗?”言砚用一种看笑话的语气问道。
糖芋儿呆了两秒,气道:“你刚刚为何不阻止我?”害得他将纱布拆开又绑上,这么麻烦!
言砚摊了摊手:“你态度不好,我不想说。”
“你!”糖芋儿气得说不出话:“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我?”言砚粗鲁地将他转过去,开始解纱布:“话都说不明白,闭嘴吧你。”
言砚正在给糖芋儿拆纱布,就看见齐昭在门口鬼头鬼脑的,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过来。”言砚对齐昭道:“你贼眉鼠眼的干什么呢?”
齐昭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还老大不情愿道:“师兄好歹我也是玉树临风,你用这个词形容我,我不大高兴。”
言砚想了想,改口道:“那你鬼头鬼脑地干什么呢?”
“……”齐昭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于是,活泼地跳到言砚身边,娇羞地拍了言砚一下,撒娇道:“师兄啊,你可爱的师弟没钱了呢!”
言砚冷眼看他:“哦,没钱了。”
齐昭不死心,继续乖顺道:“师兄,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言砚点头:“你这么说,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做。”
齐昭愉悦道:“你说!”
过了一会儿,齐昭拿个账本站在言砚身边,言砚说什么他就记什么。
言砚说糖芋儿的诊金没了,从现在开始,他的花销要被记下来,等以后有人来接他时顺便结账。
言砚一边往糖芋儿的药里加东西,一边口述给齐昭:“…三七,花蕊石,龙骨,白芍,茜草,多少钱了?”
齐昭立马回答:“八两了。”
才八两?言砚皱了皱眉头,顺口道:“再给他加根人参,就那株五十年的。”
“师兄,人参止血吗?”齐昭拿笔挠了挠头,纳闷儿道。
言砚道貌岸然地问:“他不需要补身子吗?”
“补身子?”齐昭疑惑,这小子活蹦乱跳的,需要吗?
“对啊。”言砚笑得和颜悦色:“那你说补身子需要什么?”
“人参!”齐昭恍然大悟道:“还必须是五十年的!”
“聪明。”言砚微笑道:“毕竟糖芋儿现在还十分虚弱,作为一个有着一颗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的神医,我自然得好好对待我的病人了。”
虚弱?齐昭狐疑地看了看糖芋儿,糖芋儿正兴趣盎然地看言砚捣药,还好奇地拿着根婴儿胳膊粗的棍子摆弄着,一不小心“咔嚓”掰断了。
言砚没好气地把那棍子夺过来,对齐昭又道:“他毁了我的新药杵,再加一两!”
糖芋儿瞪了言砚一眼,走到床边坐下,闭目养神。
什么新药杵!明明是他自己路上捡的棍子,说挺顺手就带了回来,齐昭觉得师兄脸上写了四个大字:无良奸商。
糖芋儿也是,师兄当着他的面坑他,他还能毫无反应,齐昭心生不忍,对言砚道:“师兄,那你赚的钱得分我一些,我都给你记账了。”
“再说吧。”言砚敷衍道,然后拿着捣碎的药走到床边,对糖芋儿道:“转过来。”
糖芋儿转了过来,任言砚处理着,齐昭看他惨不忍睹的伤口,忍不住问道:“你不疼吗?”
糖芋儿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你试试。”
“师兄!”齐昭猛地拍了言砚一下,愤怒道:“他又挑衅我!”
言砚被拍了一下,没掌握好力度,上药的小木片重重地刮到了糖芋儿的伤口,糖芋儿只是眉头皱了皱。
齐昭连忙松手,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
糖芋儿又瞪了眼齐昭,也没在开口,眉头隐忍地动了动。
言砚觉得这小孩儿是真奇怪,明明那么疼了,一声也不吭,于是,他乐呵呵地对齐昭道:“你看他疼得说不出话了。”
齐昭训斥道:“师兄你也太没良心了,人家孩子都这样了,你说这话合适吗?”
“你说什么?”言砚眯眼看他。
齐昭愤然道:“对啊,师兄,你都对他如此好了,他还不识抬举,真是太过分了!”
言砚打抱不平道:“师弟你也太没良心了,人家孩子都疼成这样了,你说这话还是个人吗?”
齐昭:“……”
次日一大早,言砚就开始骂骂咧咧了:“狗改不了吃屎的齐老二,又偷拿我钱,下次再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天天寻花问柳,最好得个什么不治之症,我要看着他含恨而终!”
言砚一边喂鸡一边诅咒齐昭,他一大早醒来,就发现齐昭没了人影儿,连带着他振兴门派的钱也没了。
糖芋儿被吵醒了,穿衣起床了,站在门口看言砚骂人。
言砚是打算今天去镇上卖药的,他惯常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原本是打算拿齐昭当苦力的,现在苦力跑了,咦!等等,家里貌似还有个人!
言砚回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糖芋儿,冲他笑了笑:“你醒了?”
糖芋儿觉得后背生凉,转身就往屋里去:“没醒!”
“小糖芋儿,带你去集市上玩,来不来?”言砚笑吟吟地问道。
糖芋儿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然后就打算和言砚一起出门了。
果然,言砚递给他一个小包,说:“拿着。”
糖芋儿后退一步,拒绝道:“你干吗不自己背?”
言砚张开双臂,打量了自己一下,问他:“我看起来怎么样?”
糖芋儿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下,云袍广袖,身上的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的,他道:“扑棱蛾子。”
“不错嘛,还知道扑棱蛾子。”言砚拍了拍他的脑袋表扬道,然后语重心长道:“你见过蛾子背包的吗?”
言砚本意是想说,这蓝黑色的包配不上自己风度翩翩的样子,不过糖芋儿都这样说了,他也懒得废话,索性就坡下驴,反正不用背这丑包就行。
“……”糖芋儿坚决道:“我是不会背的。”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走到了集市上,只见糖芋儿一脸不情不愿,背上还背着那只包。
言砚带着糖芋儿进了一家叫积善堂的药铺,糖芋儿看他舌灿莲花地将自己的药材价格越抬越高,而那老板毫无招架之力,最后乖乖掏钱,对言砚除了讨厌之外,还生出了些佩服的感觉。
言砚一边数钱,一边对糖芋儿道:“糖芋儿,包留下,我们走。”
糖芋儿依言将包里的药材留下了,看那老板一脸肉疼的样子,糖芋儿有些同情。
第5章 离家出走
言砚琢磨着一会儿要买的物件,自己是肯定不会拿的,大包小包的,提在手里有失风雅,他微微侧脸去看糖芋儿,后者看着街面店铺,一脸的兴趣盎然,用言砚的话来说就是,没见过世面!
言砚瞄了瞄四周,眼睛一亮,迅速走开了。
糖芋儿原本看热闹看得心情挺不错,这一抬头就看不见言砚了,他四下回头找了找,还是看不见,糖芋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反正那破神医也找不到了,干脆自己跑了算了!
谁知道刚回过身,糖芋儿的脸前就横了一根冰糖葫芦,差点沾到脸上,糖芋儿连忙后退一步,就看见一旁举着两根冰糖葫芦的言砚。
糖芋儿瞪了他一眼,略显心虚道:“干吗?”
言砚忽略掉糖芋儿并不友好的态度,摇了摇手中的糖葫芦,笑吟吟道:“要吃吗?”
糖芋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警惕,言砚享受地咬了口自己的冰糖葫芦,道:“没毒。”
“我不吃!”糖芋儿恶狠狠地把冰糖葫芦夺了过来,凶神恶煞地咬掉了一个,接着往前走。
“……”言砚心道,要不是一会儿有事,惯的你脾气!
言砚进干果店买了几斤干果,老板娘包好之后,言砚靠在柜台上,冲糖芋儿招了招手,道:“小糖芋儿,拿着。”
糖芋儿刚把冰糖葫芦的签子扔掉,闻言,坚决道:“我不拿。”
“小糖芋儿。”言砚刮了刮脸,笑眯眯道:“刚刚我都请你吃冰糖葫芦了。”
糖芋儿愣了愣,没有动,审视着言砚。
言砚继续感慨道:“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怎么你这孩子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你故意的!”糖芋儿跳了起来,指着言砚愤怒道:“你不安好心!”
言砚靠在柜台上,扶额叹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想当初你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时,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现在还头晕得紧…”
言砚一番掏心掏肺的自述,把干果店里的人说得眼泪汪汪的,最后糖芋儿一脸屈辱地拿着那几包干果随言砚出门了。
言砚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糖芋儿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
言砚笑着拍了拍糖芋儿的脑袋,糖芋儿愤怒地甩了甩头,把他的手给甩了下去。
言砚不以为意,买了很多东西后,他心情异常愉悦:“表现好的小孩儿有奖励,走,带你吃好吃的。”
“不吃!”糖芋儿恼火道。
“言神医——”娇滴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言砚笑着回身打招呼:“金小姐,近来可好?”
一个穿着碧色衣裙的姑娘跑了过来,兴奋地抓住了言砚的胳膊:“真的是你呢!我娘还说让我下午去给你送鸡蛋呢,好巧啊!”
“有、有劳了!”言砚掰开她的手,面上笑着,心里有些不满人家抓皱了他的袖子。
金小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要不是言神医治好了我家耕牛的病,我们就赶不上春耕了,几个鸡蛋没什么的。”
言砚刚要再寒暄两句,就被糖芋儿不耐烦地打断了:“你快点!”
金小姐这才注意到被一大堆东西盖住了半张脸的糖芋儿,她笑着去摸糖芋儿的胳膊:“小齐公子吗?几日不见,你怎么矮了些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