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还有一事相求。臣想让皇上重新绐臣赐名,赐身份,将臣过去在暗厂的一切都抹去,以免引来杀身之祸。臣倒是不要紧,臣怕牵连六殿下…”
“没问题。你回府好生修养,你的事这几日便会发文,到时候自然有人通知你。不必太过操心。身体要紧。”
“臣,叩谢皇上!”
蓝罄整整给沈修宇叩头三整下,额前都要见血了,沈修宇都要亲自来扶他了,他才起来,缓缓向外走去。
这可是他的老丈人,他怎么能不敬?
有了沈修宇的恩典,蓝罄彻底得以脱胎换骨,拥有了另外一个清清白白、名正言顺的身份,沈修宇过去看小六的时候,顺便把他带着了。
“小六,爹绐你带来一个护卫,你随意将他安排着用。”
“多谢爹爹。”
沈修宇从不在其余五位皇子面前自称爹,只有在小六面前,他才会全然的放下自己皇帝的架子和无时无刻都在的戒心,变成一个全然慈爱的父亲。
沈修宇命人将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珍奇玩意儿送给小六,自己则是例行同长歌聊了许久。
沈修宇这次带来的东西里面有一盆很好看的花,花瓣就像是水墨在纸上渲染开一般曼妙,小六看得很是兴起,叫他忽视的三只小猫立刻不愿意了,“卩苗”的一声就朝着那花抓去。小六大叫一声,眼看那花就要被猫祖宗给糟蹋了,蓝罄不动声色的上前来,一把把三只猫全给抱起来了。
“谢谢…”小六松了一口气。
黑球从来没叫一个下人这么冒犯过,简直气坏了,立刻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大口。
蓝罄只觉得臂间钻心痛意传来,却还是硬撑着走到远处,这才把这三只猫给放了下来。
小六的精神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稍微比以前胖了一点,还是那样目若星辰,唇红齿白,靠近了身上散发着—股幽幽的清新药草气息。
令人着迷。虽然重新回到小六身边,但蓝罄格外小心,他知道,若是这一次他再叫小六发现,那他就真的此
生再无机会接近小六了。
所以他每日都只是隔得远远的看一眼小六,并不敢靠近。
宅子里的活,只要是他能干的,他全干了。
害怕被小六认出,他只干那些粗重的脏活儿,从来不碰那些近身伺候的、精细的活计。
不管每日多累,只要能看一眼小六,他便觉得全然知足了。他并不打算与小六再相认,一是小六不可能原谅他,二是他现在的这幅尊容,早已不是当年妖孽俊美的蓝罄。
当初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看自己的脸,却被镜中自己坑坑洼洼、血肉豁烂的脸绐恶心到了,扶着桌子便是—通狂呕。他自己尚且都不能接受自己的这幅尊容,更何况小六呢?
他只想让小六记住过去他们那段真心相待的时光中的蓝罄,而不是现在这个追悔莫及、全无人形的怪物。
他以为这样微小的幸福和平静可以一直持续,却在某个下午叫他自己给打破了。
下午他在厨房煎药,因着太过疲累的缘故,不小心靠在墙边睡着了。
恰好长歌过来拿药,便听到他持续不断的说着梦话,“小六…小六…”
虽然很低,却很清晰。
长歌当即便将他弄醒,不由分说的拽着他朝外面去了。
到了无人的地方,长歌对着他的脸逼问道,“你接近六皇子,进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我就将你赶出这里!”
匈奴营帐中。
韩先搂着鸣轩,享受着怀中柔韧的躯体,说不出的快意满足。“我打算来个偷梁换柱,暗度陈仓,将我的宝贝心肝儿真太子送出去,我留下来同这些匈奴周旋,将他们一网打尽。
到时候我便拿着剿灭匈奴的战功,去朝堂上向你父皇讨要一个太子妃的名分。”
“匈奴们又不是不长眼,你怎么能代替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臣早就准备好了。
你还不知道吧,你相公我的缩骨功早已练得出神入化,将身形缩得同你一般大小全无困难。
至于面具,我也早准备好了,一幅幅的全都以假乱真。还有易声之丸…
至于肥瘦的问题,来救你之前,我便断水断粮好几日了,饿到今日,也同你相差无几了。”
韩先说着,抓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腹部,“如何,太子殿下对臣的安排可还满意?”
鸣轩吃惊之余,感觉到他腹部的骨头都瘦的一根根的凸起了,异常明显洛手。
“你有心了。”
这计划滴水不漏,严丝合缝,一看便知道策划之人用心良苦。
“只要是为了太子,臣无怨无悔。只是臣真的好饿…”
韩先握住鸣轩的手,目光幽暗道,“如果太子殿下能可怜可怜臣,将臣喂饱,那臣当真是感激不尽…”
“我知道了。”鸣轩故意装傻,“我去匈奴的厨房帮你偷点吃的…”
“臣想吃的,可不是匈奴人的牛羊奶茶,而是凛朝的小甜糕…太子殿下莫装傻…”
“知道了,那你快些…”“遵命…”
在天亮之前,韩先将鸣轩送离了匈奴的营帐,自己则是变成了鸣轩的样子,躺回了鸣轩的床上。
他和鸣轩已经互通左右,知道鸣轩这些日子把匈奴搅得鸡犬不宁,便也决定遵循鸣轩的行事风格走下去。
只见他大摇大摆的去厨房弄了一大桶水,走到了匈奴新王的营帐中。
这匈奴新王还在睡觉,左拥右抱的拥着两个美人,就让韩先一桶冷水浇醒了。
非但如此,韩先还扑上去打他,“我要回家!我要回去凛朝!你放我回去!”
新王脸上重重挨了几下,这才勉强将他的手抓住,暴怒的向着外面大吼道,“来人,把凛朝太子弄出去!
第44章
“我接近六皇子没有什么目的!六皇子待我极好,我不过是想报答他!”
小六对下人出了名的好,这番说辞倒有几分可信,但长歌岂是这么好糊弄的。
“我方才全都听到了,你在梦中呼唤六皇子为小六,不像是在叫主子,反而是像在叫自己的情人,你敢说你对六皇子没有异心?”
蓝罄这才知道他突然发难的真正原因,后背立刻渗出了一层冷汗,若是此番不能绐长歌一个满意交待,恐怕他即刻起就要被逐出六皇子处理了。
所以,他一定要想出一个好的答案。
蓝罄不愧身经百战,眼中慌乱转瞬即逝,快得像是没有存在过,他噗通一声跪在了长歌面前,“刘神医,还请您听小人解释!小人幼时有个妹妹,名字也叫做小六,却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了。
来到这里之后,经年累月的听旁人唤着六皇子的小名,叫小人也梦到了自己的妹妹…
小人即便对六皇子有异心,也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弟弟那般…还请您饶命。”
他声音镇静,语调平缓,一时之间长歌倒是听不出真假来。想到这人是沈修宇送来的,长歌便打算饶了他这次,“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时间自会验证。若你敢对六皇子存半丝异心,我绝不会放过你!”
“小人知道了…”
送走长歌,蓝罄只觉得浑身一阵脱力。
在来小六身边之前,蓝罄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了一套万无一失的说辞,没想到竟这样快就派上了用场。
长歌回去将药给小六端去了,在下人们伺候小六喝药的时候,长歌对小六说道,“小六,你父皇送来的那个下人有些可疑,我已经向侍卫们吩咐过了,侍卫们不会叫他近你的身,你自己也多注意些。他毕竟是你父皇,我们不好直接将人打发了。”
“怎么了?”
小六叫那苦涩的药逼得一阵头脑发紧,坐在床上缓了许久才坐起来。
长歌便将之前蓝罄绐他的那套说词如数告诉了小六,小六越是听着,心中便越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人在梦里叫“小六”,还说自己有个妹妹,怎么与蓝罄这般的相似!
即便心中已经恐慌震惊的无复以加,小六还是没有将半点情绪泄露出来,长歌帮他治病已经足够辛苦,他不想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加重长歌的负担,只是等长歌说完后乖巧点头。
长歌这才放心去了。待到夜里,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小六叫上两个最厉害的影卫,带着他朝着蓝罄的住处去了。
蓝罄才刚干完活儿,正提着一桶冷水朝着自己头上身上浇。小六站在他身后等他忙完,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如果单从身高来看,这人就是蓝罄。
只是这人的身形较蓝罄要结实不少,看上去更加健壮且有男人味。
这人身上都是烧伤的痕迹,平日里脸上也总是戴着一个面具,只要将他的面具揭下,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蓝罄了吧。
打定主意,小六命影卫带他上前去,蓝罄深夜见他,联想起白天之事,心中立刻一凛,向着他跪下,“叩见六殿下。”
小六想了一想,沉声冷笑道,“行了,蓝罄,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他这幅模样颇有沈修宇的风采,蓝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在他面前腿软摔倒,回过神来还是勉力克制道,“您在说什么?小人听不懂。”
“抬起头来。”
小六命令道。
蓝罄只能抬起头来,小六看向他的眼睛。
蓝罄在暗厂待的太久,眸间的光早已经全部熄灭,再也不似从前。
小六看了一会儿,抿着唇道,“把你的面具摘下来,叫我看看你的脸。看了你的脸,我便从此不再对你生匕N ”
矢建。
蓝罄这才知道先前他疾言厉色的话语全是试探,内心只觉百感交集。
“请恕小人难以从命。”
蓝罄拒绝道,“小人的脸太可怕了,会冲撞到您。
小人这脸上的面具是皇上亲赐的,皇上赐面具的时候说了,叫小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戴着,否则便算是抗旨,还请六殿下不要为难小人。”
“你摘不摘?不摘我便去向父皇说,说你在我这里并不适合,叫他将你送去我哥哥府中。”
小六语速极快道,他从前从不会这样。
经历了蓝罄带给他的伤痛,他总算变得比以前稍稍心硬了一些。
“殿下,小人求您,小人的脸只会污了您的眼…”
“不摘是吧?来人,将他拖出一一”
小六还未说完,蓝罄便焦急的打断了他的话,“小人摘就是了,还请六皇子叫其余人退下,小人摘就是了…”
“你们两个,背过身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转过来。”
小六对那两个影卫说道,自己则是缓缓坐到了地上,“好了,摘吧。”
蓝罄只能万念俱灰的将那面具摘下,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曝露在小六面前。
他原以为小六会大惊失色,却未想到小六对他招招手,“过来。”
蓝罄万般不愿、如同烈火灼心,忐忑不安的一步步挪到小六身边,脖颈弯曲成一个屈辱的弧度,脸几乎都要埋进胸膛了。他等待小六的处罚,小六只是从他手里拿过了面具,轻轻替他戴上了。
“今日之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并未嘲讽你面容之意,不必放在心上。
走,我们回去,对了,今日之事切记不要告诉长歌叔叔…”
小六的声音越来越远,脚步也越来越远,蓝罄才敢颤抖着抬起头来。
方才小六给他戴面具的时候,柔软的指腹擦过了他的脸。那种熟悉的触感令他战栗不已,差点落泪。
他太久没有感受到小六的温柔了,再次感受到的时候,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检查过蓝罄的脸,小六便对他彻底放心了。
因为小六了解蓝罄,过去的蓝罄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若是真的毁容成这样,蓝罄宁可自我了断,也不会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他高估了世事对于一个人的改变,对蓝罄来说,对小六的渴望已经胜过了一切。
自从知道蓝罄貌丑,小六明里暗里的都对他照顾了不少。
这日,小六得了一瓶上好的焕颜膏,想着反正自己也用不上,倒不如将这好东西赏赐给最需要它的蓝罄。
小六带着东西去找蓝罄,却听到房中传来阵阵水声,原来是蓝罄正在沐浴。
于是小六就在外面等他,却在不经意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他背上的一大片深红色胎记。
和蓝罄身上的一模一样。
匈奴营帐处,韩先已经呆了近一月的时间,这一月,他除了想方设法的在这里搞破坏,还将匈奴的具体兵力,主要作战武器,厉害的军师同武将,粮草的储备这些摸得一清二楚。
这晚,他正打算上床睡觉,养精蓄锐,夜里发出信号,召集大军行动,匈奴新王却掀开他的营帐帘子走了进来。
韩先心中觉得不妙,这个时辰了,新王独自一人找上门来,实在叫他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匈奴发现他的身份了?
还是匈奴发现大军部署了?
就在他苦思冥想时,匈奴新王的手忽然猝不及防的抚上了他的脸,说不出的狎昵和放肆。
对上他的眼神,韩先立刻明白了,这龟孙子看上鸣轩了,想和鸣轩…
“去你妈的!”
韩先心头一阵怒意激荡,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拳砸到了新王的眼睛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肖想凛朝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