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什么的哪儿有师父重要,云溪这会儿又高兴起来。
然而李璃泼他小师弟冷水总是非常起劲:“怕是没时间让你陪着师父了,我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这会儿云溪有些不情愿:“非得让我来呀,师父好不容易来京……”
李璃闲闲得说:“府里头武功比你高的没几人,不过你要不愿意,等师父到了,让他出马也行。”
“啊,师父年纪都大了,师兄你怎么好意思还让他劳累,那还是我来吧。”云溪立刻说。
孝顺不孝顺,这会儿就看出来了。
云师父一连收了两个糟心的不孝之徒,总算师门坟前冒青烟,捡着了一个令人热泪盈眶的宝贝小徒弟。
这个掌门之位不让给云溪让给谁,虽然师门从头到尾也就四个人,所有产业由大徒弟提供。
“究竟是什么事啊?”
“去一趟大夏。”
云溪的眼睛再一次瞪圆了,“这么远,干什么去?”
只见李璃一扫脸上的云淡风轻,目光带着无边冷意道:“配合北行抓一个人,他罪大恶极,虽死有余辜,可他关系着一场莫大的冤屈,所以你只要留住他的命,任何手段都可以,务必将他带回大燕。”
能让李璃用这般憎恶的口吻形容的人,云溪那点不情愿也消失了,神色跟着凝重起来:“好,是谁?”
“名叫姜直,原定北侯的副将,现在应该不是这个名字,具体的情况到了大夏,北行会告诉你,你们见机行事。”说到这里,李璃看着云溪,眼神柔和起来,带着愧疚道,“这或许很危险,云溪,你一定要小心,失败了也没关系,性命要紧。”
别看云溪有时候对李璃有些小幽怨,可干起活来也是任劳任怨,随意差遣,因为他知道李璃所做的事情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大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等师父到了我再走,让他保护你。”
三脚猫功夫的李璃就不用说了,掉下个不算高的崖也能摔断腿,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李璃眼睛一弯:“好,哦,对了,最近得空帮我研制一种毒药。”
“毒,毒药?”
云溪被李璃这跳脱的想法给惊了一惊,见后者点头,连忙追问道:“你要毒药做什么,毒谁去?”
不怪云溪紧张,到李璃这个地位,居然还需要他暗搓搓下毒,而不是光明正大地搞死对方,可见这人很棘手。
李璃被云溪给整笑了,他说:“这药是毒也不是,我只需要它有这方面的症状,类似于天花,却实质上对人无害。”
云溪:“……”
他用别样的目光看着李璃,后者道:“最好太医也检查不出来。”
“大师兄,你想干嘛?”云溪期期艾艾地问。
李璃拿着扇子支了支下巴,然后问:“你想知道?”
“不不不,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云溪立刻摇头。
“乖,能做吗?”
云溪说:“这不难,天花也就发热打哆嗦,四肢无力,昏迷之类的,这些患者自己就能假装,只要这药能让全身长疹斑,长出痘,就能确诊了。”
李璃满意了:“好,那就尽快给我,再嘱咐一句,对孕妇要友好。”
云溪失声:“……孕,孕妇?”
*
大军开拔一走,似乎整个京城便有些空落落的。
左相提议大赦天下,以求大战的胜利,燕帝恩准了。
宫中,被太后送于沈妃作伴的贵妃和软禁三月的周美人,终于借着这次大赦解了禁足。
两姐妹捧着自己一字一句精心抄写的祈福佛经跪在慈寿宫太后的跟前,太后让富宁接过来看了两眼,点点头:“也是用心了。”
这一句,让她们终于放下心来,一同磕了头。
“去吧。”
“多谢太后。”
周美人跟着贵妃去了在春华宫,直到这里,才卸下满身的疲惫和惶恐,眼中含泪看着贵妃道:“姐姐……”
贵妃摸了摸她的脸,将她眼中的眼泪擦去,虽然禁足,可她依旧知道在此期间宫中发生的一切,于是轻声一叹:“敏儿,咱们周家的女儿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能斗到底。”
她的眼中带着怜悯,却不知道是怜悯旁人,还是自己。
“可我们能怎么办?”丢了妃位,如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美人罢了。
贵妃垂眸接过宫女递来的茶,优雅地喝着,直到一杯见底,她将杯子放下,接着抬手让宫人都下去。
而那双在慈寿宫里淡然的眸子,终于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锐利锋芒起来,她说:“宫里的手段,有用的从来不是那些能见光的,我们除掉她,不管是什么代价!”
语气依旧是清清淡淡,却仿佛滚雷一般炸在周美人的耳边,让她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怕了?”
周美人迎上贵妃的目光,慢慢地摇头:“没,没有,只是为什么非得……”
“她应当是有孕了。”
贵妃这一句让周美人的美目顿时瞪得极大,惊诧地连手上的帕子都掉落在地,直到很久才找回声音:“怎,怎么可能呢?”
“没什么不可能,她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曾经对她一万个放心。”
周美人摇摇头:“可我……”
贵妃可怜地望着她:“敏儿,你怎么这么天真,皇上对你向来只是做戏而已,就跟曾经的我一样,为的不就是保护她?”
贵妃陪伴着废后,两人摒弃前嫌,说了不少话,谈的最多的便是施愉。
李璃虽然在其中使了力,可毕竟是后宫,真正让施愉在宫中立足下来的,是因为燕帝让周敏儿得宠在前,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甭管看起来有多恩爱,假的终究是假的。皇上不留嗣,不是因为有隐疾,而是不愿意让周沈诞下龙子。”
周敏儿的眼眶红了,但她依旧摇头道:“不是的,皇上说希望我能替他生下皇子,我看得出来,他没骗我……”
“呵呵……哈哈……”贵妃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周敏儿惊疑地望着她,“姐姐?”
“敏儿啊,亏你京城有名的大才女,这都想不明白吗?皇上因为忌惮怡亲王,现在已经不信任心尖上的那位了,他希望有个孩子巩固他的地位,而这个孩子若是姓周则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才能联合祖父抗衡李璃!”
眼泪终于掉落了下来,周敏儿哭喊道:“你不是说她已经有身孕了吗?”
“嘘……”贵妃提醒了妹妹一句,“别这么大声,这事皇上并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那她为什么不说?”
贵妃笑道:“有意思的便是在这里,不管什么原因,庆春宫藏着掖着,没有宣扬出来,若不是本宫在御药房里的眼线发现端倪,也被蒙在鼓里。”
她说着手指轻抚尖锐的指套,“或许,皇上不信任她,她也不信任这宫里任何人吧。”
第127章 罪人
安静的明正殿内, 燕帝阖眼坐在桌前,由着太医院院正把脉。
他的脸色很不好,眼底青黑, 眉宇间带着烦躁和阴郁,待院正将手挪开, 他睁开眼睛, 看了过去。
张太医恭敬道:“皇上,您这是心思郁结于心, 气血凝滞,导致脏器不得舒缓,龙体这才每况愈下,臣恳请您清心静养,莫要多思多虑。”
这是实在话, 然而听在燕帝的耳朵里,却全变成了推诿和敷衍。
他冷笑了一声,眼底暗怒丛生, 却忽然一吸气,又平息了, 垂下了眼眸。
张伴伴道:“可需要开药方?”
张太医回答:“臣开一副静心凝神, 补气舒缓的汤药,皇上睡前喝一碗, 好好歇息,慢慢的就能缓和了。”
张伴伴带着张太医到一旁写药方, 等回来的时候,燕帝终于问了一句:“朕没病?”
张太医道:“皇上龙体康泰, 只需多加修养,早日恢复即可。”
燕帝扯了扯嘴角, 抬手让他下去了。
等张伴伴回身回来,就见燕帝正看着桌上的药方。
“皇上。”张伴伴担忧地望过来道,“或许张太医说的没错,您的确龙体正安,奴才让人去抓药吧?”
然而等张伴伴过来取药方的时候,燕帝却将这张纸对半撕了,慢慢地撕成了一片一片,最终散成了雪花。
他掸了掸手,若无其事地问:“你说杨太医有办法治好朕的顽疾?”
张伴伴眼中闪过一道异色,连忙垂头道:“杨太医是这么说的,不过并非万全的把握,还请皇上三思。”
“三思,思成了郁结在心,身体每况愈下。”燕帝站起来,对着张伴伴说,“试试吧,朕不能就这么认了。”
燕帝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张伴伴知道他压抑下的疯狂。
“曾经朕以为若真有不测,能放心地交给阿璃,可惜,他居然等不及了,呵,越是这样,朕越不想给,也不能给。”
张伴伴顿了顿道:“奴才这就告诉杨太医。”
燕帝点点头:“你告诉他,只要治好了朕,这个太医院院正的位置就是他的,荣华富贵,随他想要什么。”
“是。”
这个时候,殿外的宫人进来禀告道:“皇上,左相求见。”
“宣。”
燕帝与左相合作,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左相是光明正大地来明正殿面圣。
虽然殿内只有燕帝和张伴伴两人,不过气氛依旧让人感到一丝压抑,结合刚离开不久的太医院院正,左相不禁关切道:“皇上气色看着不太好,可要保重龙体。”
燕帝瞥了他一眼,只是问:“周相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左相道:“老臣有一事想请皇上指教,是关于王爷的。”
“阿璃?”燕帝兴致来了,他坐了下来,对张伴伴吩咐,“给周相看座。”
“多谢皇上。”左相行了一礼,在张伴伴将椅子搬过来后,施施然坐下,然后状若闲聊道,“关于王爷幼年之时,不知道皇上了解多少?”
“小时候?”燕帝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左相为什么问那么久远的事,况且那么小的李璃,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老臣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若是确认了,皇上离真正的亲政就不远了。”
左相别看年迈,目光却清明有神,脸上是惯有的老神在在,仿佛稳操胜券,一片成竹在胸。
而他这话的确让燕帝瞬间心动起来,于是回忆道:“阿璃出生在冷宫,与母后相依为命一直到七岁,之后贤妃毒计告破,母后冤屈得解,这才能带着他从冷宫出来。他年纪虽小,却极为懂事,从不惹是生非,朕带着他很省心。”
说到这里,燕帝又疑惑道:“周相到底要说什么,年幼的阿璃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左相微微一笑:“皇上可记得,除了东来南往,西去北行这四个得用的内监之外,王爷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老太监?”
“老太监……”燕帝思索片刻,然后点头,“是有这么一个,阿璃说是在冷宫中所遇,因常常照顾他,给他吃食,阿璃心中感激这才带出来。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老太监不见了。”
“那皇上记得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左相问到这里,燕帝就明白了:“这个老太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左相感慨道:“那真是太特别了,若老夫猜到没错,这位就是樊之远教授武艺的师父了。”
燕帝闻言愣住了,没想到这个老太监还大有来头,他没忙着说话,而是理了理思绪。
李璃身边的老太监是樊之远的师父,那岂不是说……
“樊之远乃是阿璃暗中培养?”
他惊愕地脱口而出,忙看向左相寻求确认,而左相也没有让他失望,赞叹道:“一针见血,皇上明察秋毫。”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燕帝惊呆了:“那樊之远究竟是什么人?”
左相提醒道:“皇上想想,这老太监什么时候消失在王爷身边的呢?”
燕帝深吸了一口,然后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他忽然意识到他的这个弟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什么时候?
“阿璃,好像很久没看到你身边那个好吃懒做的老太监了,怎么,终于打发掉了?不是皇兄说你,他虽然对你有恩,可一个奴才受你这般优待已是天大的恩赐,不该如此放肆,显得没规没矩。最近不太平,你要当心,趁早让他离开也好。”
“皇兄想多了,他只是年纪大了,想要回乡落叶归根而已。”
燕帝回想起来,结合当时的大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左相显然从燕帝的脸上找到了满意的答案,“看样子皇上想到了,八年前定北侯通敌卖国,满门抄斩,上下百十多口人,一个不留。”
燕帝的手有些发麻,但他的心跳得很快,然而最终他缓缓地摇头:“不,不对,你说樊之远是定北侯府的人,那会是谁?”
“魏澜。”
听到这个名字,燕帝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而向来在旁边当做雕像的张伴伴也忽然加重了呼吸。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但是很快燕帝就反驳道:“可他的脸……”
魏澜虽然不常在京,但是作为太子的表弟,皇亲国戚,燕帝也见过好几次,他绝对不会将两张不一样的脸错认的。
“脸可以换。”
燕帝一滞,又说:“可那时候定北侯府上下的尸体都确认过,没一个人逃脱,就是蹒跚学步的稚儿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