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白希望是后一种。
如果是他的身体,那么小皇帝一定能玩个爽。
顾元白伸出手,刚搭上侍卫长的肩膀,薛远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圣上,要不让臣来?”
顾元白一愣,薛远已经走了过来,脊背绷起,单膝跪在了侍卫长的旁边。
他的背部同样宽阔而有力,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健康强悍的感觉,顾元白没犹豫多久,就收回手转而搭在了薛远的身上。
第一,薛远曾经抱过他,丢人丢在一个人身上就够了。
第二,疯狗都要主动背人了,顾元白自然不会放过让他出苦力的机会。最好薛远习惯了为他出力,为他献上忠诚,虚假的忠诚也比无动于衷要好。
第三,未来的摄政王背着他,顾元白一颗统治者的心脏不可避免的升起了几分被满足的征服欲。
顾元白甫一上了薛远的背,薛远整个人都不习惯地绷了起来,他尽力放松,笑眯眯道,“圣上,臣要起身了。”
薛远知道小皇帝有多金贵,上次抱着他,比捧着嫩花还要费劲。力气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步子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薛远觉得这活比上战场杀敌还折磨人。
这会小皇帝趴他背上,比抱在怀中好一点,薛远轻轻松松地站起了身,双手锢着顾元白的腿,把小皇帝往上颠了一颠。
“别动!”小皇帝立马传来一声呵斥,“老实,安分,给朕走得稳当点。”
薛远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脖子上都是小皇帝鼻息间的热气,他步子很稳地往前走了几步,侧头一看,就看到侍卫长站在原地沉着脸看着他。
薛远唇角一扬,状似友好地朝着侍卫长点了点头,再转过了头来。
圣上身上的香味儿一个劲地往薛远鼻子里钻去,掌心里的皮肉也软得从指内深陷。就是圣上应当还顾忌着天下之尊的威严,双手松松搭着,半分也不愿碰到薛远的皮肉。
小皇帝不喜欢别人碰他,好像也不喜欢去碰别人?
薛远心中恶劣,带着皇上快要走到内殿门前,突然脚底一滑,差点连人带着背上的顾元白一块儿摔倒在地!
顾元白条件反射地搂紧了薛远的脖子,脸色微微发黑。等薛远重新站直之后,非常没有诚意地笑道:“圣上,臣刚刚脚滑了一下。”
顾元白冷笑几下,“既然这处滑,那薛侍卫就将这处给朕擦干净了。”
薛远抓紧了手上的人,“圣上说笑了。”
顾元白轻“呵”一声,正要放开手,余光中却看到有一个太监踉跄地朝这边跑来,见到顾元白时,还急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顾元白右眼的眼皮突然跳了起来。
他直起身,看着那个小太监,面色沉了下来。
小太监满脸脏污和热泪地跑到了顾元白的面前,他哽咽地道:“圣上,宛太妃薨了!”
顾元白一怔,随即就觉得一阵急火攻心,他突然捂住了胸口剧烈的咳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咳嗽越来越厉害,随后一口热血从口中流出。
黏湿的血液喷到了薛远的脖子上,薛远眼睛瞳孔紧缩,他双手用力,侧头往后一看,圣上的唇上沾着鲜血,比胭脂还红的颜色,而更多的鲜血,已经粘在了他的身上。
第21章
薛远的双手骤然用力。
但小皇帝却没有他想象之中晕过去的样子。
这口血吐出来后,顾元白反而迅速平静了下来,在他的眼神注视下,那个前来通报的太监已经开始瑟瑟发抖。顾元白冷下了脸,道:“张绪,将他抓起来严加看管。再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庄子,查看他所言是否如实。”
太监浑身一软,被人高马大的侍卫拖着离开了大殿。
顾元白用袖口抹去自己唇边的鲜血,拍了拍薛远的手臂,“把朕放下来。”
薛远僵着张脸将顾元白放了下来,顾元白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眼睛阴沉沉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早已有人跑着去叫了御医,但顾元白的心情还很是不好。
他不该那么激动的。
宛太妃身旁有监察处的人,若是宛太妃真的不好了,也不该就这么一个太监前来通报,而顾元白一点儿消息也没得到。
宫侍递上巾帕,顾元白抬起擦去手上和唇角的鲜血,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往薛远一看。
薛远脖子上、衣角和发丝上沾着顾元白咳出来的点点鲜血,他脸色黑沉着,盯着顾元白在看。
顾元白:“……再给他一个巾帕。”
身为原书里男主攻,薛远的长相自然不差,峰眉入骨,薄唇高鼻,什么样的神情动作都有几分让人警惕的危险感。
这样的相貌太过锋利,战场上的厮杀只会让薛远煞气更重,这会脸上脖子上沾着血的模样,让给他递巾帕的宫女都有些手抖。
薛远接过巾帕就往脖子上擦去,他边擦边看着顾元白,突然双手一顿,问道:“圣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顾元白道:“还好。”
薛远的表情就更是奇怪了,他被刚刚顾元白吐的拿一口血有些给震住了,现在瞧着顾元白,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浑身都是病,动一下都能吐出口血来的模样。
脖子上黏腻的血迹被糊在了巾帕上,薛远越擦表情越是铁青,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必说,看着旁边那些宫女都知道有多吓人。
顾元白温声:“来人,带薛侍卫前去清洗一番。”
薛远头一次听他这么温声和他说话,一时之间还倍感新奇。宫女走到他身前,“薛侍卫,走吧?”
薛远回过神,把巾帕往肩上一搭,“走吧。”
等薛远走了,顾元白才收敛了笑,他闭目敲着桌子,指尖敲出的脆响声跟催命的镰刀一样可怖。
没过多久,就用侍卫汗淋淋地跑了进来,跪在顾元白面前说:“圣上,宛太妃无事。只是思念圣上,派人想请圣上前往京郊一趟。”
说着,侍卫就将一封信递给了顾元白,小太监将信纸检查了一番,再小心递给了圣上。
这正是监察处的密信,上面已阐明了整件事情的因果,故意传导出错误信息的人已经被监察处的人抓了起来,正在严刑逼供。
对于这个速度,顾元白还是很满意的,他将密信烧了,纸张最后一点痕迹也泯灭之后,外头的御医也赶来了。
“查,”顾元白道,“往宗亲里头查。”
侍卫长背后一寒,低头应是:“臣遵旨。”
*
权臣卢风的残部被顾元白吓怕了,一路逃到了荆湖南和江南两地。顾元白清洗了朝堂和内廷后,第二件事就是把卢风埋在军部的棋子给连根拔了起来。
但除了这三处他可以使用雷霆手段之后,卢风埋在其他大臣和宗亲权贵府中的人他却没办法强制拔出了。
但有弊也有利,他抓不出这些掩藏起来的人,这些人也别想跟着大部队逃亡京城。
这不,有人开始急了。
顾元白往大臣和宗亲的府中安插监察处的人,第一就是想要挖出这些毒瘤,第二就是防止这些拎着朝廷的俸禄,结果脑子却拎不清的人。
顾元白大脑很清醒,御医为他诊治完了之后,田福生就在一旁抹泪等着,顾元白让他上前来,只说了一句:“该动起来了。”
大恒的重臣都不是蠢人,蠢人也做不到重臣。他们知道跟着谁、朝谁效忠才是最好的事。但总有些异想天开的宗亲,觉得如今圣上身体不好、没有子嗣,便想着如果当今圣上死了,他们,或者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就会被扶持上了皇位?
家中有优秀子嗣的、亦或者是本身就有贤明的名声在身的宗亲,犯蠢事的可能性更大。
*
京城之中风平浪静,可皇宫却走出脚步匆匆的数十名手捧圣旨的太监。
这些太监被派往前往各个宗亲王府,宣读圣上的旨意。
顾元白给他们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圣旨上的语言简练,但太监却宣读的激烈而严厉,让他们交出府中藏着的卢风残部,交出怂恿他们对皇上不恭的毒瘤,只要交出,圣上可以从宽以待。
宗亲王府人人战战兢兢,惶恐至极,但他们无论如何追问,太监只说还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要是敢做的人不敢主动出来坦诚,那就要接受皇上的雷霆手段。
而在这半个时辰,太监就拱手站在宗亲府门之前,冷脸看着皇亲国戚或无辜或忐忑的脸。
不止是谁的心脏砰砰越跳越快,满脸虚汗地躲在人群之内,冷汗从下巴一滴滴滑落在地。
害怕,恐惧,但还是不敢相信圣上能做出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京城中好像就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大臣们将门府禁闭,宗亲王府门前的街头没有一个人影。
傍午的昏日逐渐西移。
做了某些事的宗亲跪在地上的双腿发软,不知道是因为跪了半个时辰还是因为某种莫名的恐惧。在时间流逝之中,宗亲王府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动认罚。终于,半个时辰过去了。
皇宫内传来沉沉的脚步声,数千身披盔甲的禁军黑压压地从皇宫中跑出,队形紧凑地直奔宗亲王府。
他们脚步沉得可以使地面晃动,盾牌长刀闪着嗜血的光芒。领头的将军吼道:“奉圣上旨意,我等除清反派军,闲杂人等让道!”
街道上,户户房门紧闭,从窗口缝隙中瞧着这一队长长的黑甲禁军跑过了自家门前,那些锋利的刀尖反射着落日余晖的光,在地上、门前划出道道骇人的亮光。
这些顾元白花了大钱养出来的禁军,每日的训练和演练让他们有了一身强壮的身躯,而每日的好肉好米给了他们能撑起盔甲、拿起刀剑盾牌的力气。
无数门府大敞的宗亲看着这一队禁军过来时就两股战战,直到这些禁军从自己家门前跑了过去,这些宗亲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可以呼吸了,他们软倒在地,奴仆也软倒在地,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皇帝说的是真的。
真的有人犯了圣上容忍不了的过错了。
黑甲禁军从哪个门府前跑过,就见原本冷着脸立在那个门府前的太监突然笑如菊花,热热情情地把软倒在地的府门主人扶起,歉意道:“您可别和小的计较,小的也是听旨做事,如今禁军没在门府前围堵,那就证明您清清白白!圣上稍后会降下赏赐,大人也万万别将这事放在心上。”
被扶起的宗亲心中的庆幸和恐惧还没消散,对皇上的脾气又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哪里敢在说什么?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更觉得可怕还不是他们。
数千名禁军最终围住了齐王的府宅。
等在齐王门前的太监笑眯眯地走下台阶,和带领禁军的将军问好:“程将军,就是这了吗?”
将军点点头,面色严肃道:“劳烦公公了。”
太监和他客套了几句,随即就躲到了一边,让齐王府的众人直面虎视眈眈的禁军。年已不惑的齐王被扶着,双手颤抖地走到门前,“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府门内的人看到这黑压压的一片禁军,已经有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恐慌蔓延,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低泣声。
程将军冷冷地扬声道:“臣等奉旨,清除反叛军。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齐王一个呼吸不上来,差点撅了过去,他瞪大眼睛狠狠看着面前的一众甲兵,袍子下的双腿发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身边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那是亲王的小儿子,生下来便机敏聪慧,自小便有神童良善之名。此时,这个孩子正抓着身边奴仆的手,哭着喊着要找娘亲。
就这样还没断奶的屁点大的孩子,还“聪慧仁善不亚于当今圣上”?
呸!程将军双目放火,身后的士兵也是蠢蠢欲动。
齐王乃是先帝的兄弟,他比先帝要小上十几岁,先帝称帝时,齐王的威胁不大。齐王也能本本分分的当一个安乐王爷,因此倒是博了一个好名声。
但等顾元白上位时,身体孱弱、很有可能诞不下子嗣的顾元白给了齐王野心膨胀的机会,权臣卢风在时,齐王拿着金银财宝在卢风那里有了名字,在其他的皇亲国戚卑躬屈膝时,他已经做上了更大的梦了。
卢风不敢冒天地之大不讳称王称帝,他只敢等顾元白死了之后扶持上一个傀儡皇帝,齐王年龄大了,卢风不放心,但齐王有儿子。
他有很多很多的儿子。
齐王气怒和惊惧交加,他看着门外的这些禁军,看着他们手中的刀剑和盾牌就知道刚刚那个太监宣读的都是真的。
但顾元白是怎么发现的?!
顾元白怎么敢?!
他可是他的皇叔!
齐王抖着声音道:“本王要面见圣上!”
挡在门前的禁军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
齐王心中猛得不妙起来,他抓着身边小厮的手臂,猛得把小厮推了出去,“去!你去通报圣上!说我要求见圣上!”
小厮踉跄地往皇宫的方向跑去,可却只跑出去几步,就被副将一刀斩下了头颅,血淋淋的头颅滚到了齐王府门前的台阶上。
血痕滚了一路,副将冷哼一声,道:“我等粗人手重,圣上说了,清除反叛军也不必留手,这小厮竟然敢在王师面前逃跑,是打算通报敌军,好求得援兵吗?”
齐王双目瞪大,手抖着指着他:“你你你——”
在大内中,顾元白就亲口吩咐过了程将军及副将,圣上口吻淡淡,话语简单,只有四个字:“朕要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