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将军的小竹马[古代架空]——BY:岩城太瘦生

作者:岩城太瘦生  录入:11-09

  但这时箱子开着,江逝水看了一眼,只看见箱子底下放着几张纸。
  纸张被裁作奇怪的形状,江逝水拿起一张,才发现将纸撑开,就是一顶纸做的冕旒,皇帝的冕旒。除了这个,还有宫中大太监常戴的帽子,一些没有盖上印玺的圣旨。
  风将烛火吹灭,在宫中无数个无聊的夜里,容淳就在这个没有点灯的偏殿里,披着被单,戴着纸冕旒,要燕郎配合他出演皇帝册封官员的戏码。他随心所欲地赐给燕郎官位,又把他贬下来,如此反复,乐此不疲,整整五年。
  江逝水的庇护固然要紧,但他二人才是紧紧地缠在一起依附生长的。
  难怪他临死前,颁赐给江逝水他的第一个圣旨,他与燕郎的动作这样熟练,像是排练了成千上百次。他们早就说好了,总有一天要在这些圣旨上盖下印玺。
  容淳在白日里是受牵制的傀儡皇帝,在夜里,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小皇帝这一生只有这一个臣子。唯有他在跪拜叩首时,不论起落升贬,都对小皇帝忠心耿耿,矢志不渝。
  陛下就是燕郎的太阳。
  *
  江逝水把那些制作精巧的纸张小心地放回去,偏过头,怕自己的眼泪弄脏了这些干干净净的东西。
  他将箱子盖上,忽然又听见外边传来吵嚷声。他推门出去,喊住一个宫人。
  “有人给将军下毒。”那人只说了一句就跑了。
  不知怎的,江逝水忽然想起燕郎。他匆匆赶到李重山所在的另一处偏殿。
  他站在殿门前看着,殿中气氛凝重,李重山坐在正中案前,手边淌着一滩茶水,杯盏已经倒了,骨碌碌地滚到江逝水面前。
  孟叶朴手拿银针,试了试茶水,银针果然变黑了。他心有余悸道:“得亏将军及时吐出来了,这毒可真是……”
  李重山看向江逝水:“你怎么来了?回去休息吧,没有大事。”
  李重山要让他走,不是没有缘由的。话音刚落,吴易就带着两个士兵,押着燕郎过来了。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低着头,没有一点表情。
  江逝水扑上前抱住他,把围着他的人都推开:“放手,放手。”
  直到看到他,燕郎的眼里才有了些光亮:“我以为小公子去找新皇帝了。”
  “没有,没有。”江逝水含着眼泪,认真地看着他,解释道,“我去帮你收拾东西了,陛下要发丧,我们得跟着去。”
  燕郎道:“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说的是放在偏殿的那个箱子,江逝水抹了抹他的眼睛,点点头:“我看见了,会帮你带上的。”他回过身,没有犹豫,向李重山跪下了,定定地看着他:“算在我的身上,是我管教不严。”
  燕郎站在他身后,垂眸看见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茶盏,再看了一眼李重山,眼中再没有波澜。他失败了。
  江逝水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
  燕郎把自己的手从江逝水手心里抽出来,江逝水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他朝江逝水摇了摇头,转身就跑,像一只真正的燕儿似的,挥舞着翅羽,突破重围逃走了。
  江逝水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要去追他,走到石阶前,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宫中瓷器,都有专门的瓷窑,底下写有年月窑名。而躺在地上的那个茶盏,碗底一片空白,根本不是宫里的东西。痘疫在常在冬春时节传播,今年入冬,皇城郊外只有两三例,发现之处,就被府衙安置好了,病人穿过的衣裳、用过的东西早已销毁。如此防范,痘疫如何流传到宫里,又偏偏是容淳染上了。
  他心中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倘若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暗中让人留下了病人的东西,放进皇帝的寝宫呢?可是寻常人哪里做得到这样的事情?
  燕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茶盏被销毁之前,将它留了下来,并用它给李重山下毒。无奈李重山警惕,还记得这个茶盏的模样,逃过一劫。
  江逝水看向坐在正中的李重山。还没来得及问他,李重山原本并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变得惊慌,他站起来,带翻了桌案,冲上前想要拉住江逝水,还喊了一句什么,但是江逝水已经听不见了。
  在想明白一切之后,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五感封闭,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混沌。
  江逝水往后倒去,滚下石阶。
  *
  江逝水磕破脑袋,昏睡了好几天。
  醒来时,是在将军府,孟叶朴正给他诊脉。他猛地把手收回来,支撑着发软的身子,要起身下地:“容淳呢?燕郎呢?”
  孟叶朴收回手:“先帝前两日就出殡了,葬在皇陵里。”
  “那燕郎呢?”
  “将军原本是要处死他的,后来开了恩,让他自己选死法。他就抱着个木箱子,蹲在先帝脚边,一同被葬入……”
  江逝水怔然,跌坐在榻上,久久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都不在了,他在乎的人,都不在了。他张了张口,最后咬着牙问道:“那李重山呢?”
  “镇南王容怀造反,将军带兵镇压去了,临走的时候让我照顾好小公子。小公子不用担心,昨日才传来前线大捷的消息,将军很快就能回来了。”
  江逝水忽然笑了,他俯下身捂着肚子,笑着笑着,呕出一口鲜血。
  *
  身子养得好些了,趁着李重山还没回来,江逝水躲开看守,溜出将军府,拿着容淳临终前给他的第一道圣旨,去找了当朝丞相。
  “先皇临终前赐我国公之位,建威大将军李重山残暴不仁,替先帝铲除权奸,是我等为臣的本分。”
  他瘦得厉害,一双眼睛却亮得不寻常,盯得丞相心里有些发憷。他一边随口应付着江逝水,一边派人去将军府喊人。没多久,将军府的人就到了。
  江逝水躲到屏风后边,丞相悄悄给他们指明地方。
  后来他又找机会去找了朝廷里的几位重臣,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情形。
  一直到建威大将军大败叛军,活捉镇南王容怀,率军凯旋。
  李重山离开皇城的时候,江逝水还在昏迷,他也没办法向他解释。后来在前线听说江逝水不是很好,他便难以安心。速战速决,大破敌军之后,把收拾战场的后续安排下去,他就带着一小队人马先回了皇城。
  他倒是问心无愧,只想着跟江逝水解释一下,江逝水就会明白的。朝政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不杀容淳,容淳就会杀他。日子拖得越久,他冒的险就越大,他不想死,容淳就得死。他能容忍容淳长到十岁,还能容忍他和容怀勾结,直到他们约定的第五年的最后时限,已经是看在江逝水的面子上了。反正容家的孩子有那么多,再找一个相似的也不是难事。
  日夜赶路,抵达皇城时,已经是傍晚了。
  李重山在将军府门前下了马,摘下头盔丢给旁人,就要去看江逝水。
  听说江逝水想要逃跑,他就特意吩咐人要把他看好。如今江逝水住在一座小楼里,日夜都有人看守着小楼,孟叶朴陪着他,出门都有人陪着。
  士兵进去通报将军回来的消息时,江逝水正和孟叶朴说话。
  “您老要是做出了假死药,千万不要忘记给我一颗。”
  孟叶朴沉下脸,佯怒道:“小公子不要说笑。”他看向那个通传的士兵:“什么事?”
  士兵抱拳:“将军回来了。”
  孟叶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江逝水,只瞧这一眼,江逝水便恼了。他将面前的茶盏往边上一推,起身就走,走上楼梯,要回自己房间。
  孟叶朴不敢打扰他,带着那士兵出去:“去跟将军说,小公子不太高兴,叫他别招惹小公子。”
  那士兵领命下去,小跑着去找将军。李重山也正要往小楼去,便在路上遇见了。那士兵又抱拳:“将军,孟神医说……”
  屋瓦从空中落下来,砸在李重山面前,摔得粉碎。他在原地停下脚步,跟随的士兵纷纷拿起武器,围在他身边。
  李重山抬起头。江逝水只穿着一身单衣,披散着头发,站在屋顶。他赤着脚,走动时将屋瓦踢落。方才落在李重山面前的瓦片,也是他踢下来的。
  他临风站着,雪白的单衣与乌黑的长发纠缠在一处。他沉着脸,斜斜地睨了一眼李重山。
  李重山望着他,仿佛望着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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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死相缠
  有人小心地碰了碰江逝水的脸, 咯咯地笑:“逝水哥哥快起来教我骑马吧。”
  江逝水只听声音就知道他是谁,却不敢睁开眼睛,怕自己睁开眼睛看不见人,徒增失望。
  容淳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扑到他怀里:“逝水哥哥为什么在装睡?”
  温温热热的触感传过来, 他仍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江逝水缓之又缓地睁开眼睛, 重又对上容淳天真的眼睛, 只觉得喉咙哽塞,眼眶发酸。
  他挨得更近:“逝水哥哥要哭了?”
  “不……没有……”江逝水摇头, 把他抱进怀里,“逝水只是做了个梦。”
  容淳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背。
  到底是小孩子,耐不住寂寞, 没多久就又试探着问他,要不要出去骑马。
  江逝水点点头:“走吧,出去骑马,燕郎呢?”
  “他去马厩牵马了。”
  正说着话,燕郎也到了,他总是那样低着头, 看不清脸,轻声细语地说话:“王爷,都办好了。”
  容淳扬了扬下巴:“嗯, 那走吧。”
  马苑里只有他们,江逝水带着容淳骑了一圈, 燕郎也骑着马,在后边跟着。
  有一件事情江逝水总想不明白,他小声问道:“陛下, 燕郎方才怎么叫你‘王爷’?”
  容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逝水哥哥还没睡醒吗?”
  “出了什么事情?”
  “之前我和王叔定下了五年之约,王叔率军北上,大败李重山,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前了。我年纪小,又没有学过帝王之道,就把皇位让给王叔了。”
  江逝水心中一惊,最后却勾起唇角笑了:“原来如此,真是太好了。”
  他一夹马腹,马匹便加快速度。和煦的风迎面吹来,他看见马苑的角落里伫立着一座木屋,他扯了扯缰绳,想要调转马头,却使不上力气。
  他身子一歪,便摔了下去。
  *
  他再醒来时,身下却是摇摇晃晃,他正伏在某个人的膝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疏生抚了抚他的鬓角:“没事了,人走了。”
  江逝水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久久不能回神:“兄长?”
  “嗯,你吓傻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透过窗子看去,河岸上的追兵就停在了河岸上。他回过头:“兄长,这是?”
  “你要去小瀛洲,兄长陪你一起去。”
  *
  这下江逝水明白了,他这是在做梦,不过这个梦也太长了些,没完没了,还十分离奇。
  好比那晚李重山把他按在两个牌位前,他刚拿起父亲的牌位,给了李重山一下,父亲就出现在李重山身后,抡起拐杖也给了他一下,直接把李重山给放倒了。还有造反成功的周进,或是刺杀成功的老管家,又或是一开始就把他和李重山分开的兄长。
  凡此种种,对他来说都是最完满不过的结局。
  一路行来,他竟有这么多可以扭转进程的转折点,可他却仍旧一步步地、走到了最差的结果。
  他做的最后一个梦,是在江府门前。是他与李重山初见的那天,那时李重山还是个小乞丐,一路跟着江府的马车,到了江府的门前。江逝水求父亲收留他,还说让他给赶车的车夫做徒弟,以后做马奴。
  正是这个时候,他耳边传来父亲的问话:“逝水说该怎么办?”
  江逝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手,一咬牙,上前一步,狠狠地把李重山推下台阶:“臭死了,不要你了。”
  *
  说完这句话,他就醒了。
  他躺在水晶棺里,李重山抱着他,闭着眼睛,吻了吻他的眼角,喃喃唤了一声:“逝水。”
  江逝水没有动作。他想起来了,建威大将军大破叛军,活捉镇南王容怀,他回京那日,自己从窗户爬上屋顶。其实他那时候不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身上热,想吹吹风,正好屋顶上风大。
  他刚爬上屋顶,就看见李重山回来了,他恨极了李重山,所以踢了几块瓦片下去,想要把他砸得脑袋开花,只可惜没有砸中。
  然后李重山疯了似的,让他别跳。别跳,李重山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做,所以他跳下去了。
  到底是孟叶朴医术高明,把他救回来了。但孟叶朴见他这样难受,于心不忍,悄悄给他塞了一颗假死药。
  这也是江逝水做的梦格外长的原因。假死五日,他做了五日的梦。
  如果棺材停在将军府,孟叶朴会找机会把他救出来;江逝水认得国寺的和尚,如果停灵在寺里,和尚们会救他出来。
  只可惜他们都算错了。
  李重山没把他送去国寺,也没想把他埋起来。这个疯子让人造了个水晶棺,好保他尸身不腐,每天夜里都抱着他,像他还活着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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