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白孤生

作者:白孤生  录入:11-21

  不多时,没有关紧的窗户被尖利的爪子勾开,一只黑漆漆的肉垫啪嗒住,两息后庞大的身躯就挤开了合着的缝隙,轻巧地窜进了屋里。
  他蹲坐在窗下晃着蓬松的皮毛,像是要把那些附着的雪花给抖下来。
  虞玓埋在水底下咕噜咕噜,微弯着眼看着大山公子的动作,最近他近乎每日都会出现,虽然出现的时间难以捉摸。他也曾经怀疑过大山公子是不是偷摸着让自己受伤之类,在一次光明正大的检查中,猫宛如有所依仗般地任由他去检查,老神在在的模样全然不畏惧。
  虞玓微眯着眼,越是坦然就越有问题。
  大山公子不是寻常的猫,应当是通晓人性才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若是简单地把他当做一只普通的猫,怕是真的要吃亏。
  漆黑庞大的猫踩了踩底下毛绒绒的地毯,迈步走到了木桶的旁边,纵身一跃轻巧地站在了与其持平的架子上。然后得体从容地端坐下来,垂下的尾巴甩了甩,怡然自得地耍着花圈。
  虞玓依旧把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在搓了头发后,才不紧不慢地冒出头来,靠着桶壁悠悠地说道:“大山公子怎好意思看人沐浴?”
  猫:“喵呜——”
  疯了?
  竟然还计较一只猫?
  猫理直气壮地吼了虞玓,丝毫不为他的言行感到羞耻。
  虞玓哗啦啦地擦拭着胳膊,若有所思地说道:“毕竟如果通人性的话,就应当是当做人来看才行吧?”
  猫:歪理。
  虞玓泡着不想出去,懒洋洋往下滑了滑,让头靠在桶沿发呆,水面冒出的热气还在蒸腾着,这种暖暖的热流让虞玓的手脚都彻底温暖起来,在昏昏欲睡间就连不该有的躁动就仿佛一瞬间窜上心头,让虞玓猛地在木桶中坐正了身子,哗啦的响声让一旁的猫都抬起猫脑袋。
  虞玓镇定地坐着。
  好半晌后,猫仔细一听,“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虞玓在念《道德经》。
  猫:???
  什么毛病》
  念完一篇道德经后水已经变温了,虞玓默不作声地拽着一条巾子下水,围着起身后自去屏风后换衣服。虽然这行动确实颇尊重了大猫的存在,不过从那大尾巴拍打着架子的动静中,看得出来大山公子并不怎么高兴。
  虞玓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出来,听到动静的家奴已然进来搬走木桶等物,虽然大山公子的出现让他们有些诧异,但是已经习惯了这猫神出鬼没的家奴也只是低头做事,待白霜进来看着虞玓那湿哒哒的头发,忍不住摇头说道:“郎君这老毛病还是不改。”
  白霜取了巾子欲要给虞玓擦拭,他接过来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白霜姐姐还是去歇息吧。我自己来。”虞玓答应的事情就没有不做的,白霜被劝走后,他拖了张坐具在炭盆旁开始随意地擦拭着滴水的头发,左手还下意识在虚空比划着什么,那模样应当是还在深思着学业上的问题。
  待发尾不再滴水后,虞玓就随手把巾子搭在架子上,换来了一只沉甸甸的肥坨坨。
  虞玓抱得很吃力,可到底还是抱得起来的。他往床榻旁挪,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说道:“那日.你袭击了柴令武后,可是给我惹出了不小的麻烦。那柴令武也不知是出了哪门子的差错,硬是要寻一只与你一般神勇的猫,可是找来的不是性子娇柔就是庞大如虎豹,气得他近来看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猫懒散地喵呜了声,猫脑袋更深地往虞玓怀里挤去。
  虞玓在床榻旁坐下,松开手任由着肥坨坨如液体般滑落下去,“也不是抱不起来,怎那日柴令武死活就是掀不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手指轻柔地在蓬松柔软的毛皮里面穿行,顺带揉了揉猫的下颚。
  被大山公子拍开了手。
  虞玓也不在意,只留了床头的一盏蜡烛上了床榻,淡淡地说道:“你近来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捏着大山公子的尾巴尖尖有点出神。
  最初仅仅是偶尔的几次出现,且都是在虞家,故而虞玓还未想那么多,可自打袭击柴令武那次后,虞玓就发现大山公子几乎是随处可见。偶尔纵然是在外头行走,抬头的瞬间或许就能看到一只孤傲漆黑的大猫……
  “你只能在我身旁出现?”虞玓若有所思。
  猫打了个哈欠,后肉垫踩在了虞玓的胳膊上,前肉垫却是随着伸懒腰而蹭到了虞玓的脸。
  虞玓任由着猫在床榻里翻滚,未干透的头发带来丝丝的凉意,不过这都被温热的床榻给驱赶了。他侧躺着在微薄的烛光中看到一双渗人的绿瞳。
  他对与大山公子同床共枕此事还是带有犹豫,毕竟最近他……不知是不是调养的药剂吃多了,在补足了虞玓身体的亏空后,也带来了一点小问题。
  虞玓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
  不过这小问题出现的次数倒也不频繁,应当也不至于那么倒霉。虞玓并非不通人情,只这身体的毛病,也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
  夜色深沉,安静的天幕间唯独飘雪的动静,而这些扑簌落下的雪是吸声的最佳容器,淡薄的银白月光下,素净的庭院唯独一片白雪皑皑,偶尔摇曳窸窣的灯笼摩擦声,那已经是这般寂静雪夜的极致。
  虞玓在做梦。
  他微蹙着眉,侧躺的胳膊却抱紧了身躯,缩成一个不太.安稳的姿势。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肉.体纠缠的碰撞与暧.昧低沉的喘息声宛如在耳边响起,撩拨着不该有的心思,在那激烈如同致死的拥抱中,虞玓有种被紧紧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他不自觉抬着头颅,拱起的身体颤动着挣扎着,虚虚搭在喉咙上的手指却没去扣动那双带来死意的手。
  虞玓知道他在做梦。
  他弯着腰吐息着,挣扎着试图逃出这场虚幻的梦境。
  只要踏出一步……
  虞玓的眼前猛地一片漆黑,朦胧的水声在耳畔响起,湿哒哒的粘稠声音伴随着呢喃的轻笑声,“……为……不跑?”
  他听不清楚那话。
  下一瞬窒息的痛感把虞玓抛甩出了梦境,他猛地坐起身来,呼吸近乎颤抖着,他抬手试图去撩起额间的头发,却发现连带着手指都有种莫名挣动的颤意。虞玓坐着急促呼吸的时候,中衣也被汗打湿了,湿哒哒的布料贴在背脊上,透出有些单薄瘦削的腰身。
  “嗷呜——”
  突地响起的声音是除呼吸声外的第二个动静,虞玓下意识地转头,才借着窗外稀薄的月光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慢吞吞地从枕头旁爬起来。
  光是看这模样……应当是在虞玓猛地坐起身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大山公子给掀翻了跟头。
  虽然虞玓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在看到大山公子的时候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他按了按有些湿意的手指,在确定不颤抖后才借着感觉摸到了猫鼻子,“抱歉,把你给吵醒了。”往日如果大山公子能在夜晚出现,当他醒来的时候猫往往早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点点余温,倒是难得还在这个时候看到他的存在。
  漆黑庞大的阴影借着暗色游走在虞玓的身前,在这黑夜里如铜铃般大小的幽绿的猫瞳透着渗人的光,虞玓在看到这双猫眼的时候却带有常人不曾有的安心,他抬手再揉了揉猫脑袋后,这才掀开被褥下床去,赤着脚踩着毛绒绒的地毯走到桌边倒水。
  纵然桌面上留着备用的水壶,已至半夜,虞玓倒出的茶水已经冰凉。他却是不在乎,连吃了三杯后,怦怦直跳的心声仿佛平静了些。他顺势坐了下来,墙角即将熄灭的炭盆挣扎着散出最后的余温,仅剩的几丝红色舔舐完最后的炭末,榨取着最后的光亮。
  在这漆黑的夜里,虞玓捂着心口轻声说道:“如果一直做梦,是不是不正常?”
  他的面前正是踏步而来的大山公子,在无光的屋舍内,如小山的身形近乎与黑夜融合在一处,那模糊的轮廓本来就无法窥探清楚模样,反而因为渗人的兽瞳而让人生怖,低低的咆哮声与高扬起的尾巴如同捕猎的前奏,踩着谨慎步调紧随而来的兽在听清楚虞玓的话后,幽深的兽瞳宛如闪过暗色,冰凉的肉垫踩到了虞玓放在桌案上的手指。
  虞玓并不是在发问。
  自言自语是他的习惯,只不过猫对此作出了回应。
  大山公子的肉垫踩了踩虞玓的手指,又踩了踩。
  虞玓溜走的神智被拉了回来,半晌后低声说道:“不是?”
  猫又踩了踩。
  虞玓安静地坐着,在这漆黑的夜里,谁都看不出他眼里是否有情绪的变化……或许猫是看得见的,只是就连虞玓也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勾起唇角,就好像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一个应该叫做是笑容的动作。
  “我知道了。”
  虞玓道。
  他应该去换掉湿透的中衣,或者是重新回去床榻上休息,但是虞玓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有点稚气,又或者有点郁闷地说道:“我不喜欢吃药。”
  连天吃下去调养的药汁,可真是给虞玓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虞玓隐讳地低头看了眼自己下腹的位置……虽然今夜依旧做了梦,可好在今天醒来后并没有湿凉凉的感觉,不然在面对大山公子时他怕是坐不住了。
  或许应该去找虞陟?
  这应当知慕少艾的郎君孤身独坐,肃然的面容还以为在思考甚么重要的事情。虞玓还记得当初大郎抱着春.宫.图荡漾的模样,或许他知道该如何断绝这麻烦的欲.望。
  睡梦中的虞陟不知为何打了个寒噤,翻了个身抱住自家香软软的娘子沉沉地睡去。
  或许在梦里还会有个麻烦的二郎还在追着他要答案。
  …
  十二月初一,有士人质疑考功员外郎是否有资格主持科举考试,且因此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辩,最终圣人下令由礼部侍郎知贡举。
  在踏入腊月后,虞家的气氛就悄然严肃起来。
  虞玓院子里的侍从在做事的时候安静得再安静,厨房里的掌厨宛如不要钱般地往他院子送流水宴,房夫人一天两次地询问虞玓的情况,虞陟每天早上出门和傍晚回来都会在虞玓的面前刷脸……诸如此类的举动让虞玓哭笑不得。
  当此时,他正在虞世南的院里与叔祖一同下棋。
  如今虞玓的棋艺早就今非昔比,在与虞世南对弈的时候不再那么简单就落入下风,只是还是输多赢少。虞世南沉于此道数十年,断不是他轻易就能越过去的大山。
  “他们也是关心则乱,再过两日他们习惯了倒也就没关系了。”虞世南乐呵呵地笑着,看着虞玓认真思索着棋路,好半晌才落下一子。
  “连弘儿都跑来扒门就有些过分了。”虞玓幽幽地说道。
  虞世南笑着摇头,“那孩子一直爱亲近你。”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露出淡淡的笑意,“应当说,有许多孩子都乐意亲近你。我听说你在外头开了个学堂。”
  虞玓道:“地盘和夫子是我负责,不过这笔钱财却不是我出。”他看着虞世南在思索后吃掉了他右下角那片棋子。
  “这是好事。”虞世南并不在意,捋着胡子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读书不会是坏事。”
  虞玓颔首。
  “不过据说连女子都能入学?”虞世南道。
  虞玓夹着棋子,视线只看着棋盘的局势,淡淡地说道:“若是愿意去学工,那我也会送他们去各处做学徒。若是想读书,那自然也是可读的,不论男女。”
  虞世南轻笑着说道:“那也不错,只是后续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虞玓落下一子,偏头看着虞世南,眉梢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我不过是收养些孤儿,再送他们去读些书学些字,有何不可吗?”那略带狡黠的眼眸让虞世南恍神了片刻,笑出声来,沧桑的声音慢慢地说道:“二郎可真是滑头。”
  滑不溜秋地,就爱往漏洞钻。
  虞玓却是不理,在吃掉叔祖的一大片棋子后,悠悠地说道:“法并无禁止我这般的行为,那我的做法就当是没有问题。叔祖不必担忧……若是要说的话,我却是更担忧王老夫子,我昨日去拜访并没有见到他。”说到这里时,虞玓微微蹙眉。
  王老夫子从前可从未拒绝过虞玓与他的会面。
  “他不在家中?”虞世南问道。
  虞玓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他应当是在家中的,我去登门拜访的时候,那门房进去通报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庭院中停着马车。”
  王老夫子不是那种热爱奢靡的人,在长安内租借的宅院也是简单的院子,而他偶尔出行也是靠着一驾小马车。按理说马车应当是停在后院的,若是被驱赶到前院,那正是要出门的时候……可若是要出门去,那也可以同来访的虞玓解释一句,可门房说得却是……
  ——老爷子身体不适不见客。
  如果是真的身体不适,那从一开始门房就应当知道此事,而不是等进去禀报了主家后再出来这么说……因为虞玓笃定王老夫子清楚来访的人是他后,必然是不会不见人的。
  虞世南捡起来被吃掉的棋子堆在棋具旁,“事出反常即为妖。”
  虞玓轻声道:“我明日再去一次。”
  他轻舒了口气,看着已经初现胜负的棋面,抬头说道:“是我胜了。”
  虞世南赞同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是你胜了。”
  他端详着虞玓行棋的路数,那满意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吃了败仗的人,让虞玓在收拾棋面的时候也忍不住问道:“叔祖怎这般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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