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宁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就听浑身的骨头咯吱响。不过才二十出头,他就有种老了的错觉。
“晗哥,今晚加班吗?”俞晚笑着问。
宁晗点点头,他一周也工作不了多少时间,总觉得对不起其他人。
“那一起吧,正好有感觉。”有人陪着一起加班,俞晚有些开心,“今晚加个餐吧,我请客。”
“谁要请客?算我一个!”Alex耳朵尖,听着声就过来了。
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昏暗的路灯照明,三人在路口分别,各回各家。
俞晚看着他们两个上了车,在原地站了会儿,又回了那间小小的工作室。
——
卫氏集团总裁办内,卫煊之和卫熠对坐着,面容严肃。
“东西都准备好了?”卫煊之问卫熠。
卫熠点点头,“就等着他们发难了。”
顿了下又补充,“等下你别心软。”卫煊之总是在不该留情的时候留情,他不是很放心。
“嗯,卫熙是不适合待在公司了。”卫煊之按了按眉心,很是疲惫。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血脉亲情又哪里能阻止,他留情过了,反而把胃口惯大了。
卫煊之看着已经长成的儿子,只觉得他沉稳了很多。犹豫了下,他问:“小熠,你恨你妈吗?”
在卫煊之看来,是秦毓秀一手把卫熠变成如今的模样的。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也少了很多的快乐和感情。
卫熠都没有思考,只淡淡道:“不恨。”他最恨的只有他自己。秦毓秀的手段极端,但她说的话都没错,不够强大就是没有话语权。
卫煊之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谁。
“卫总,小卫总,该开会了。”助理敲门进来,提醒到。
卫煊之点点头,起身整了整衣服,卫熠也随同起身。父子俩一起往会议室去。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公司的董事。
卫煊之在主位坐下,左手边是卫熠,右手边是卫慕之。
会议的开始是卫煊之冠冕堂皇的开场白和无聊的工作汇报,知道内情的人都静待着重头戏。
“说到地产,城西那个项目公司筹备了很久,人力财力都耗费不小,结果这煮熟的鸭子不明不白的飞了。这件事到现在也没个说法,卫总,您来说说,怎么解决。”亲向卫慕之一方的董事向卫煊之发难。
意料之中的事,卫煊之面色不改,恰到好处地微笑着:“这件事恐怕不应该找我要说法,而且要问问卫经理。”
在场的卫经理只有一个,就是卫熙。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等他给一个说法。
第47章
卫熙淡定地笑了笑,“卫董说笑了,这个项目我都没经手过,只知道一些大家都知道的消息罢了。”
“对啊卫董,这个项目是你亲自牵头的,大小事都会向你汇报,内情没谁比你更清楚了吧?”李董随之说到,“作为公司的董事,我们该有知情权吧?还是说怕我们问责?”
“该有的责任我不会逃避,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妨碍公司利益的人。”卫煊之闻言面色严肃了些,眼神锐利如箭。
卫煊之的助理适时地拿过来一个U盘插在接口上,里面的内容在大屏幕上放映出来。
一时间,大家伙儿面面相觑,卫慕之父子的脸色尤其难看。
卫慕之面色冷凝,看了眼大屏幕,又看向斜对面的卫熙,眼带警告。
“事情很清楚了,卫熙通过安插在项目组的内线得知我们的报价,并泄露给我们的对家恒建,导致我们竞标失败,项目搁浅。”卫熠面无表情地说着,语速不快不慢,“像这种泄露公司机密、收受贿赂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扫视了一圈,视线停留在卫熙脸上,卫熠唇角微勾,声音冷冷的:“该怎么处置,各位心里有数吧?”泄露商业秘密,贪污受贿,都是要对簿公堂的。
一桩桩一件件,都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想要再狡辩也显得无力。一时间会议室里很安静,几个偏向卫慕之父子的董事此刻也都诺诺不敢言。
会议进行到这一步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卫慕之冷着脸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卫熙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阴沉沉的,看向卫熠的目光很是凶狠。
其他董事们观望了一下,也都各自散了。说到底他们都是姓卫的,是公事也是私事,只要不妨碍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就不掺和了。
“大伯,哥。”卫熙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在这等着我呢,有意思?”让他以为马上要成功了,又从期待的顶端狠狠摔落,希望落空。
卫煊之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不无失望,“小熙,卫氏始终是卫家的,你想要掌控权也不该吃里扒外。”
卫熙满脸的不以为然,他冷笑着:“既得利益者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长子嫡孙?呵,都什么时代了。”
“想把我踢出去?起诉我?尽管来啊。”卫熙起身,双手按在桌子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卫熠他们是父子作战,他呢,败了就是孤家寡人。
卫熠看着他有些癫狂的样子心想,倒是想起诉,但这不是最聪明的做法,卫煊之也狠不下这个心。
卫煊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自己先好好反省下,我去找你爸聊聊。”说着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卫熠,你是不是很得意?”他抬头看着卫熠,眼睛发红。
直起身子走到卫熠身边俯视着他,“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也不过是个失败者。你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永远。呵呵呵。”他笑出了声,话里像在暗示着什么。
想要的?卫熠眼眸微微眯起,忽然想起凌潇雨那个蠢货身边总有卫熙的影子,难道卫熙打的并不是和凌家联姻的主意,而是想用学长拖着他?
“你对宁晗做了什么?”离开M国之前卫熠就拜托过孟塘多多关照宁晗,确认过学长身边没有什么危险,他想不到卫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进行到哪一步了。
卫熙笑得更大声了,“你猜啊,有惊喜。”
卫熠皱着眉看了他几秒,这样的疯子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没必要再和他说什么了,他的目的不就是看自己着急又无奈吗。
“卫熙,你最好祈祷你的计划没有成功!”说完,卫熠径直起身,出了会议室。
“帮我订最快去N市的航班!”一边等电梯,卫熠一边交代助理。
不知道卫煊之和卫慕之谈得怎么样,节骨眼上应该不能掉链子。卫熠实在是没有心思再顾这边。
与卫熠这边的紧迫不同,总裁办内很安静。
卫煊之和卫慕之对坐着,安静地品茶,谁也没有开口。
一杯茶见底,卫慕之放下杯子,看着落地窗外的蓝天白云,低声道:“十二年了,我一直不甘心。”十二年前,他们的父亲过世,卫煊之作为长子正式接手了公司。
“我不甘心,我的儿子也是。”卫慕之将视线转向卫煊之,他眼角的皱纹深了很多。
卫煊之也看着他,这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叹了口气,“你该得的父亲从来没有少给你,他一直疼爱你。”
卫慕之不以为然地笑了,“他最看重的还是你和小熠。”
顿了下,继续道:“小熙犯的错责任在我,是我没有教导好他。他还年轻,该有改正的机会。你们没有直接起诉他,还是留了余地。我会让他主动辞职,去国外进修。”
卫煊之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一丝不忍,还是没有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没有等来期待的话,卫慕之也不意外,继续说到:“我手上还有7%的股份,以市场价转出,优先填补公司的损失。我本人也会正式辞职。”
不是逼到了绝境,卫慕之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会向斗了大半辈子的哥哥低头。卫熙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能不为他着想。
卫煊之垂眸,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水,低头缀饮了一口,是苦涩的。“慕之,我什么都能原谅你,但是不能看你走歪路。这次的事,希望你和小熙能长个教训。”
闻言,卫慕之笑意深了些,有些讽刺。歪路?他只是在争取想要的而已,不像某些人,只用等着。成王败寇,他认了。
“就按你说的办,总要给董事会和股东们一个交代。”卫煊之硬着心肠说到,卫氏是他们的基业,不能毁在他们这一代。
“好。”卫慕之坦然接受,并没有悔态。
修剪了多余的枝叶,树木才能更枝繁叶茂。
——
“Mr.Davis,关于您的设计图被剽窃一事是真的吗?”记者问到。
Mr.Davis挑了下眉,“我不确定,也许只是巧合吧,虽然有些相似。”
“您之前认识宁晗吗?”记者又问,“有没有什么往来?使得他能接触到您的作品?据了解,您这次的作品并没有公开发布。”
Mr.Davis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虽然他是个新人,但是我对他有印象,他来过ME竞标我们的度假村项目。嗯,我的领导很欣赏他。”
……
“这孙子说的是人话吗?婊里婊气的属白莲花吗?”赵徊看着视频,被气得直接开骂了,不仅仅是宁晗本人,连带着他们工作室都成了众矢之的,很多敲定的单子都飞了,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他们。
宁晗拍拍他的肩,想说点安慰的话,一想又发现自己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个。整个工作室的气氛都很凝重,一向爱开玩笑的Alex也是愁眉苦脸。
没有人指责宁晗,反而让他心里更难受了,他没有抄袭,但是确实连累工作室了。
展馆的设计图刚刚交付,甲方就有人提出这个设计和知名设计师Mr.Davis的新作雷同,并迅速与Mr.Davis取得了联系。两张设计图也被人发在了社交平台上,一眼看过去几乎一样。
Mr.Davis是ME的专用设计师,在业界很有知名度,而宁晗虽然是新人,但是因为宴会曝光图的事,也有很高的关注度,抄袭事件一出来就被顶上了热门,说什么的都有。
Harry:太无耻了!这个新人设计师简直没有底线!赶紧滚吧!
Julia:想火想疯了,先是疯狂营销卖人设,又火速翻车,好一出大戏。
Leah:唉刚粉上房子就塌了,以后再也不真情实感了。
Sofia:竟然还是C大的学生,真的是考进去的吗?C大现在招生只看脸吗?失望。
Jake:啧,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容易啊,虽然但是,想和他买可乐!
……
事发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宁晗的社交账号已经收到了不少私聊骂他的,骂得很难听,宁晗只看了几条就看不下去了。之前吹捧他的,转头就成了黑子。
好在他现在的心脏已经很强大了,不想干的人怎么说他不重要,他的朋友们,齐禹光、赵徊、Kevin……都是相信他的,他们给了他力量和勇气。
“小晗,你仔细想想你的设计图在交付之前,还有谁看过。”齐禹光说到,宁晗不可能抄袭,那就只可能是对方抄袭,或者真的是巧合。巧合的可能性很低。
早在这件事刚发生的时候宁晗就想过了,他没有主动给谁看过,只在完成的时候让齐禹光把关,按理说是不会泄露出去。
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独立完成的,中间没给其他人看过。”
事情陷入了僵局,无论是公众还是Mr.Davis那边,现在都认定了宁晗抄袭,连带着之前和ME合作的事也被认为是暗箱操作,和ME的业务往来给宁晗提供了抄袭的契机,一切都显得合理。就像是有人针对宁晗,专门设了一个局。
作为设计师,抄袭将是毕生的污点,永远也洗刷不清。而一个有背景的,抄袭的设计师更是犯了众怒。他的设计师生涯算是彻底终结了。
工作室里像笼了层乌云,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明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会越来越好的,所有的努力都在沫化的边缘。
第48章
闻言,齐禹光思索了一会儿,目光不经意瞥到站在角落的俞晚,一向活泼话多的她,现在竟然一句话也没有,也没和以前一样往宁晗跟前凑,看上去也没多少焦虑,心里有了些想法,齐禹光没有当众说出来,拍了拍宁晗的肩膀:“不慌,总能解决的,我们都在。”
“对啊晗,我们都相信你,别怕。”Alex笑着道,“正好忙坏了,我们可以放松下。”
赵徊他们也跟着附和,努力缓和紧绷的氛围。紧张忧虑都无济于事,他们现在是一体的,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
宁晗看着一直相伴的伙伴们,心里暖暖的。异国他乡的孤寂和无助,被他们的善意抚平了。
众人散开,宁晗被齐禹光叫了出去。
“小晗,你有没有觉得工作室里,哪个人不对劲?”齐禹光严肃着脸问到,设计图的泄露肯定在交稿之前,而在之前能接触到的除了宁晗本人,也就是工作室的人了。
宁晗凝神想了想,坦诚道:“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俞晚不太对劲,她对我过分热情了。有时候说的一些话,都让我觉得很刻意。”
顿了下,宁晗又说到:“那天我把图给你看,她正好路过,也是看到了。那天晚上,她也和我一起加班。”
宁晗的说法更让齐禹光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我调过那天的监控录像,发现俞晚回来过一趟。”他说的监控是工作室自己装的,干他们这行的总要小心些,新人可能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