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湘池

作者:湘池  录入:11-26

  王璇在旁看得称奇,见这少年完全不似方才沉默冷淡,心道此人是不是落水伤了脑袋,于是便借机告退。
  元猗泽却喝住他,问道:“此人是什么来历?是不是心智有碍?”
  元頔听他说自己是傻子,笑意一敛。
  王璇瞥了元頔一眼,应了声:“禀殿下,此人系落水后为臣所救,或有伤心性亦未知。”
  元猗泽颔首,不想同傻子计较,便调转马头,朝着远处冷冷旁观的陶骁挥手示意,随后陶骁赶上,两人并骑飞驰而去。
  元頔留在原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王璇亦觉得此人诡异,扫了一眼这少年的昳丽容颜,深觉可惜。却在这时听到这少年平复笑意后自报家门:“在下崔衡,字持盈。此前多有失礼,还望世兄多多见谅。”
  他口称“世兄”,王璇立时想起崔衡其人。传说他体弱多病,自小拜入上清道人门下隐于终南山,故而京中众人从未见过他。王璇再看他,这才有了亲近的感觉,此子是那人的堂兄弟呢,难怪面容颇多相似。
  元頔看着王璇眼神放缓,心道如此甚好,我同你一道才好去找那骄矜傲慢的广阳王殿下。


第78章 平行番外 长寄心于君王(三)
  但王璇并未打消疑虑,问元頔何以孤身至此。
  元頔做出一副羞赧模样回道:“未曾见过上巳之春水。”
  王璇想来他长居终南,正是年少青春的时候却未免清寂了些,难怪会自己偷跑出来回到京中。想到这儿王璇不由得正色道:“路途艰难,还需慎重一些。”
  元頔颔首应是,心里却不免嘀咕,这王璇的口吻倒像长辈一样,想来是教训堂弟们教训惯了。王璇看着元頔酷似心上人的面容,想到眼前这少年正是她的堂弟,方才觉得凡俗之辈冒犯了神女的不悦没了,如今只余亲近之感,便问他是要回叔父崔少傅府上还是继续在伊洛河畔游春。
  元頔此时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幻境,甚至想到了一个可能——或许今日母亲亦在此间。
  这个猜想叫他心潮起伏,王璇亦顺势道:“发尚未干,还是回去沐浴祛寒为上。”他顿了顿,“或府上子弟……”
  元頔没等他说完便摇摇头:“我是私自出门,赧见叔父,恐得他一番管教。世兄若便宜,能不能携我一道?”
  王璇眼前一亮,随即按下心绪,点头道:“持盈不必拘礼,唤我子直即可。需不需要马?”
  元頔旋即想到真正的崔衡体弱多病,如今这时正值病重之际,想来在终南山也不曾学过骑射,便婉拒道:“不必了,我也不会。”
  王璇料是如此,便道:“前方水流回折处有浅滩,多有鸥鹭翔集。京中有国手明觉居士会携弟子于此操琴鼓瑟,持盈可愿往?”
  元頔一听明觉居士,想起此人曾施教元猗泽,猜想元猗泽若听闻师傅在此应当也会去,却不知道王璇方才已同他闹了不愉快,这会儿为什么还要拉着自己去。
  然王璇并不知道明觉居士同元猗泽的师徒关系,正如他不知道此时的广阳王苦修琴技欲琴挑佳人。
  王璇扬鞭先走,马车随后跟上。元頔的头发不再淌水,他此时阔衣博带,便当自己是疏狂人,不再计较披散的头发。但是想到自己方才就是这副水鬼的模样痴望着元猗泽,元頔还是暗自懊恼,又一想幸好如今这世界皆不作准,不然依着父亲的性子不知道要怎么发落自己。
  元頔就这么胡思乱想直到马车停下,车帷外传来几个少年的声音,还是方才的王家人:“阿兄怎的又把他带来了?问出是哪家的子弟没有?”
  王璇回道:“他刚随家人赁住洛京,听闻上巳时此地游者众,便孤身出来了。我们同他算是有缘,偕游便是。”
  这番话想来也是说给马车里的“崔衡”听的,元頔心道此人心倒是细,知道“崔衡”私自回京必不想他人知情,便编排了一个平民的身份与他。
  王家众子弟听闻他是赁居洛京,便不再追问其家世,只当给堂兄面子,一道起哄着请他下马车。
  元頔下了马车,先看到眼前春波碧绿,春草烟柳在水汽氤氲中鲜亮滴翠,远处青山隐隐,唯山川是他亦曾见过的模样。
  众人见他远眺得目不转睛,以为是他第一回 见到此间景象,便默契得不做声叫他看个过瘾。
  元頔收回思绪,眼神便转向浅滩上的朱服锦绮,洛京钟鼎豪门的青年男女想来多会于此处。王璇带着从兄弟们和元頔一道步入浅滩,大家都认得王氏宗子,自然多给几分薄面,亦有不少淑媛眸含秋波望向这个俊美不凡的少年。
  元頔只管眼神逡巡,掠过众人后不曾见到自己期盼的人影。
  此时的元猗泽刚同陶骁痛快跑马,一道冲上固游原俯视远处四方。陶骁已经成婚三年,却不曾携妻子一道来。元猗泽晓得他同范氏不亲近,不由得取笑他英雄气短。
  陶骁抚了抚马鬃,低头笑笑:“你怎知这其中五味?”
  元猗泽沉下脸:“我不用知道。”
  陶骁如琢如磨英俊冷肃的面容对着元猗泽倒是放缓了许多,他不多说,只是一笑了之。
  元猗泽想到不知躲去天涯何处连姊姊过世都不回京的萧禅师,实觉他们这群人糊涂。
  陶骁望着远处明觉居士一行人,舞者咏者俱全,便问元猗泽:“明觉先生在此,殿下要不要过去?”
  元猗泽也望向那处浅滩,摇头道:“不必。”
  陶骁知道他欲求娶崔氏的打算,便又提议道:“崔氏的车驾亦在那里,你不去见见?”
  “崔氏光艳绝世,我早有耳闻,不必多生枝节。”元猗泽抬头看了看灼灼丽日,“母亲应当会喜欢她。”
  陶骁不置可否,他还是希望好友的姻缘可以两情相悦,哪怕背后多有考量。只是元猗泽虽生得粲烂瑰英,但有一位多情乃至滥情的父亲,心里由此深深鄙薄男女之情。陶骁知其图谋远大,这样的心肠反倒是桩好事,便不再多想,正欲拉他换个地方饮酒。
  这时元猗泽却望见王氏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往浅滩而去,不由得蹙眉道:“王璇,着实叫人生厌。”
  陶骁同王璇也算点头之交,觉得此人端方有礼,身为王家贵子,虽有自矜之意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元猗泽与他的立场不同,王璇为王淑妃之侄,便决定了二人绝无交好的可能。但陶骁少见元猗泽这般直白的厌恶,不由得打趣道:“是因为众名媛淑女皆向他示好?”
  元猗泽冷哼一声,而后道:“云驰,我们过去!”说着便拍马俯冲。
  陶骁笑着摇摇头,随即跟上。
  元猗泽自然有不能告诉陶骁的缘故——王璇似乎心仪崔令光。
  元猗泽心里对崔令光势在必得,王璇不论知不知情都是在同他作对。他知道不久前崔令光曾托兄长邀明觉先生过府,想来是请明觉先生赏鉴名琴绿绮。王璇也必是知道了这个事,这才一改往日孤高作态去凑热闹。
  等元猗泽的玉骢马踏碎一路繁花冲到浅滩时,曲水之宴已摆好。有人见广阳王亲至,连忙起身让东道之座。
  而东道旁坐着的就是神色怡然的王璇,再一个就是方才那个傻子。
  元猗泽打量着眼前这个傻子,忽然眼波流转,笑着对王璇道:“携此姣童,子直好兴致。”
  元頔原本被父亲注目这片刻心头滚热,忽听得这个混账话,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元猗泽看他一副怔住的样子,心道此人面容姣好却心智蒙昧,着实可怜,怕是要辗转为他人玩物。想罢元猗泽对他道:“与你绫罗玉馔的未必便是好人……”又觉得这傻子怕是听不懂。元猗泽心道自己为什么要与之多话,平白辱没身份。于是他便径直坐到东道位上,对王璇道:“何以容他位列席上,置余人于何地?”
  王璇按捺住怒气恭敬回道:“殿下贵人忘事,这是此前落水后为臣所救的……”
  元猗泽自然不会忘记,只是排揎王璇罢了,便摆手道:“原来是他。”
  元頔心道你装什么傻,却忍不住瞥向举起羽觞示意众人的元猗泽。
  明觉居士同元猗泽只作不识,领弟子上前见礼。元猗泽对待这些冠者童子倒十分和气,大有礼贤下士的风度。
  除却王氏众人,其他人得与帝之爱子、美名远扬的广阳郡王同席共饮,皆是毕恭毕敬。
  三巡过后元猗泽起身退席,任众人挽留无果。
  元頔见他又要走,一时不知该如何跟上。
  却在这时元猗泽余光瞥见他,不由得起了兴味,对他道:“我缺一马弁牵马,你随我来。”
  “殿下!”陶骁立时出言拦道。
  元猗泽知道陶骁的劝阻之意,只是这人席上便一直偷瞄自己,元猗泽不知他是色胆包天还是傻得透顶,便决意拎他出来拷问一番,顺便落王璇的面子。
  王璇此时已决意出言维护,但是元頔眼神示意他,随即起身道:“遵命。”
  元猗泽见他乖顺,便再饮一杯离席而去。
  反正这许久了崔令光还不曾来,他也懒得与旁人多费心思。
  待元頔真的牵上那匹玉骢,陶骁出来解围道:“殿下是说笑的。”
  元頔已多年不曾见到他,不曾想还能得见年少时的他,算起来如今的陶骁未到弱冠之年,但是眉宇间却比父亲成熟许多,应当不只是成婚了的原因。想罢元頔不由自主乜向马上悠哉的元猗泽,这目光一下子便被元猗泽捕捉了,他登时沉声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元頔垂下头,随即感觉发顶一紧,元猗泽揪了一把他的头发道:“抬头回话。”
  元頔停下脚步,回身望向马上的元猗泽:“殿下有何吩咐?”
  元猗泽俯下身,与他四目相对定神问道:“你究竟什么来历?”
  元頔叹了一声,只好搬出应付王璇的说辞,殊不知这更加重了王璇的罪过。元猗泽心道好啊,还起了暗度陈仓的念头。于是他也不当元頔是傻子了,认真问道:“你认得我,在哪里见过?”
  元頔旋即编了话:“我听王郎君呼殿下的情形,想来应当不是江都王殿下,济阳王殿下又在病中……”
  “于是你猜我是皇七子。”元猗泽接了他的话,却随后忽然出手扣住他喉咙,寒声道,“久居山野的病秧子,初初回京就知道我皇兄抱恙……”
  元頔只觉一阵窒息,嘶声道:“陶兄救我!”
  陶骁却不动,默许了元猗泽的做法。
  元頔扣住元猗泽的手:“元嘉润!你松手!”
  元猗泽闻声道:“连我的字都知道……”
  “你、小字小七……”
  元猗泽猛地松开手,斥道:“大胆!”
  元頔没了桎梏,扶着马腹不住喘息,指着元猗泽低低道:“枉我梦里还惦记着你……”
  这一声道出,眼前景象忽成虚影。
  元頔竭力想抓住马上那个人,猛地伸手拦腰抱住他。
  元猗泽只见眼前这个人失神一般忽然上前抱住自己,同陶骁两两相对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元猗泽耐着性子伸手探了探此人额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癔症?”
  元頔听到耳畔这番话渐渐明了神志,发现自己正扑在元猗泽身上,而对方又是一脸莫名的样子,连一旁的陶骁也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元頔想看来我不能透露自己究竟是谁,只能当做是此时此景中的人,便摇头道:“不知道是不是落水后着凉了,头晕晕的。”
  元猗泽见他一边摇头一边还不松手,便扯开他的手道:“你对我也想投怀送抱?”
  “也”这个字叫元頔恼怒起来,问道:“我还对谁投怀送抱?”
  他问得气势十足,元猗泽难得哑声,转而道:“你因何至此,又为什么知道方才说的那些?”
  元頔无奈,只好再搬救兵:“其实我是萧维摩的朋友,他心中有愧不愿回京,便托我往洛京一趟探明亲友音讯。”
  元猗泽打量着他不置可否:“实话实说便是,你这人很不老实。”
  元頔只能再陷害萧禅师:“临行前萧兄叮嘱……”
  元猗泽摆摆手:“罢了,你回去告诉他,这辈子别回来了。”
  “嗯……”元頔果断答应了。
  既知是萧禅师的朋友,陶骁便上前察看了下元頔的脖颈,叹了声道:“擦点药吧。”
  元頔十分孺慕陶都督,对元猗泽还存着点相见不相识的微妙别扭,对着陶骁却真的心生欢喜不知如何尽诉。
  陶骁看他一脸炙热还不大懂,但是元猗泽在旁可太懂了——必是萧和尚特地托此子来看望他的。
  想到这里元猗泽也觉得萧禅师颇为苦情,自拍了马向前,留下话道:“你们叙旧吧。”
  这话听在陶骁耳里只觉得莫名,元頔却以为元猗泽实则知道什么,竟不管不顾追了上去。
  元猗泽只知驰缰纵马心中畅快,并不晓得后面跟着一个可怜人。
  春日的伊洛河畔,白衣金鞍的俊美少年驰马呼啸而过,游人们不禁驻足欣赏,却看到远处还缀着一个人踉踉跄跄跟着。
  元頔眼见追不上,停下脚步一边喘息一边无奈地望着远处越来越模糊的人影。
  正在这时一辆绣帷香车自他身后辘辘而来,然后停住。
  元頔犹在喘息,却听到车内有一女子柔声:“郎君是崔氏故人?”
  元頔一怔,对方见久无应答便道:“冒昧发问还请郎君见谅。听闻郎君识得崔氏衡郎,不知是他新友还是故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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