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抱着楚岚藏身在角落里,低声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师父呢?”楚岚摇摇头,扒拉了一下壮汉捂在他嘴上的手。
壮汉松了手,低声道:“你不好好待在房间里,出来做什么?我送你回去。”说着抱起楚岚向船舱挪去。
恰在此时,两道身影跃上高空,缠斗到一起。
其中一人身着黑甲,脸上带着半面恶鬼面具,楚岚看着那人,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黑甲,鬼面,是他们!
袭击他的村子,害死他师父的就是魔盗!
许是楚岚仇恨的目光太过炽烈,那名魔盗解决掉对手后,目光准确无比地扫了过来,并且冲楚岚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壮汉低叫一声:“糟糕!”
壮汉拔腿就跑,不想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壮汉抱着楚岚扑倒在地。跟着楚岚一起从壮汉怀里摔出来的,还有一把匕首。
楚岚被摔得头晕眼花,再抬头时,就见几道身影从高空坠落,狠狠砸在甲板上。
那几人的衣着打扮与壮汉和船上其他人都不同,楚岚猜测他们就是这个商船老板请的仙门中人。
果然就听壮汉冲其中一名中年人喊道:“李仙君!您没事吧!”
数名身着黑甲,戴着鬼面的魔盗落在甲板上,出手攻击壮汉的男人姿态散漫地走上前。他看起来是这群魔盗的首领。
只见男人随意地甩去刀上的血水,俯视着甲板上狼狈的仙门众人,冷嗤一声:“仙君?呵,不堪一击。”
被唤作李仙君的男人脸色铁青,在弟子的搀扶着站起身,却被魔盗团团围住,缴了器械。
其中一名魔盗凑到男人身边,讨好地笑道:“老大,今天运气不错,这船上人多,仙门之人也有十几个,兄弟们有口福了。”
他说着一挥手,就见几名魔族压着几十个人走了过来。
这些人有的是船员,有的则是跟随壮汉一同运送货物的伙计。但说到底,这些人都是为同一个老板效命,算是“一家人。”
那些人见仙门弟子被擒,又听魔盗这样说,一个个都吓得脸色煞白。有第一次登船运货的伙计,更是腿软地跌坐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那名魔盗吞了口口水,搓着手道:“老大,您看这些人,咱们……”
男人伸手一推,将凑到跟前的魔盗推开,随后手中染血的长刀一挥,刀尖直指向楚岚。
“小崽子,从方才开始你就在瞪我。怎么,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楚岚坐在甲板上,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抿着唇,一语不发,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恨意。
就是这个人屠了他的村子,杀了他的师父。
这是他的仇人!
在男人冰冷阴翳的目光中,楚岚抓住了掉在腿边的匕首,他扔掉刀鞘,举起手臂,将刀鞘对准了面前的男人。
“哈。”男人讥笑一声,“你们看呐,这人界的小崽子要跟我动手呢。”
被魔盗押到一旁的壮汉叫道:“小公子,你冷静点,不要激怒他。”
楚岚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到包括壮汉在内的所有人,他们的脸色都露出极度惊恐、绝望的神色。
楚岚怔了一下,很快移开目光。他也觉得奇怪,这样的场合下他该是害怕的,可是他没有。
或许是身处绝境激发了他的勇气,又或许是极度的恨意迫使他拿起了刀。
总之,楚岚就这样站在那里 ,稚嫩的小手中握着一把短到可笑的匕首,刀锋直指向面前高大的男人。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目光却十分坚定。
看见楚岚的眼神,男人脸上讥讽的笑意慢慢散去,他像是受到了侮辱般地发起怒来:“好啊,小崽子,我先挖出你的眼睛,然后把你剁碎了炖汤喝。”
男人说着举起了手里的长刀,一旁的人不敢去看接下来的惨状,都闭上眼睛,把头转开了。
壮汉大声叫道:“小公子,快跑!跑啊——”
楚岚站在原地没动,他倔强地瞪着身前的男人。
长刀裹夹着浓烈的杀气兜头劈下,却停在半空,迟迟未落。
鼻间嗅到一股悠然冷香,楚岚错愕抬头,就见柳溪,不,就见那只鬼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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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离一只手搭在楚岚肩头,一只手则握住长刀的刀柄,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轻松,不像是在挡一把夺人性命的凶器,倒像是在雨中撑一把伞,姿态闲适。
那男人把脸都憋红了,也没能将刀砍下来。
段离握着刀柄,看都不看那男人一眼,低下头冲楚岚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他说:“徒儿,为师刚刚睡了一觉,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第4章
段离说着屈指在刀柄上一弹,长刀嗡鸣,刀身震颤不止。男人提刀后退数步才站稳身形。
“你!”不仅男人,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男人脸色乍青乍白,指着段离怒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壮汉在一旁担忧的叫道:“柳老弟,小心啊!”
段离偏头冲壮汉笑了一下:“放心吧,这种小角色,本……”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还不放在眼里。”
“狂妄的小子!”男人狞笑一声,“只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段离淡淡地瞥了男人一眼,随后目光四下一扫 ,将楚岚手里的匕首拿了去,“暂借为师一用。”
楚岚:“……”
男人:“……”
其他人:“……”
壮汉看了看魔盗手里的长刀,又看看段离手中小到可怜的匕首,他叫道:“那个,柳老弟……”
“嗯?”段离看向壮汉,见他满脸担忧,便安抚的笑道:“王兄弟你稍等一等,我马上救你们出来。”
看着段离信心满满的样子,壮汉神色复杂,欲言又止。他不由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带个霸气点的武器防身。那把匕首在魔盗的长刀面前,就像一个小玩具。
段离并不知道壮汉复杂的心情,他拿着匕首随意挥了两下,随后点头道:“还行。”然后拍了拍楚岚的肩,“徒儿,到一旁等为师,很快就好。”
楚岚心里很乱,不明白这鬼为何去而复返,但还是点点头,乖乖地退到一旁。
男人简直要被段离气笑了,连说了几声好,随后道:“我今日先宰了你。”
段离活动了一下颈肩,愉悦的笑道:“好久没跟人动手了,希望你不要让本……我失望啊。”说完就见男人提刀后退一步。
段离疑惑地偏偏头,眼底满是不解,就见男人一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去死吧!”
“柳兄弟!”壮汉惊恐地大喝一声,“上面,上面有人!”
段离抬头,果然就见四名魔盗飞在空中,他们分别占据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将他围在中间。
四名魔盗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就见一个法阵在空中成型,那四人厉喝一声,同时掠下,猩红色的法阵向着段离兜头罩下。
李仙君叫道:“仙友小心,他们的法阵很厉害!”这群仙门弟子就是败在魔盗的法阵上。
楚岚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段离身上。他想,这只行为诡异的鬼会输吗?
如果他输了,船上的所有人是不是都会死?
楚岚发现自己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一面希望能除掉这只占据他师父身体的鬼,一面又希望他赢。
就在楚岚暗自纠结的时候,那法阵与段离之间只剩下一臂的距离,看到这一幕,包括楚岚在内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段离伸手凌空一抓,那猩红色的法阵竟被他抓在手中。操纵法阵的四名魔盗被阵法反噬,呛出一口血,齐齐从空中摔到了甲板上。
众人目瞪口呆,随后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
“赢了!柳仙君赢了!”
“哈哈哈,打死他们!”先前的恐惧绝望一扫而空,一时间群情激昂。
段离扫了一眼落在甲板上的四人,却是啧了一声,满脸不愉,似是嫌弃他们太弱。他转头看向不远处满脸惊恐的男人,道:“还你。”
说着五指一张,被他抓在掌心里的猩红法阵向男人兜头罩去。
男人大惊,拔腿就跑,段离轻笑一声,纵身追上,两人缠斗到空中。
起初众人都觉得段离手中的匕首在对上男人手中长刀的时候毫无胜算,此时却见那名魔盗被段离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段离一脚踹在男人胸前,十分不悦地说道:“这么弱也敢在本座面前卖弄,找死!”
男人呛出一口血,身体如风中落叶急坠向海面。
段离扭头看了一眼乌云翻滚的天际,啧了一声,他伸手冲下方一抓,男人的长刀就被他握在了手里。
段离提着刀,凌空一挥,顷刻间拨云见日,灿烂的阳光洒落下来。
楚岚向前急走几步,仰头看着立于空中,袖袍翻飞的男人,眼底满是惊讶。这人不怕阳光,他,不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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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人坠入海里之前,段离将他提了上来。
首领落败,其余的魔盗早就弃了商船,回到自己的船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商船上一个人都没敢带走。
段离将男人随手丢在甲板上,冲楚岚招招手:“徒儿过来给为师看看,有没有受伤。”
楚岚站在原地没动,他抿着唇看着逆光而立的男人。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只是从他的语调中可以判断出,男人是在笑的。
他心里很疑惑,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那么强为何要待在师父的身体里,又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楚岚想不明白,但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绝不是柳溪。他的师父只是渔村的一名普通人,并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楚岚不动,段离便走了过来,只是还没说什么,就见壮汉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柳老弟,这次真是多谢你了。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段离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将匕首递给楚岚,“给。”
楚岚没接:“这匕首不是我的,是王大叔的。”段离就将匕首还给了壮汉。
壮汉将匕首揣进怀里,看看段离,又看看面色严肃的楚岚,哈哈一笑道:“我说这小公子怎会有这么大的勇气,面对魔盗也是面不改色,原是仙门弟子。柳兄弟,不不不,柳仙君,您眼光不错,您这徒弟日后必成大器。”
段离看向楚岚,眼底闪过一抹赞赏之色,他嘴唇一勾,轻笑道:“那是自然。”
楚岚:“……”他根本不是仙门弟子,这人也不是他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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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李仙君在弟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对段离道:“在下云水门李蕴,多亏仙友出手相助,是我技不如人,险些害了一船人的性命,实在惭愧啊。”
又道:“不知仙友出自何门何派?日后我定当登门拜谢。”
楚岚耳朵动了动,云水门?是仙门吗?那师父说的天昭门是不是与云水门一样?他愁眉不展,就听段离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李仙君不用如此客气。”
李蕴还想再说什么,忽见一人匆匆跑了过来,冲壮汉大叫道:“王管事,不好了,船下破了个口子,舱内进水了,这船马上就要沉了。”
“什么!”壮汉——也就是王管事脸色猛地一变,他道:“怎么会这样?”
那人哭丧着脸,“定是刚刚跟魔盗的船相撞,撞坏了。王管事,咱们怎么办呀?”
王管事道:“修补不好吗?”
那人摇头,催促道:“王管事,您快想想办法,再过一会儿船就要沉了。”
王管事拧眉在甲板上转了几圈,道:“放出救生船,让人先走。货物……唉,人都快保不住了,货物就先不管了吧。等回去后我跟老板请罪。”
那人道:“救生船不够啊。”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一时间人心惶惶,忽听一道声音响起,“换艘船不就行了。”
王管事正愁的不行,一听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跟着裹乱,不由发起火来,他怒而转头,当看到说话的人是段离的时候,忙把将要脱口的怒骂咽了回去。
王管事苦笑一声:“柳仙君,咱们哪里有船可以换啊。”
楚岚低声道:“有的。”他的声音虽轻,但在场的人全都听见了。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楚岚身上。
王管事道:“小仙君,你可莫要拿我们寻开心,哪里还有船呐。”
“是呀,船上这么多人,救生船根本不够。”
楚岚抿了抿唇,抬头看了段离一眼,就见段离也正望着自己,眼底含笑,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楚岚收回目光,伸手一指:“船在那里。”
众人顺着楚岚的手看过去,就见他指的是已经驶远了的魔盗的船。
众人:“……”
段离赞赏地看了楚岚一眼,轻笑道:“如何?那船行不行?”
王管事吞了口唾沫:“行是行,可他们已经走的那么远……”
段离道:“行就好,我这就把船给你们抢过来。”
众人:“……”
段离说到做到,只见他纵身一跃,直追魔盗的船而去。片刻后,众人果然就见魔盗的船调头回来了。
众人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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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管事指挥着众人将商船上的货物搬到魔盗船上。
段离不知从什么地方寻来一只长椅,懒洋洋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同样来历不明的折扇,摇啊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