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仙洲的仙人都曾与他并肩作战过,那些人既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朋友。明光宗更是他一手创办的,现在他却要怀疑他们。
段离的声音低下去,“虽然这样说有些伤人,但阿寒你要知道,不管是人还是仙,都是会变的。数千年的时光过去了,还有多少人保留着曾经的热血与抱负?”
云寒这次彻底沉默下来。
段离站起身轻拍他的肩膀:“我这几次见你,看你心情好像都不太好,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云寒摇头,伸手捏了捏眉心。
看他疲惫的样子,段离轻叹口气:“是本座的错,让你一个人忙了千年都不曾休息。我看这样吧,我允你一个长假,你好好歇一歇。”
云寒无奈地睁开眼睛:“别乱来,你的伤还没好,观澜仙洲每日有那么多事要处理,你吃不消的。”
段离轻笑:“谁说我要管了,孟春不是在?他逍遥自在那么多年,也该为本座分忧了。”
云寒:“……”
院子里,碧灵仙君正说到高兴处,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尖皱眉道:“我怎么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67章
云寒到底没同意段离给他放假,碧灵仙君在不知不觉间躲过了一劫。
此时, 四人再次聚在了二楼的包厢内。
桌上的杂物全都被撤去了, 只铺着一张地图——正是柳成蹊亲手所绘的那张。
碧灵仙君今日虽跟段离, 楚岚一起行动,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张地图,不由感慨道:“绘图之人当真是奇才啊。”
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这些被圈出来的, 都是被魔盗屠了的村子吧?”
段离靠坐在窗边, 微风撩起他的一缕发丝, 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
云寒仔细看了一会儿, 皱眉道:“这些红点分布的毫无规律, 那些魔族想做什么?”
段离道:“暂时还看不出来。”
云寒思索了一会儿,在段离身侧坐了下来:“罢了, 先不管这张地图, 我们来说说那个袭击你们的黑袍……傀儡。”
碧灵仙君来了精神,他一击掌:“目前仙门中修为能跟观澜仙洲真正的仙人相提并论的,其实并不多。”
楚岚挺直腰板, 认真的听着。
就听碧灵仙君道:“据我所知玉音派的执剑长老顾青云, 玄剑宗的掌门晏如海,还有天都门……”
碧灵仙君一口气说了四五个名字, 这些人都是仙门中的佼佼者, 也是最有望飞升的。
云寒听完后点点头,“还有明光宗的宗主阎林, 他本是问道门的掌门,只是明光宗事物繁忙, 他便辞了掌门之位,专心处理明光宗的事务,他的修为也不弱。另外,观澜仙洲我也会暗中命人调查,看看是否有人与魔族勾结,若是抓住了,我绝不姑息。”
听云寒这么说,楚岚跟碧灵仙君同时愣了一下。
云寒冷淡的看了楚岚一眼,什么都没说,就移开了目光。
碧灵仙君忍不住用手肘捣了一下身旁的楚岚,他凑到楚岚耳边笑着说:“看吧,我就说阿寒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这不,已经知道错了,只是他这个人比较别扭,我代他向你说声抱歉。”
楚岚忙道:“仙君不必如此。”
他们两人正交头接耳,就见段离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张纸,纸上分别写着碧灵仙君方才说的那几个人名,包括明光宗的宗主阎林。
云寒接过去看了一眼,又将那纸递给了碧灵仙君。
因为云寒方才的那场怒火,楚岚只默默看着,听着,思索着,并不说话。
碧灵仙君看着手里的名单,摸着下巴道:“听闻几年前,玄剑宗掌门晏如海十三岁的孙儿偷偷出门游历,死在了魔族手里。晏如海想必对魔族恨得咬牙切齿,是不会为他们做事的。还有那风星阁的费天,他祖上跟魔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对了,还有阎林,这人我有印象,他曾是明光宗副使,据说很得上任宗主的赏识。后来上任宗主因修为止步不前,强行突破意外陨落,他就接替了宗主的位子。”
说到这里,碧灵仙君冲云寒笑了一下:“阿寒,我记得这人还是你提拔上来的。既是你赏识的人,应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他说着就要将阎林的名字划掉。
却听云寒冷冷道:“还是等调查之后再说吧。另外,孟春,你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到时候好好审问一番才好。”
房间内气氛陡然一僵,碧灵仙君嘴角的笑意也一并僵住了,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满面冷意的云寒,又扭头看向段离,用眼神表示:“这什么情况?原来你没解决吗?”
段离轻笑一声,顺着窗口冲楼下道:“店家,劳烦送一份冰镇西瓜上来,降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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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镇西瓜很快被端了上来,段离亲自拿了一块递到云寒面前,云寒脸色仍不好看,但还是接了过去。
几人将盘中的西瓜分吃了,气氛这才缓和一些。
段离拿笔将阎林的名字划掉了,随后将那份名单放到桌子中间,“先不说观澜仙洲,你们看看剩下的这三人,有什么想法?孟春,你常年在人界活动,对仙门的事应该比较熟悉,你来说。”
碧灵仙君看着名单上剩下的三个名字,沉吟了一会儿道:“据我所知,这几人所在的门派,距离桑从海都是万里之遥,而且他们不是掌门,就是长老,不可能离开门内太久——我也没听说他们长久不在门派的消息。
“就今日这事,魔族的动作如此迅速,我实在是想不出,若是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人的话,这消息是怎么传递过去的。若是有这么高的效率,观澜仙洲早就被攻下来了。”
段离笑骂了一句乌鸦嘴,随后正色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那黑袍人的动作委实太快了。”
就算那些人在天昭门安/插/了眼线,传递消息也是需要时间的。
碧灵仙君喃喃道:“莫非黑袍人真的在观澜仙洲?不会这么坑吧?会不会还有人隐在暗处,扮猪吃老虎……”
“不对,我们还忽略了一个人。”从方才开始一直沉默的云寒忽然开口说道。
房间内剩余三人同时抬头:“谁?”
云寒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三人,低声道:“天昭门掌门,左允。”
楚岚心头一颤,碧灵仙君皱眉道:“不会吧,天昭门掌门不是一直在闭关吗?而且……”
他看了段离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赤霄帝君就待在天昭门,如果左允真是黑袍人的话,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段离眼皮子底下搞事,不是作死吗?
第68章
云寒道:“如何能够确定左允真的在闭关?”
碧灵仙君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这……”
这还真不好确定。
因为不管是人界的修士还是观澜仙洲的仙君, 闭关中途最怕的就是有人打扰。若闭关被人强行打断, 轻则走火入魔, 重则伤重陨落。
这是要命的事。就算段离是帝君,他也不能不问缘由的闯进去打扰人家修炼。
云寒用冷淡的语气继续说道:“人界安宁了千年,却让一个孩子召出了魔族, 那孩子还恰好是天昭门弟子。现在想想, 你们真的觉得这是巧合吗?若没人暗中帮衬, 仅凭那个叫魏然的, 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 甚至骗过明光宗?还有今日这件事——”
他转向段离,“昨夜你刚定下计划, 今晨那些魔族就行动了, 如此迅捷的速度,不能不让人多想。”
顿了顿,继续道:“再往前推, 前几日魏然交待了黑袍人的事, 你们到蜃楼抓人,那黑袍人好像事先得到了消息一般, 一直没有现身。”
听完云寒的话, 碧灵仙君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这么一说,这左允好像还真挺可疑的。你看这地利他是占着了, 而且他数年不在人前露面,暗中谋划什么也十分方便。你说在平时, 谁会怀疑到他身上?”
段离的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碧灵仙君看了段离一眼,催促道:“哎,祖宗,你别敲了,说句话行吗?你怎么光听着不发言?”
段离手指一顿,抬眸道:“话都被你们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碧灵仙君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也觉得左允可疑?”
段离道:“真相未明之前,谁都可疑。”
碧灵仙君翻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段离轻笑:“哦?废话吗?我看你们方才的架势,好像已经坐实了左允是黑袍人了似的。”
碧灵仙君思索了一会儿,明白了段离的意思,他道:“你说得对,我们只凭猜测就判定他人的罪确实不对,一切还是等拿到证据再说。可是——”
他有些苦恼的道:“观澜仙洲还有其他人想调查都很容易,左允怎么办?他闭关不出,我们又不能强行冲进去。万一弄错了……”
他露出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天昭门在仙门的地位不低,若真弄错了,不知道仙门会不会因此寒心,跟魔族联手攻打观澜仙洲。”
段离一手托腮,露出思索的表情,片刻后他唔了一声,碧灵仙君眼睛一亮:“你有主意了?”
段离一笑:“我想,要不你去试一下?”
碧灵仙君:“……”他忍了又忍,怒道:“滚蛋!”
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位根本一点都不急。
既然人当老大的都不着急,他一个小喽啰还操什么心?碧灵仙君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让人送了两盘水果上来。
只是水果刚端上来,段离就将地图一收,招呼楚岚道:“时间不早了,岚儿咱们回去吧。”
碧灵仙君道:“这就走了?”
云寒也看了过去。
段离道:“都商量完了,不走还留在这儿过夜吗?对了,观澜仙洲还有那三位就劳烦你们调查了,左允交给我跟岚儿就行。”
碧灵仙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观澜仙洲……不是,那么多人你交给我和阿寒调查,你自己只管一个?不,是半个。你想的怎么这么美呢?”
段离将玉佩挂在楚岚的脖子上,笑道:“因为我本来就比你们美啊。”
碧灵仙君:“……”
云寒倒是很冷静,他拦住张牙舞爪的碧灵仙君,对段离道:“好,你一切小心,有什么发现随时通知我跟孟春。”
段离点点头,“我会的。”
跟来时不同,回去的时候楚岚跟段离换了位置。
楚岚一边御剑一边想事情,忽听身后的段离道:“在生云寒的气?”
楚岚回过神来,答道:“没有。”
段离不信:“那你为何一路都不说话?”
楚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师尊,我真的没有生云仙君的气。仙君他重情重义,是我没思虑清楚就贸然开口,不怪他。”
段离打断他:“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左允。”
楚岚怔了一下,道:“这……云仙君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而且现在也只是猜测,师尊您不是也说了,要拿到确切的证据才能下定论。”
顿了一下,他道:“只是,我私心的不希望那个人是掌门师伯祖。如果真是他,师公还有林师叔祖一定会很伤心.”
楚岚跟戚和,林素然关系很好,平日里交谈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戚和,林素然对掌门的崇拜。
“岚儿啊。”段离听完后忍不住长叹一声。
楚岚不解地半转过身:“师尊?”
段离面上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你这孩子太正直了,你看,云寒他既能因为观澜仙洲的事凶你,你也可以因为他怀疑左允生他的气。”
楚岚:“……”
段离一手摸了摸下巴:“我看不如这样,你跟为师哭一哭,为师现在就回去帮你打他一顿。”
楚岚失笑,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哭一哭?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祸国的妖妃呢。
“真的不用。”楚岚笑道:“师尊,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生云仙君的气。”
段离仔细看了楚岚一会儿,确定他没有说谎,这才放下心来。
安静了一会儿,段离轻声道:“观澜仙洲的事务都是由云寒处理,现在魔族动作频频,却查不出头绪,他压力大,脾气不好也正常。”
楚岚嗯了一声,目光扫到下方,目光忽然一凝,“师尊您看,那些好像是明光宗的人。”
段离低头看过去,果然就见一群明光宗的人从一线天上离开。
楚岚疑惑道:“他们到一线天做什么?”
“看看去。”
“好。”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一线天上,就见峰上早已站满了看热闹的弟子。
楚岚,段离站在人群后,就听有人小声道:“真没想到,魏长老竟真的狠心将魏然交给明光宗,再怎么说魏然都是他外甥,这是不是太……冷血了点?”
“说什么呢,什么叫冷血?”有人不赞同道,“那魏然仗着自己是魏长老的外甥,在门内耀武扬威了多少年?他又害了多少人?先不说大师兄跟丁师弟,就他用七煞召魔阵召唤出魔族的事,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我知道啊。”先前说话的那名弟子道:“我不是说魏然无辜,我就是觉得……他做了这些事,被交到明光宗,妥妥的死罪了吧?你们说,魏长老他怎么就能忍心呢。这魏然是长老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吧?”
“……”
“这……”
“哎呀。”有弟子受不了,低声道:“魏长老这叫大义灭亲,要不他怎么是长老呢?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