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侧[古代架空]——BY:沧麟

作者:沧麟  录入:12-08

  唐暮边穿衣服边想,此事尚不宜惊动宫中。套上白日那套男装,换了一顶纯黑色的斗篷,吩咐羽儿:“先把那个小叶子看好了,不要让他去宫中报信。王爷他们要是迷了路白连累皇上娘娘跟着担心一场。要是真遇到什么不好……宫中知道了必定声势浩大。若是被有心之人掳走的,事情就不好办了。”后面的话他没好说出口,能挑着两个王爷下手的,必定是冲着钱去的。逼狠了,对方说不定会灭口。
  “他可是敏妃娘娘的人。”敏妃是最得宠的妃子,她的宫人在宫中都是横着走的。要她去控制敏妃的人,她不敢。
  唐暮系好斗篷,戴上帽子,走去外间一个手刀将小叶子砍翻在地。羽儿在唐暮的示意下找来绳子将小叶子绑好,嘴巴堵上。
  “若有人来问,便说我和王爷带着小皇子在外间玩,最迟明天晚上回来。里边那个,暂时不要给他吃喝,免得放开他叫出声让大家起疑。”
  他说明晚得回不是确定可以在明晚将人寻回,而是这消息最迟只能封锁到明天晚上,明晚宫里一定会派人来询问或者接回小皇子。
  羽儿战战兢兢的答应,看守小叶子的活儿做的还算谨慎。在寻人的这段时间内,只要对方有苏醒的迹象,她就一定会用花瓶底将人砸晕。
  黑夜中的唐暮几个腾挪,在梵璃最高的几座楼顶上来回跳跃,往楼下看,试图找到那两个熟悉的声音。
  冬夜峭寒,唐暮经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夏侯君安极其怕冷,没出意外的话这个点应该在城中的某处客栈歇脚。想及此处,唐暮跃下此时尚有灯光的几处高楼。
  牢房里最先醒的是那个满脸胡茬的大汉。他伸个懒腰,双手在勃颈间抓了抓。瞌睡醒的差不多了,他踢踢旁边的两人。
  “醒了醒了,要干活了。”
  两人在半迷糊状态下打开了兄弟两隔壁的那间牢房。矮小黝黑的汉子仍靠在牢门边打盹儿,另外一个瘦高个鲶鱼嘴的男人拎起一个瘦的皮包骨的女孩。女孩脸上脏兮兮的,一双小鹿似的黑亮眼睛布满惊恐。
  “就这个吧。卖也卖不上好价钱,送去楼里又太小,估计那娘们儿也没心思把这小丫头养大了来换钱。”
  夏侯君安脑子里还在思索着什么楼,卖去哪里,小姑娘在鲶鱼嘴的脚下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同牢房里的孩子全都瞪大眼,他们没有被堵住嘴,却没有一个敢哭出声的。目睹全过程的夏侯君安浑身颤抖,这个畜生,就这么在他眼前把小姑娘的脊椎踩断了!他目眦欲裂,几次拼尽全力想要挣开绳索,最终无力地喘着气倒回地上。
  黝黑汉子甩甩头,“我说你啊下手总是这么狠,打断腿就好了。你这样她以后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只是被打断腿的话万一被人寻回去,那麻烦事就大了。这样才干净,就算侥幸被家人找到了,成了废人,也没有几个人愿意领回去的。”
  黝黑汉子道:“你这么缺德,不怕将来生儿子没有□□儿吗?”
  打残了人家不说还要断了别人回家的盼头。
  鲶鱼嘴似笑非笑的看黝黑汉子一眼:“做咱们这一行的,行了这缺德事都是别想有下辈子的人。到了阎王爷那处,自是上刀山下油锅,七十三道酷刑受完了也要魂飞魄散的。都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做甚五十步笑百步。”
  黝黑汉子站直身体,他在这牢里呆了三四年,没打残过哪怕一个人。可鲶鱼嘴说的对,做这行的,没有清白的。不是凶手,就是帮凶。
  外头的更夫敲了六下,六更天了。想到鲶鱼嘴说的地狱,被这敲锣声一激,黝黑汉子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鲶鱼嘴毫不掩饰的嘲笑:“怎地跟头一回做这买卖似的?洞房花烛夜都没这么紧张过吧。”
  黝黑汉子真想扑过去把鲶鱼嘴的嘴给缝起来。
  从城东到城西,城南到城北,由左及右,唐暮将城中的所有的客栈都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
  唐暮又渴又累,在一座青砖楼顶上躺下。冬日的西北风吹的呼呼响,钻进他的领口,袖口,鼻腔里。会不会回去了?迟疑片刻,他越回王府,确认人还没有回来又去往城里。
  今日的天气看起来不会太好,没有晨辉,东方一片灰白,不知不觉又绕回刚才的那栋楼前。
  “青砖白瓦巷”,唐暮以为是饭店,踏进去准备点碗面条来吃吃。四层高的楼里上下没有一个客人,大厅中央坐着也只有自己而已。室内暖香扑鼻,倒不似平常酒家一年四季散不尽的汗腥气和酒气。
  等了半天也没人招呼自己,桌上也没有筷筒或者茶壶茶碗。
  唐暮招呼人上菜,半晌二楼转角处传来一身轻笑。这样冷的天,楼梯口处站着个穿着火红狐皮长袄,袄子却挂在两臂上,袒胸露乳的女子。她扭着腰下了楼梯,在离地面三层台阶的地方停住,与唐暮对视,媚眼如丝。
  屋内室温不算低,可唐暮分明感到一阵阴风刮过。
  “小官人,我们这店,白天可不招待客人。”
  声音清脆,甜腻惑人。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唐暮攸得站起身落荒而逃,口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近。
  身后传来女子尖细的笑声。
  以前他常看不上唐将军一介武夫却像个老儒生一样迂腐刁酸,刚才自己逃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不就是个青楼吗,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十六

  
  岚心拢拢狐皮袄的大领,收起媚态一步三摇的转到楼里最后间的屋子。
  屋子里是今天六更时刚送来的新货,听说是海外来的异邦女子,高挑艳丽。艳丽与否还不清楚,看这长长的一条黑布袋,个子是真不小。岚心给两旁的小子使个眼色,两人将袋口打开。高鼻深目的美人儿从布袋里漏出脸来,耷拉着脑袋。脸上的妆蹭的掉得差不多了,糊了满脸,看五官是不错的样子。
  好好的女娃子弄得看样难看,岚心不禁皱眉。
  “把她抬下去,让那几个人给她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
  两小子轻车熟路的把人太抬进另一间房,里头传来几个女人惊叹的声音。两小子也第一次见外国美人,脖子朝房内伸的老长。
  岚心举着水烟袋在二人后脑勺各敲一下,用不大却威严的声音说:“你们两个贼痞子,给我守好了,再出什么岔子老娘要了你们的命!”
  “我的妈呀!”
  “啊!”
  “怎么回事?”
  岚心烟嘴卡在嘴角,被里头的三声惊叫吓了一跳,上前一脚踢开门吼:“好好儿的鬼叫什么?”
  脸上脂粉被洗去的人半挂在浴桶边上,脸部线条刀削一般。再看露出水面的部分虽瘦但肌理分明,这分明就是个男人嘛!
  “都滚出去!”五人正准备出去,岚心用水烟袋指着两小子,“你们两个给我滚回来!帮我把他的衣服穿好。”
  两小子一边穿一边小声嘀咕:“大男人穿什么女装,变态吧。”
  “就是。”
  岚心撑着下巴来回踱步,这些个蠢货,办事越来越不利,连个男人都没看出来。
  “老板娘,你快来看看,这人手脚冰凉不会是死了吧?”
  “放你娘的屁!”她的青砖白瓦巷绝对不允许有死人。上前摸了摸他的脉搏,微不可查;再摸摸脖子上的大动脉,确认人没事。
  “这人大概有不足之症,身子较常人弱一些,不是死了。”
  待两人给夏侯君安穿好衣服,岚心吩咐:“去,仍将姓高的那人给我请来,把他手底下草包带来的货亲自领回去。”
  地上的人转移前中了麻醉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高朗立在太子寝殿外,明黄色的身影缓步而出。
  “她今天找你又是为了何事?”
  略一迟疑,高朗回:“无事。那几个下手重了点,人到了那边就没了气息。”
  太子挑了挑眉, “这么容易就放你回来了,没说别的?”
  岚心的个性他是领教过的。那个女人做事全凭高兴,认钱不认人,连他这个太子都未曾放在眼里过。又迷信的很,人死在她的花楼里她还不得闹腾个天翻地覆来。
  高朗淡淡的回了个“是”字。
  “这倒是奇了。”说那娘们儿转性他可不信。
  岚心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放他回来。
  他私自将错抓的夏侯君安放到市口的拐角处等着被人发现。交了差,他又回刚才放人的路口,此时的大街上已经有很多人,再三确认人已经不在原地了。他悄悄袭上渊王府的房顶,府里鸦雀无声。看样子人还没有回来,他折返到大街上,满大街搜寻。
  火红色的斗篷在冬日光线暗淡的街头格外显眼,高朗在通往王府的道上很快发现了夏侯君安的踪迹。
  高朗上前,装作不经意间将人撞到在地。
  “渊,渊王殿下?”
  夏侯君安体力透支,被撞到自己的人扶起。看清高朗的脸,提着的那口气骤然松懈,瘫倒在地。
  “殿下,殿下!”高朗冲不远处王府门口的侍卫喊道:“来人,快来人!王爷晕倒了。”
  门口的侍卫虽奇怪王爷不是在府里没出去过吗,还是上前帮忙将人抬进府内。
  胡太医把夏侯君安的脑门儿扎成了刺猬背,好一会儿他才悠悠转醒。
  立在床前的是高朗,他拉住靠在床边的胡太医:“公主可有回来?”
  说来早晨到现在胡太医还没有见到日常活泼过头,满院子乱窜的王妃,便答:“老朽今日尚未见过王妃。”
  夏侯君安没由来的心慌,他莫名被抓,莫名在街角醒来。凌晨夏侯定邦被迫和他分开,此时不知被带往什么地方。要是像那个小女孩一样……他不敢再往下想。
  “王爷您和王妃,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阁子”狱的事情,不知道眼前人知道多少。
  夏侯君安摇头,阿默和老三失踪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沉默半晌道:“并无其他,昨日与公主稍有嫌隙,所以本王有些心绪不佳。”
  高朗显然知道他是不愿意说,便不多问。告辞出门,守在离王府不远处的一座高楼的楼顶上。府里有任何的动作,此处都可以看清。
  高朗一走,夏侯君安立刻着人将城里的更夫都带了来。更夫有两人,都是看起来清瘦的小年轻。没见过世面的小老百姓突然被召进王府,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别怕,王爷只是召你们来问事情的。”金嬷嬷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安慰跪在门口的两个更夫。
  经询问,他两个一个巡上半夜,一个巡下半夜。为了保持时间的有效准确,他们跨出的步子,途径每一条街道所用的时间经长年累月的锻炼,敲锣的地点都是固定的。
  “那每日六更天你所要路过的地方你应当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下半夜的更夫连连点头。
  不多会儿,夏侯君安点了一大队王府侍卫朝街上走去。高朗越跟越发现方向不对,临到“阁子”狱,他意识到王爷昨晚被抓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赶忙回王府禀报太子。太子当机立断,能撤的撤,不能撤的杀无赦。
  “殿下?”
  里面关的大多数是被摧残过了的孩子,活着也不比死了痛快,可真的要他杀一些手无寸铁的孩子,他还是于心不忍。
  “听不懂本宫说的话吗?”
  高朗只得噤声退下。
  既是私狱,即便知道方位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王府的人在周围一通翻找,高朗趁机钻进狱中。
  黝黑汉子上前问:“那这些孩子?”
  高朗实在说不出杀无赦三个字。
  “啊!”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们……”
  “不要杀我……”
  “……呜呜……”
  不等他们犹豫,鲶鱼嘴和胡茬大汉拿起大砍刀就将狱中的孩子砍了个血肉横飞,尸横遍地。
  黝黑汉子大惊,此时只能先跑为上,不及和鲶鱼嘴他们理论,上前拉起高朗就走。
  “高大人,先走吧!”
  身后传来孩子们的惨叫声,高朗不忍回头。
  夏侯君安细细听来,似有孩子的哭喊声。根据方向辨位,很快找到了隐藏在阴暗狭小角落里的那扇狱门。狱门虚掩,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打头的侍卫用刀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踏进去的每一脚都能踩到尚未干涸的血迹。
  夏侯君安颤抖着双手拨开一个又一个叠在一起,残破不堪的小身体。他们的身体还残留着温度,他生怕在这些小小的尸体堆里看见那个最不想看见的身影。
  侍卫将每个牢房里的尸体都翻找一遍,没有活口,也没有发现夏侯定邦。
  夏侯君安心头的大石还是没能放下。
  总不能也被……他甩甩头喝令:“继续搜!”
  侍卫们三五成群的散开在街上找人,街边的乞儿,年纪相仿的孩子都不能大意。为避免惊动绑架的人,例行检查的借口是渊王府掉了件要紧的东西。
  唐暮遇到渊王府的侍卫,飞上屋顶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跃下。梵璃是马上得来的天下,对于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夏侯君安他也不是很意外。
  听到有人叫自己,骑马的人调转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阿默?”
  唐暮奔过去,“你们是在找我吗?”
  夏侯君安叹口气,对他伸出手:“上来。”
  “啊,啊?”
  唐暮心里嘀咕:就你这身板儿还不得被我从马上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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