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白[古代架空]——BY:三千大梦叙平生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录入:12-17

  云琅迎着萧朔视线,弯了弯眼睛,将酒与应允一并仰头灌下去。
  萧朔将自己那一盏饮尽,要去添酒,被云琅按住:“不够痛快,换个喝法。”
  萧朔抬起视线。
  他的手覆在酒坛边沿,云琅的手覆在他手上,酒意由一个人分给两个人,便多出一份酣然热力,通肺透腑。
  云琅握了他的手,将酒坛拎起来,就着坛口饮得涓滴不剩。又从榻下摸了摸,捞起一坛连胜派人紧急买来的酒,单手拍开泥封。
  萧朔接过来,学着他的架势,喝了小半坛。
  云琅很是洒脱,径直将剩下的一饮而尽,长舒口气,抛了酒坛。
  萧朔第一次这般豪饮,酒才喝下去,便化作热意自耳后泛上来,颈侧一片微热淡红。
  云琅尚未好全,酒灌得急,也叫酒力在眼中激起些朦胧雾色,湛亮笑意透出来:“小王爷本事见长,酒量却不行,这就醉了。”
  萧朔笑了笑,拢过云琅后颈,慢慢吻他。
  云琅学以致用,再拍开坛酒,含了满满一口。
  小王爷这些年不曾放心休息过一刻,今日终于将局面大略定稳,几乎是放纵一般想要一场醉透,对他全不曾设半分防备。
  云琅伸手抱住萧朔,慢慢度给他酒,看着灌下去的酒浆化成红晕返上来,在萧朔唇畔亲了亲:“放心,有我。”
  萧朔已压不住醉意,身上越发沉了,眼皮想要合拢进暖融的黑甜乡里,却又本能撑着,握住云琅手腕。
  云琅柔声道:“睡罢。”
  琰王府的大印还在太师庞甘府上,被当成跳梁小丑挣扎的筹码,处心积虑,仍设法牵绊拖扯住萧朔。
  他的事,朔方军的事,连朝堂情形,萧朔都已安排妥当。唯有这一桩旧日里亲手给出的把柄,还需将尾巴扫干净。
  出征前,这一颗印必须拿回来。
  云琅酒量比萧朔好得多,有心拿出对付开封尹的办法将小王爷彻底灌倒,自己喝一碗醒酒汤,趁夜再去太师府走一趟,已事先交代了亲兵准备。
  若萧朔下马车时不将他裹得那般严实,便还能打个迷魂阵,叫人以为他们两个正酒酣情浓,此行能更容易些。
  眼下这般……倒也很好。
  他趁着萧朔睡熟了出去,只要赶在小王爷醒过来前回来,也不算失约。
  看时辰,刀疤大抵已同连胜交代过,该在窗外接应了。云琅扯扯嘴角,正要好声好气哄着小王爷躺下睡觉,却被萧朔握了手:“还有一事。”
  云琅微怔:“什么事?”
  萧朔揽着云琅,拿起酒坛。
  云琅:“?”
  “你酒量胜我三成。”
  萧朔道:“还该再饮两坛,才能醉透。”
  云琅一阵愕然:“等——”
  萧小王爷不等,将酒坛稳稳端了,抵在云少将军唇边。
  两人自小在一处,萧朔常要给云琅灌药,手法极熟。他特意同梁太医问过了云琅的身体情形,虽然醉了,数偏偏又算得极好,不由云琅抵抗,已将酒稳稳当当灌了下去。
  云琅措手不及,匆忙在吨吨吨吨吨咕嘟间抢出张嘴,伸手用力拍窗:“刀疤!快来救唔……”
  窗外静悄悄一片,竟不见半分回应。
  云琅尽力扒拉插销,好容易将窗户推开条缝,不等扒开,便被连胜在窗外关上:“少将军,今日该好好歇歇。”
  “来日再歇有什么不一样!”
  云琅咕嘟咕嘟咕嘟咚,一阵悲愤:“刀疤呢!是不是被你们绑起来了?将我的亲兵还我……”
  窗外顿了一刻,传来刀疤满是歉疚的声音:“少将军……的确该好好睡一觉。”
  云琅:“……”
  云琅:“?”
  刀疤在窗外半个时辰,被连胜彻底说服,攥紧了拳,满怀歉然:“少将军与琰王殿下对饮,该好睡一夜,来日要罚,属下认——”
  云琅:“嗝。”
  刀疤:“……”
  云琅醉眼昏花众叛亲离,来了脾气,摸出飞蝗石雷霆骤雨砸了一遍,晕乎乎一头扎回萧小王爷怀里,咚的一声拍上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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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一百章
  老主簿守在窗下, 心惊胆战看着小侯爷倒空了飞蝗石的存货,悄悄绕回来,将书房门推开条细缝。
  云琅千虑一失, 叫琰王殿下严格按数目灌了酒, 此时已彻底叫酒泡透了。
  帐下不幸,少将军痛失了忠心耿耿的亲兵,化悲痛为力气, 昏沉沉一门心思往萧朔怀里钻。
  萧朔也醉得不轻,他仍记着要照顾云琅,将云少将军从怀间慢吞吞挖出来,拿了帕子投过热水,替云琅擦脸。偶尔少将军不配合得厉害,还会将人拢住慢慢晃, 细细地吻轻轻打着颤的睫尖眼尾。
  小侯爷没防备, 叫王爷亲得软了, 十分没面子。怒气冲冲要离府出走,被萧朔揉着颈后背脊哄得舒服, 团成一小团, 自带着雪貂小绒毯回了王爷腿上。
  ……
  老主簿凝神看了半晌,终于放心松了口气,悄悄合了门。
  次日一早,两位小主人破天荒地都没能起得来。
  王爷与少将军难得好眠, 阖府悄无声息, 人衔草马衔枚, 车轮都用稻草裹得严严实实。
  整个琰王府齐心协力,叫王爷与少将军一觉睡透,在榻上躺了一整足日。
  萧朔睁开眼时, 窗外天色竟已又尽数黑透了。
  榻下零零散散扔着衣物,搅着乱在一处。云琅裹着绒毯,无精打采萎靡成一小团,在床头贴了份两人随身亲兵的名册,一颗小石头接一颗小石头的砸。
  屋内静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月色溶溶透进来,安宁得恍如隔世。
  萧朔静躺了一阵,伸手去摸榻前箭匣。
  “干什么?!”
  云琅叫他吓了一跳,从半融化里活过来,扑过去将萧朔牢牢按住:“真醉傻了?”
  云琅酒量好,酒虽喝的多,醒得却比琰王殿下还早出不少,原还切齿盼着萧朔醒了,好同小王爷好好清算昨晚这笔账。
  此时眼看萧小王爷这宿醉后癔癔症症的架势,云琅一腔脾气已瞬时折腾没了半腔,手脚并用将人牢牢箍住:“醒醒,又魇着了?”
  萧朔握了袖箭,箭尖抵着掌心皮肉,蹙了蹙眉。
  不曾有什么梦魇,这些年来,这是他睡得最好的一次。
  禁军归位,朔方成行。
  朝局乱势已成,大乱大争,正可激浊扬清。
  云琅就在怀里,安安稳稳,柔软暖热。
  身心松透,经年累月死死压进骨髓的疲惫忽然一齐不讲道理地攻伐上来,将他淹透没顶。几乎不容萧朔反应,便裹着人一头扎进安稳深沉的睡意里。
  彻夜彻日,连半个梦也不曾做。
  萧朔此时回想,竟全然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将一小团云少将军抱进内室、脱了两人的衣物,插严封死了窗户上的一百多个插销,与云琅一起倒头睡实在榻上的。
  “我记得。”
  云琅幽幽举手:“我拖着你的腰,让你先睡觉,你不听,一定要把每个插销都再检查一遍。”
  萧朔:“……”
  “还要将你我锁到一处。”
  云琅:“我告诉你你拿的是砚台,就算你把砚台掰成两半,也没办法把我扣在你手上。你听了很是失落,不肯同我说话,自己去生闷气。”
  云琅:“我好心安慰你,你竟还得寸进尺,要我帮你把砚台咬个豁,方便你掰。”
  萧朔:“……”
  云琅放下手,叹了口气:“至于你醉酒后三两下扒干净我的衣服,实在身手利落、干净果决。这种事我自然是乐意的,可你扒我的衣服,是为了用毛笔沾朱砂,给我画一条麒麟尾巴出来,我就不懂了……”
  萧朔实在听不下去,仓促起身要往外走,被云琅堪堪伸手拦住:“等会儿,还有。”
  萧朔头一次这般放开来大醉,半分想不到自己竟会做出这些荒唐事。此时叫云琅一样样翻扯,只觉无地自容,定定神低声道:“还有何事?”
  “还有你醉了,闭嘴葫芦一句话不肯说。问得急了,便只知道一股脑地给我拿你这些年藏的好东西,不要还不行。”
  云琅手上使力,将萧小王爷扯回榻上:“我要三千颗大中小类别各异的飞蝗石有什么用,闲来无事,给你书房窗外铺条平坦宽阔又漂亮的小石子路吗?”
  ……
  萧朔眼前一黑,堪堪坐稳。
  饮酒误事,端王自小教训下属,这些年耳濡目染,竟半分没听进心里。
  分明警世恒言。
  萧朔只想出去找老主簿要桶冰水,此时叫云琅扯着,半句话说不出,咬了牙死死按下赧意:“是我失态,对不住——”
  云琅看他半晌,没忍住乐出来:“对什么不住?”
  萧朔微怔,抬眸看他。
  “多大些事?我当初喝醉了酒,骑着你们家马要上你们家房顶,你不也没训我?”
  云琅笑道:“还抱着我哄……说马不安稳,你背我上去。”
  萧小王爷心里藏的事太多,非得要醉透了,才能隐约透出来些许。
  云琅昨晚也醉得半傻不傻,同他费尽心思周旋,险些便当真被说服了帮忙咬砚台一口。
  玉麒麟的尾巴摔断过,云琅自己都早没当回事了,还觉得镶了金子很是精致漂亮,反倒比之前还要好看。
  小王爷看着闷声不吭,平日里提也不提,人都醉沉了,还惦着给他补上半条尾巴。
  “下回再想知道自己是醒了还是梦。”
  云琅笑了笑:“不用拿袖箭扎自己,也不用出去冰天雪地的浇冷水。”
  云琅翻够了旧账,伸出手,将萧朔整个热乎乎抱住:“我亲你一口,比你自己胡乱折腾省事。”
  萧朔一顿,身体里积沉的酒力竟又像是叫云少将军这一抱掀起来,涌成分明热意。
  云琅凑上来,耗尽毕生所学,同萧小王爷聚精会神亲了个结实的,又在萧朔唇畔不老实地胡乱蹭过一通,心满意足向后退开。
  萧朔垂眸,伸手揽住云琅脊背。
  “睡了一天,起来吃些东西,有事同你商量。”
  云琅顺着他的力道,舒舒服服倚了,贴了贴萧朔额头:“今晚帮我个忙。”
  萧朔心头微动,轻声道:“什么?”
  “我有一趟要紧事,昨晚叫你与咱们家亲兵联手灌没了,今日还得去。”
  云琅道:“你今夜先去禁军大营点兵,将你我要的尽数备齐,然后叫你们家黑马跟着马车,拉着你到处转。”
  “别转太远。”云琅补充,“就在观桥、宣泰桥、陈州门那一带晃悠……”
  萧朔蹙眉:“你要去太师府做什么?”
  “我有个念头,不知准不准……也是昨日宫中出事,我才忽然想到。”
  云琅道:“此事你不可出面,只有我来。”
  云琅握了握萧朔的手:“我有分寸,放心。”
  萧朔沉吟一阵,反扣住云琅的手,低声道:“你是说,襄王可能已接触了太师庞甘?”
  云琅不料他反应这般快,怔了下,哑然点头:“我到得晚,是在那射雕手发出一箭后才盯上他的……当时我便在想,他第一箭无人干扰,为何只伤了皇上的胳膊?”
  纵然此时襄王也实力大损,无力在皇位空悬后出手抢夺,尚且不能直接要皇上的命,这一箭也本该能伤在些更要紧的地方。
  能叫射雕手射偏,只会是因为殿内有必须要避开的人。
  “那个时候,参知政事已经瘫在地上了,殿内只有你们三人站着。”
  云琅道:“他也想要你的命,不会是为了避你。值得他留手的,就只有老庞甘……”
  云琅看着萧朔:“你记不记得?我们当初还说,庞甘是当今皇后的父亲、皇上的老丈人,皇后专擅后宫引得皇上不悦,已动了纳妃的念头?”
  “皇后所出的两个嫡皇子,也因为办事不力,近来屡屡受到皇上斥责。”
  萧朔静想一阵,点点头:“庞甘以国本为由,再三上奏请立储君,皇上却都置若罔闻。后来皇上又与太傅谈过一次,立储一事再不准提,甚至已与阁老议过,是否要将两个嫡皇子送出京封王。”
  “老庞甘是颗随风倒的墙头草,刮东风便随东风,刮西风便随西风。”
  云琅道:“如今情形不妙,若襄王主动招揽,他只怕已动了心思。”
  两人已没什么可瞒的,云琅不同萧朔打机锋,索性径直道:“他手里能当投名状的,就只有咱们家那颗大印。”
  萧朔正要开口,叫云少将军这一句堵得结结实实,抬眸看他。
  “看我干什么?”
  云琅扒着他,从桌上摸了块酥饼,咬了一口:“我好歹也是明媒正娶、入了玉牒的琰王妃,莫非这大印没有我的一半?”
  “胡闹。”萧朔蹙眉,“这两件事,如何能混为一谈?”
  “这两件事,就是一谈。”
  云琅看着萧朔神色,存心气他,索性一口气数:“咱们家大印,咱们家王府,咱们家亲兵,咱们家毛笔,咱们家砚台,咱们家酥饼不好吃……”
  “……”萧朔接过来,放在一旁:“隔夜了,我去叫他们换些新鲜的。”
  如今朝堂势力混乱,今非昔比。当初本是皇上为了牵制萧朔,逼他押出去的那一枚王府大印,竟成了局势中最关键的一样东西。
  襄王若也盯上了这枚印,云琅去探太师府,只怕凶险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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