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白[古代架空]——BY:三千大梦叙平生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录入:12-17

  刀疤攥着腰刀,身上鲜血纵横,勒马停在云琅身后,咧嘴一乐:“那家伙满脑子升官发财往上爬,庞谢要他叛国,却死活不肯了。哭着在城头上喊,说他没出息,说他做梦都想当大官,可想当的是中原的官,不是金人的狗……”
  完颜绍肩背狠狠一悸。
  云琅笑了笑,空着的左手解下酒囊,朝刀疤抛过去。
  云滚雷鸣,万籁俱寂。
  豁亮电闪自滚雷里刺出来,风卷谷地,豆大的雨滴终于无边无际砸在天地间,拂开一片沁人心脾的清新水汽。
  憋了数日的暴雨,一落便像是将天捅了个窟窿,倾盆将雨水径直倒落下来。
  雨越下越大,云琅阖眼静数,压着最后一道白练似的雪亮电闪,睁开眼睛。
  云琅:“其三。”
  雷声轰鸣,与雁门关遥遥相对的宁武古城,山字旗被暴雨狠狠淋透卷折,坠进一片泥泞。
  洪水卷着砂石,从上游挖开的堤坝呼啸着掠砸下来,狠狠淹没了抢渡干枯河床的铁浮屠。
  黑压压的禁军沉默着,寸步不退,死死拦在通往雁门关的古道上。
  景王发着抖,用力推开要劝自己回后军避战的亲随,登上战车边沿。
  他让卫兵将自己捆在了最前列的战车上,浑身已被淋得湿透,只拿过纸笔银子的双手叫雨水砸得青白,颤巍巍死死握牢了面前的弩机。
  云朔城前,岳渠所部人人灌下一碗烈酒,将碗在地上狠狠摔碎,逼出最后一分力气,与步兵合在一处,挡牢了要去驰援雁门关的拐子马。
  隆隆战鼓骤然轰响,压过了雨声,压过了雷鸣,漫过山野谷地。
  完颜绍在战鼓声里晃了晃,死死扯着马缰回身,盯住身后高地。
  萧朔持剑勒马,身后染血的云字大旗穿透雨色,一片曜目的飒白灿烈。
  云琅视线穿过雨幕,与他的目光在莽莽夜色里相撞,化开既甘且烫的笑意。
  云琅横枪:“我中原生民在后,寸步不退,寸土不让。”
  “今日一战,为后世开太平。”
  云琅:“列阵,开战。”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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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雨散云开时, 天边也亮起了第一缕日色。
  禁军与镇戎军回师云朔,共镇三城。前太守严离与大理寺卿商恪代掌政事,重整防务, 片刻不停地安置起了应城内起|义的百姓与朔州流民。
  岳渠亲自带人去雁门关, 从被鲜血染透的白草口内, 接回了伤痕累累的朔方铁骑。
  这一支骑兵回到云州城下时, 不止城下驻军,连正挤挤挨挨忙着入册的平民循声看过去时,也不由自主静了下来。
  雨后拂面的湿润和风里,人人愕然屏息,睁大了眼睛, 安静得鸦雀无声。
  眼前的队伍,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骑兵”。他们身上的盔甲都已残破得难以拼凑, 手中刀刃矛锋早卷了刃, 不少甚至已硬生生断去大半,只剩下浸透了暗红色血液的粗砺茬口。战马早叫血浸得看不出本色, 四蹄打着颤,由人牵着缰绳, 几乎是慢慢拖曳回了城前的平坦空地。
  一匹战马蹄下踏空,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竟生生耗得再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等在城前的驻军早准备妥当, 飞扑过去, 两人架住一个,先扶到草担上歇息。
  城中大夫并军中医官来来回回穿梭,马不停蹄凝神验查。凡有重伤的立时抬进城中医治,伤势稍轻些的就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尽全力免去受伤后能夺人性命的可怕炎症。
  云州城内的医馆药铺早将伤药绷布尽凑在一处,连平日里最值钱的老参也不要钱一样往外倒,熬成热腾腾的参汤,一点点喂进这些已近乎虚脱的昏沉军士口中。
  “俘虏了千把人。”
  神骑营主将叫两人架着,脸上血迹纵横,同茶酒新班的将军笑了笑:“剩下的……全杀光了。”
  “在飞狐口伏击清涧骑射……将清涧营打没了的那个金将,我替你杀了。”
  神骑营主将握住对面人的胳膊,挣着使力,哑声道:“你再去祭你兄长时,对他们说,对他们说……”
  他声音沙哑得说不下去,握刀握得僵硬的手伤痕累累,近乎痉挛地攥着眼前同伴的手臂,眼底泛起压不住的血色。
  茶酒新班主将死命压下哽咽,伸出手,将他用力抱实。
  ……
  风过雨歇,云州城下忙碌而安静。
  有来观望的草原斥候远远徘徊,看清被俘的铁浮屠,看清那些生生打残的铠甲兵器、仍伫立不倒的中原兵,心胆俱寒,头也不回地遁入了茫茫山阴草场。
  朔方军背后空虚,不敢全力用兵,太久未曾有过这样的酣战。越咬牙隐忍,越招来杀机环伺,一场接一场仗打不完,钝刀子一样,无休止磨损着筋骨血肉。
  这一场近乎惨烈的全胜,终于彻底震退了这些四方觊觎的马上部族。
  回过神的百姓争先恐后涌回去,翻出洁净素布、水米腊肉,实在寻不到东西的便去给医官打下手。半大的少年被父母催着来回飞跑,从溪流上游一趟趟打来最干净的清水,小心翼翼灌进竹筒里,捧去给医官拿来冲洗伤口。
  “要好好修整一阵。”
  韩忠带人过来,迎上岳渠:“朔方军的兄弟们只管歇息。只要信得过,防务有镇戎同禁军共管,定然不会出岔。”
  “如何信不过?”岳渠大笑,“若论全胜,倒是你们这一头打得最干净利落!”
  谁也不曾想到金人当真敢不留兵力守王帐,当初商议战局时,根本无人想到要防备这第四支铁浮屠。
  若非云琅及时调禁军拦截,商恪又飞马来传镇戎军,叫这一支精锐王帐军加入战局,胜负只怕都未可知。
  岳渠身上带伤,领剩余骑兵拦截出城的铁浮屠,又硬扛拐子马,此时也已几乎耗尽力气。他不耐烦被人搀着,将亲兵轰走,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你那一头究竟如何打得?我们苦哈哈搏命,你那里怎的用兵如神,就将一整支铁浮屠活生生吓缩回去了?”
  “云将军用兵如神。”
  韩忠哑然:“也不知从哪里新学来的……一场泥石流,就将铁浮屠前军尽数冲毁了。”
  禁军由连胜执掌,奉云琅军令掘土筑堤阻拦上游水势,泥石流淹了前军,又将后军挡在了滔滔洪流对岸。
  金兵恼红了眼睛,搭铁索浮桥强渡,要禁军血债血偿。
  “韩从文你可记得?”
  韩忠在一旁坐下:“兵部尚书的小儿子,他爹说他若敢从军,便亲手打断他的腿。”
  “记得。”岳渠摸摸下巴,“后来他不还是偷着跑去入了军籍?他老子去揍他,一不小心踩进他挖的陷坑,反倒将自己的腿摔折了,叫整个京城笑话了半年。”
  韩忠点点头:“他趁连胜不注意,带人在离岸三丈远的地方,又挖了一长条陷坑。”
  岳渠:“……”
  “依仗地利罢了。”韩忠道,“若非事先挑中宁武布防,也不会有这些局面……只是此子能这般豁得出去,前途无量。”
  韩忠准备给兵部尚书写封信,捻了捻衣袖,继续道:“禁军带了神臂弩,弓长三尺三,可射二百四十步,本想送去支援雁门关,可云将军说白草谷内地形复杂,施展不开。”
  “云将军派人送了神臂弩与马步骑兵配合阵法,铁浮屠的铠甲拦不住神臂弩,三挫而竭,叫我军趁机冲杀占了上风。偏偏那领兵的皇子又是个没囊劲的,叫这般阵势一唬,便不敢打了,说要议和。我等原本不想答应,景王殿下却忽然说,这笔生意兴许能做……”
  韩忠说到此处,忽然想起来,四下里看了看:“景王殿下呢?”
  岳渠指了指应城:“去找他那两个大侄子,跟着一起巡城去了。”
  韩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愕然起身:“云将军与琰王殿下鏖战一夜,竟还不曾回城歇息么?!”
  “应城与朔州都是新得的,那小子心细得头发丝一样,没亲自巡过一遍排净隐患,能放心歇着?”
  岳渠已劝过几次,终归拗不过云琅,闷声粗气道:“劳碌病,没药可治了。”
  韩忠怔忡半晌,终归深深呼了口气,身心敬服坐回去。
  若非这般心细如发,运筹帷幄总揽战局,只怕连这第四支铁浮屠都排不出来。
  倘若宁武无人拦阻,朔方军定然身陷险地。倘若排兵布阵稍有不妥,禁军与镇戎军不止帮不上忙,只怕还要拖弱朔方铁骑战力。
  今日一战,若没有云琅居中调度,纵然死战能胜,也绝不会有这般酣畅淋漓的大捷。
  “推演战局、排布兵力,居中调度各方,半分都不成出错。这里面要耗的心力,绝不比打一场仗来得少。”
  韩忠低声:“等巡城回来,定然要劝云将军好生歇息……”
  岳渠如何不清楚,灌了一大口酒,不冷不热:“要他好生歇息,岂是我等劝得住的?”
  韩忠微怔,他不知岳渠和云琅是否生了什么误会,却听得出岳渠话音分明不虞,有些犹豫,看了看岳渠身后的白源。
  白源咳了一声,神色不动,闭紧嘴飞快走了。
  韩忠越发一头雾水,低声试探:“那……谁能劝得住?”
  “自然是他那先锋官、大侄子、相亲对象。”
  岳渠咬牙切齿:“哄上两句好听话,便捋顺了毛抱回去了!有我们什么事!?”
  韩忠:“……”
  韩忠全无防备,讷讷:“哦。”
  “还要凑在一块儿,专在那没成亲没成家的人眼前晃悠,还要问人家心里难不难过,孤单不孤单!”
  岳渠火冒三丈:“你说孤不孤单?!”
  韩忠后悔已来不及,一时羡慕起了眼疾腿快脱身的白源,干咳道:“孤单。”
  岳渠这些天没完没了叫这两人在眼前晃,心中就没舒坦过,扯着韩忠:“你成家了吗?”
  “先人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韩忠愧然,“不曾。”
  岳渠狠狠灌了口酒:“你知不知道那两个小兔崽子整日里都做什么?”
  韩忠:“……”
  韩忠不想知道,定了定神,起身告退:“岳帅好生休息,下官——”
  “抱一抱也就罢了,好歹定了终身,不算荒唐。”
  岳渠在心底里积了很多话,需要找一个同样没成家的人说,沧桑长叹:“实在不像样!堂堂云骑主将,睁眼编瞎话说走不动,抬腿就往人家胳膊上蹦,拿个筷子就说手疼,要人家给揉!”
  韩忠这些年都是孤单一人,听得越发难过:“岳帅。”
  岳渠切齿:“那一筷子菜还要人家给吹凉!如何娇惯成这样?自己吃口饭、喝口茶,居然都能烫着……”
  韩忠失魂落魄,匆匆一礼,拔腿逃去交代防务了。
  岳渠才开了个头,眼前忽然没了人,愕然四处张望了半天,问清楚韩太守去向,叫人扶着追过去,好再往下细说自己这些天来的所闻所见。
  ……
  应、朔两城,云少将军终于巡完了最后一处,彻底安心,叫琰王殿下抱回了云州城。
  萧朔将他抱回房,叫人将景王拦在门外。
  他让云琅靠在肩头,细细按揉着右腕穴道,挑了一箸清炒茭白吹凉,轻声道:“张嘴,吃些。”
  云琅饭来张口,美滋滋接了那一筷子菜嚼嚼嚼:“渴。”
  萧朔揽住云琅肩背,去拿桌上温热茶水。
  云少将军实在料事如神,被他劫去的那一剂沉光,终归还是事先偷偷减半了分量。
  萧朔此时只是觉得疲乏入骨,却终归还尚能支持。他将云琅扶稳,倒满一杯试了试茶温,回过头来时,动作忽然微顿。
  温热气流轻轻浅浅,蹭过衣领,拂开和软微凉。
  云琅倚在他肩上,半张脸埋进他颈间,半日不曾抬过的手臂攒足了力气,极不可查的挪了挪,指尖勾住萧朔的袖口,虚虚缠了半圈。
  雁门关月下无边战意锋芒的眉宇,此刻一片已有归处的柔和安静。
  云琅气息安稳,容色淡白放松,偎在他怀间,已睡得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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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还有三到五章,正文就完结啦。请大家放心,一定会好好写完的,番外也都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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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整整三日, 两位带着朔方军大捷归来的年轻将军,都不曾再在众人面前出现过。
  云、朔、应城各处,诸般事宜都已渐渐步上正轨。朔方军回云州城妥善休整, 景王与大理寺卿共镇中馈, 府衙官员各理其职, 朔州与应城的生民都有了妥善安置。
  趁着这一场霖雨未过, 众人甚至已将荒废许久的土地重新拾起来,齐心协力辟出田垄,将官府拨发的救济粮种播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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