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白[古代架空]——BY:三千大梦叙平生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录入:12-17

  云琅一想起当初那点事,就愁得脑仁疼:“能不能——春秋笔法些?给我换个厉害点的,丈八蛇矛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生生吓退镇远侯府八千私兵……”
  萧朔:“……”
  “七进七出也行。”云琅叹气,“往来纵横,杀得镇远侯府私兵七零八落,八面透风,九九归一……”
  “你逃亡时。”
  萧朔:“听了多少段茶馆说书?”
  云琅张了张嘴,讷讷干咳。
  两人纵然早已心念相通,萧朔仍常常想不通云琅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夜风愈凉,他将披风抖开,将怀间仍单薄的云少将军裹牢,解下马鞍旁的酒囊,递在云琅手里。
  云琅抱着酒囊,喝了几口热米酒润喉咙,小心试探:“舌战群儒……有可能吗?”
  巧舌如簧、舌灿莲花,靠一张嘴说退了镇远侯府谋逆敌兵。
  云琅自己想了一阵,也觉得十分不合情理,怕是要将那硬脾气的史官气得跑去撞御史台的门柱。
  他收了念头,颇惋惜地怏怏叹了口气,小口小口抿着热气腾腾的甜米酒。走神一路,听见黑马轻恢了一声,才发觉竟已到了院门前。
  萧朔先下了马,朝云琅伸手。
  云琅借了他的力落地,站稳抬头,正要开口,萧朔已接过了他手中酒囊:“若要春秋笔法,有个条件。”
  云琅愣了下:“什么条件?”
  萧朔静了一刻,视线落在云琅身上,缓缓道:“来北疆前,你曾说过,要在城头之上点一千挂鞭……”
  “点啊。”云琅有些莫名,“这算什么条件?既然是喜庆的事,自然理当点鞭放炮庆贺……”
  “鞭炮便不用放了,”
  萧朔将马缰递给侍卫,收好酒囊:“城头也不必再上。”
  云琅:“?”
  萧朔就知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少将军这张嘴兴致来了什么都说,再三念叨他木讷沉闷不解风情,如今好风好月,热乎乎叫披风裹着,满脑子竟还都是舌战群儒。
  萧朔轻叹了口气,摸摸云琅的发顶,将披风接过来,替他理好衣领。
  两人站在院中,侍卫们极有眼色地各自散去忙碌,转眼散得一干二净。
  惊蛰已过,万物生发,夜风缓缓流着,听得见轻灵虫鸣,同谯楼渺远的更鼓声一道,融进清凉月色。
  萧朔抬臂,将忘性甚大的云少将军温温一揽,压了头次存心调戏少将军的局促热意,垂眸低声,贴在云琅耳畔:“便在此处。”
  云琅怔了下:“便在此处……做什么?”
  萧朔握住他一只手,指节曲起,拂开酥酥微痒,在少将军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了那四个字。
  “亲个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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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云琅愕然抬头。
  王叔……父王母妃英灵在上。
  小王爷终于学会当街调戏王妃了。
  萧朔叫他看得不自在, 肩背僵了下,回身匆匆便要走。他耳后仍烫着,迈出一步, 却忽然被拽住了袍袖。
  “是我轻薄。”
  萧朔顿了下, 低声道:“你若——”
  他的气息蓦地一滞, 怔了下, 后面的话再没能说得下去。
  云琅牢牢攥着他的衣袖,一手揽上来,将他箍牢,吻住了又要煞风景的琰王殿下。
  萧朔静了片刻,阖上眼, 抬臂拥住云琅。
  少将军的气息锋而锐,明月皎皎, 朗照江流, 全无顾忌地立在院中,坦彻攻城略地。
  清风满襟怀, 悄然流转,随着胸中滚烫染上分明温度。
  云琅眉宇间暖上笑意, 迎上倏而灼炽的回应,捉住萧朔的手,学着他的架势, 在萧朔掌心慢慢写着字。
  “举兵随之, 肝胆共赴。”
  ……
  一朝死局难解, 万里山河踏遍。他初回京城时,琰王府内,萧朔立在窗前,视线落在他身上。
  京中蛰伏五年, 清楚他的每一处踪迹、更清楚他每一桩念头的琰王殿下,分明早已经知晓了云琅的选择,也早沥尽心血替他铺遍了前路。
  经冬霜雪,岁暮天寒。
  传闻残暴嗜血的琰王殿下,负手而立,眉宇淡漠,眼底是烫得他不敢轻忽的一片真心:
  “你若举兵,我必随之,生死而已。”
  “你来挑。”
  “同归,共赴。”
  ……
  云琅慢慢写完了最后一笔,将萧朔那只手整个握住,胸肩防备尽卸地迎合贴牢:“还是我来挑?”
  萧朔静了一刻,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用力反握回云琅的手。
  “攘外安内,外事已毕。”
  云琅道:“这次轮到你举兵。”
  云琅朝他一笑,眉峰坦澈明锐:“我做你的帐前先锋。”
  萧朔握着他的手,云少将军身子养得好,这时候手仍是温的,夜风灌满襟袖,掌心的热意便被衬得越发沛然分明。
  萧朔落下视线,迎上云琅目光,轻声道:“好。”
  “为天下计。”
  萧朔缓缓道:“共赴。”
  云琅眼底露出笑意,一本正经:“为汤池计,同归……”
  萧朔没能听清,只看见他含混嘟囔:“什么?”
  “无事。”云琅咳了一声,站直清了清喉咙,“就为天下,天下甚好。”
  萧朔瞳底露出温温疑惑,没再追问,抬手摸了摸少将军的发顶。
  无论来多少次、到什么时候,云琅都全改不掉喜欢这个。他眯了眯眼睛,舒舒服服蹭了下萧朔掌心,心满意足:“再摸一下。”
  萧朔哑然,覆着他的发顶慢慢揉着,低声道:“若教人见了,又要说少将军不威风。”
  “你我在一处,要什么威风。”
  云琅叫小王爷揉得高兴,左右今夜也没了睡意,索性扯了萧朔,掉头直奔马厩:“走,陪我去跑马。”
  萧朔叫他扯着,一并朝院外走。
  月朗风清。
  小院僻静角落处,白源抱了方才整理妥当的卷宗,看着柴垛后面摞饼一样挤成一团的几道身影,一阵头痛:“岳帅——”
  “噤声。”岳渠忙打手势,“这是去做什么了?”
  神骑营将军悄声道:“看架势,应当是跑马。”
  “跑马有什么意思?”
  游骑将军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很是失落:“殿下为何不给少将军捏捏腿……”
  “蠢。”茶酒新班主将被挤在角落,低声道,“我等全窝在此处,朔方军的潜行手段瞒得过旁人,少将军岂会无从察觉?”
  “什么意思?”广捷营将军愣了愣,忽然了悟,“跑到哪是哪,天当被,地为榻么?!好好好——”
  他声音稍高了些,话还未完,已被几只手一并牢牢封住嘴,塞进了柴垛深处。
  岳渠沉稳威严,单手压制着部下,悄悄探出头,细看了看。
  萧朔被云琅拽着袍袖,视线落在云琅身上,由他扯着向外走。深静瞳光专注温存,任何外物旁累也无从牵扯开半分。
  几乎像是他们记忆里,那些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失去、也尚不曾天翻地覆改变的过往。
  叫小将军风风火火扯着去京郊跑马的端王世子,书卷散了一地,来不及收,将书房也搅得一团乱。
  严肃沉默的少年世子,其实已隐隐有了端王不怒自威的影子。却只蹙了下眉,在视线触及云琅时,就又彻成一片不容杂质的专注。
  恍惚间,竟好像什么都不曾变过。
  “确实不曾变。”
  白源叹了口气,按着额头:“那时候,几位将军也是这么摞在端王府的假山后面偷看,生生压塌了那一座假山石……”
  “胡扯。”岳渠瞪眼睛,“不是又拼上了吗?”
  “拼上了。”
  神骑营将军记得清楚:“后来被小世子扶了一下便又塌了,少将军还很受打击,以为小世子天赋异禀,内力练得如此神速……”
  游骑将军连连点头:“是是,少将军回来就闭关苦练了三日呢。”
  “小世子找人找不到,急得不成,将满京城的房顶都寻了一遍。”
  广捷营将军道:“又差人在房顶放了美酒点心,结果没将少将军钓上钩,倒是帮殿前司捉了个江湖大盗……”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边说边笑,察觉到脸上叫夜风吹得冰凉,抬手一摸,才发觉竟已落了满脸的泪。
  岳渠看见两人已走远,放下心,沉声呵斥:“这般好事,哭什么?一个个不争气!”
  游骑将军不迭抬手,抹干净了满脸的泪痕。
  他也不知这时候为何竟高兴得想哭,坐在地上,吸吸鼻子愣了半晌,忽而一乐:“真好。”
  茶酒新班主将向来不掺这班粗人闲扯,坐在一旁柴垛上,静了一刻,竟也低声笑了:“真好。”
  “既然好,还不乘兴去喝酒?”
  神骑营将军看向岳渠,搓搓手,咧嘴笑道:“岳帅……”
  “准准准。”岳渠不耐烦道,“不准醉,明日黄河畔大祭,要带兄弟回家。谁敢醉过了,便扔进河里喂鱼。”
  几人心中如何不清楚,只是心里实在滚烫,总归难就这么回去倒头便睡。此时得了准,当即谢过帅令利落起身,三两翻出了院墙。
  白源抱了怀中公文,让了让路,看着茶酒新班的主将也被神骑营将军一道拖走:“岳帅不一起去么?”
  “不去了。”
  岳渠朝着院墙静立良久,用力抹了把脸,长呼口气笑笑:“回头不争气了,叫这帮混球看见,岂不是丢人丢到老家?”
  白源哑然,摇了摇头。
  岳渠压了心头无数潮绪,回身要走,被他在身后叫住:“岳帅。”
  岳渠不肯丢人,粗着嗓子:“还有事?”
  “若有闲暇。”白源道,“不归楼小酌一夜,这家店要卖了。”
  “卖给谁?”
  岳渠回身,看了看白源神色,猜测道:“也是……那两个小兔崽子?”
  白源怔了下:“也是?”
  “对啊。”
  岳渠道:“前几天严离说,他在临泉镇开的那家客栈要卖,据说云少将军毕生志向就是开个客栈。”
  白源:“?”
  “景王也说,京中醉仙楼要卖。”
  岳渠:“据说云少将军毕生志向就是开个酒楼。”
  白源:“……”
  “阴山里的老戎狄,那个马队生意也要卖。”
  岳渠尽力回想:“据说云少将军毕生志向……”
  白源心情复杂:“就是赶着马儿跑四方吗?”
  岳渠一拳砸在掌心:“正是!”
  白源深吸口气,按按胸口,摇摇晃晃往回走。
  “慢着。”
  岳渠看他反应,蹙了蹙眉,过去拦住白源:“那两个小的,心思最细……四处买店,是为了叫被困住的人解脱出来,去做想做的事。”
  “我知道。”白源道,“倒不是在意这个。”
  岳渠不解:“那在意什么?”
  “少将军与琰王殿下若再回北疆。”
  白源道:“应当是由京城启程,先到醉仙楼。”
  岳渠点头:“不错,醉仙楼最近,自然要先去醉仙楼。”
  “经过临泉镇,总要去看一看。”
  白源:“若正好碰上马队走商,还要进一趟阴山。”
  “是,这条路最顺。”
  岳渠有些茫然:“那又如何?”
  “不如何。”白源道,“只是这条路又不急,少说要走上几个月,好风好月,玩景赏灯。”
  岳渠迟疑道:“毕竟是少年人……”
  “少年人干柴烈火。”白源愁道,“这一路如何忍得住?”
  岳渠:“……”
  岳渠:“?”
  白源按着胸口,再压不住失落:“我那不归楼的洞房花烛、新婚红绸,鸳鸯绣被翻红浪,大婚后头次圆房的画册吉礼……”
  白源怅然,顿足长叹:“由此看来,只怕是全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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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归楼的白掌柜唏嘘一夜, 叫人悄悄撤去新婚红绸,仔细改成了归宁省亲的芙蓉暖帐。
  云琅人在郊外,隐约受人平白念叨, 低低打了个喷嚏。
  萧朔蹙眉, 勒住黑马:“可是凉了?”
  “凉什么。”云琅不以为意, “这般暖和, 跑起来还要嫌热。”
  萧朔终归不放心,拨过马头想要查看,不及开口,忽然被风满灌襟袖。
  蹄声清越,马铃声叮当作响, 云琅那一匹马已掠出了一箭之地。
  萧朔再不耽搁,扬鞭催马, 随着白影追上去。
  白马生性好疾奔飞驰, 此时察觉缰辔放松,只管撒开四蹄一味飞跑。萧朔的黑马紧随其后, 踏过早春新草,转眼已飙出去了数里路程。
  阴山草原广阔, 最好打马。云琅放开缰绳,听着身后不远不近随着的定稳蹄声,心中一片畅快, 策马跃过碎石河滩, 才终于稍稍收了缰。
  星辰高上, 月朗风凉,连绵高山脚下,已能看得见黄河的滔滔流水。
  “那日踏勘战场,到这里时见你出神。”
  云琅回马, 转向随后赶上的萧朔:“这是什么地方?”
  萧朔不想云琅竟连这个也留意下来,微怔了下,心底暖热,走马与云琅并辔,抬手抚了抚白马的颈子。
  云琅忽然反应过来:“那匹老马?”
  萧朔点点头:“离这里不远。”
  当年朝局艰难,先帝拖着病体应对襄王阴谋布置,已觉力不从心。京中暗流汹涌,先帝不想让云琅回京搅进这一滩浑水,差人买了云琅的马,暗中放了云琅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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