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半缘修道

作者:半缘修道  录入:12-23

  “是。”福康重新站回姜善身边。
  姜善看向管家,管家会意,拱手给他引路。
  姜善理都没理身后那一帮士子,跟着管家入了府。
  等他走了,门外的士子们才缓过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有疑惑姜善态度的,有害怕姜善秋后算账的,各人各样,姿态不同。
  方才骂姜善的那一个,扔了诗文就想走,旁边几个士子拉住他,劝道:“好不容易进京,无论如何也该拜会沈先生。你不明白沈先生为何亲近宦官,为何不亲口问问他呢?”
  如此,好容易才把那士子劝住。
  姜善进了正厅,堂前挂着一幅春山雨霁的画卷,是名家之作。案上放了两座青花烛台,一座青铜香炉,还有好几部书。地下放了两个龙泉窑大方瓶,瓶里插着花。厅下两排六张圈椅。
  沈难坐在上首,手里正拿着一卷诗文。厅里还站着一个生员,在沈难面前站的规规矩矩。沈难见姜善来了,摆摆手叫他坐,家下人立即端上热茶。
  姜善面上带着笑意,道:“今年早春的贡茶,想着先生喜欢这个,便送了些来。”
  沈难眼也不抬,“有心了。”
  过了会儿,他将这篇诗文看完,扔给一边候着的生员,道:“一味追求辞藻华丽,其实不知所谓!这般精于雕琢,去写艳情话本,想必饿不死你。”
  那生员叫他两句话说的脸红,接了诗文,诺诺退下了。
  沈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听说门外头,几个生员闹了一通?”
  姜善道:“连累了先生名声,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沈难道:“我不在意这个,倒是你,被人指着鼻子骂,这样的事不多吧。”
  姜善笑笑:“文人清高有风骨,不是坏事。”
  沈难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般想,就很好。这些年轻人没有经历过许多事情,学的都是孔书上那些,难免狭隘了一些。不过也正因他们是年轻人,同朝中那些不愿听不愿看的大臣们不同,日后他们会明白你的。”
  姜善摇摇头,并不做这样的打算。
  沈难继续叫人进来,士子们来拜见他,沈难一般不会拒绝。他对这些年轻人有好感,这些士子是王朝的未来,沈难能帮的地方会帮一把。
  进来的这个恰好是门口骂姜善的那个,一见姜善堂而皇之的坐在堂前,他的脸又涨红了。沈难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将诗文递上来。
  看见他的诗文,沈难的眼睛亮了亮,通篇读下来,只觉酣畅。沈难看向卷头,这人叫向为,字意诚。他将诗文递给姜善,道:“你来看看。”
  姜善放下茶杯接过诗文,眼见那士子拳头紧握。姜善心里觉得好笑,他放下诗文,道:“罢了,叫我碰过都是玷污了一篇锦绣文章。先生既说好,那想来是不差的。”
  姜善将诗卷随意一撂,沈难心知姜善打算,便道:“诗文是好诗文,人却有些不知事了。”
  向为脸涨得通红,问道:“不知小子那里不知事?”
  沈难指着姜善问道:“府门之前,你为何骂他?”
  向为道:“佞幸阉党,如何不该骂?”
  “你凭什么说他是佞幸阉党,你是亲眼见他杀人放火了?”沈难又问。
  向为道:“此子行径,天下流传,便不是学生亲眼所见,也差不离了。”
  沈难喝道:“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这典故你岂不知?夫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这话你也不知?”
  向为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能反驳,好一阵儿,他才道:“阉党乱权古来有之,焉能不妨?”
  姜善听笑了,道:“奸臣乱政古来也有之,为防此事,是不是也要杀光所有读书人?”
  向为哑然,姜善笑道:“罢,罢。”他将诗文递还给向为,不再说话了。
  沈难见向为若有所思,便道:“今日事,且好生思量。”
  向为出去了,沈难收起方才的怒容,笑道:“这人如果能转过弯来,必然是个可塑之才。”
  姜善点头应和。
  管家过来回,说林公子来了。
  沈难笑道:“快叫他进来。”
  姜善见沈难如此喜形于色,不免问道:“这位林公子是谁?”
  “是我给你寻的师弟。”沈难道:“不久前新收的徒弟。”
  能叫沈难收为弟子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姜善心念微动,朝来人看去。
  只见一位年轻公子,身着青衣澜衫,头戴方巾,明明穿着打扮同那些生员并无不同,却自有一份书卷气质。
  “林砚见过先生,见过厂公。”
  他并不避讳姜善的身份,依旧规规矩矩见了礼。
  沈难笑道:“不必多礼,坐下吧。”
  林砚依言坐下,沈难给姜善介绍,“这是林砚,取字玉明,是京城附近韩集村的人。他虽家境一般但是治学刻苦,我机缘巧合之下与他相见,正巧他也是个有才学的,便收了他为徒。今春也要入礼部参加会试。”
  姜善笑道:“少年英才呀。”
  林砚拱手,姿态谦逊。
  不骄不躁,行止有度,姜善对于这个林砚的印象还不错。
  沈难看了看姜善,又看林砚,道:“我早前吩咐你做的诗文可成了?”
  林砚自袖中抽出一卷诗文,双手捧着呈上来,道:“已成了。”
  沈难看过,递给姜善,笑道:“你看如何?”
  他这举荐林砚的目的太明显,姜善笑道:“我那点才学那里看得透呢?不如拿回去,寻个懂得人来看。”
  他所说懂得人,自然指的是端献。沈难点点头,很满意姜善的表现。
  姜善将诗文递给福康叫他收起来,又对着林砚笑道:“来时匆忙,没有备礼,只有一件随身带着的玉佩,还请不要嫌弃。”
  林砚看向沈难,沈难点了头,林砚才收下。
  办完了林砚这件事,大家都很开心。姜善估摸着沈难心情不错,便出声道:“先生,我还有件事同你说。”
  沈难看了姜善一眼,叫林砚先下去了,回头对着姜善道:“什么事,说罢。”
  姜善道:“李首辅年岁大了,该是致仕的时候了,依您看,朝中有谁适合继任首辅之位呢?”
  “谁都不适合,”沈难端起茶杯,慢悠悠道:“首辅和内阁可以封驳陛下的旨意,如果首辅不是自己人,端献的皇帝会很难做。”
  姜善笑道:“陛下也是这么觉得的,他同我商议了好些时候才得出了一个人选。”
  沈难毫无所觉,悠悠闲闲问道:“谁呀?”
  姜善笑意愈深,“自然是先生了。”
  沈难瞪大了双眼,“我?我才不去!”
  姜善伸出手,福康将林砚的诗文递过来,姜善慢悠悠的翻开,道:“多好一份诗文啊。”
  沈难瞪着姜善,姜善笑着迎向沈难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沈难:这能是个人?
  端献:夫妻相夫妻相


第44章 宫中规矩
  姜善与沈难周旋了许久,沈难只是咬着不松口。好在姜善不急在一时,以后总有机会来烦他。
  送走了姜善,沈难独自坐在正厅。沈楝过来给他换了一杯茶,问道:“为什么不入朝?”
  “不为什么,不想去。”沈难垂下眼睫。
  当初说好的君臣相得,如今只剩他一个,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残忍了。
  沈楝沉默片刻,劝道:“这是你与他年少时约定好的事,他完成不了的,你更应该替他去完成······他一定希望你替他去看看太平盛世。”
  沈楝口中的他,当然就是端兰洲。
  沈难抬头看他,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姜善劝我入朝的时候不拿他当理由。”
  沈楝一怔。
  “因为他怕我难受。”沈难看着沈楝,一字一句道:“而你,你和他,你们两个一样的狠心,这么多年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沈楝一窒,忙避开沈难的眼睛。他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觉得狼狈不堪。
  姜善回宫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他回司礼监直房换了身衣服,后头才往养心殿来。
  养心殿的东配殿敞亮,惯常是端献读书写字批折子的地方。小太监给姜善打帘子,姜善提衣进去,里外各处都点着灯,亮堂堂的。
  端献坐在案前,一手翻折子,一手提笔蘸墨。他写字极快,认真的时候眉头微皱。自即位之后,他的锋芒不必再收敛,上位者的气度显露出来,时常让姜善感叹,端献天生就是该成为陛下的人。
  姜善看了一会儿,抬手叫来丰兴,低声问道:“陛下批了多久的折子了?”
  “用过晚膳到现在,已有一个时辰了。”
  姜善点头,吩咐丰兴去准备一碟金华酥饼和热茶,茶中加入腌渍的青梅,可清热除烦。
  丰兴应下,挥手叫殿内众人都退至殿外。姜善走到端献身侧,伸手摁捏他的肩膀,道:“夜里看字怪费眼睛的,歇一歇吧。”
  端献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给姜善让出空。姜善就在他身边坐下,将他的发冠拆下,给他捏捏肩揉揉眼睛。
  “还剩多少了,剩下的,我替你批了吧。”
  端献阖着眼应了一声,起身去一边罗汉床上歪着,正好丰兴送了茶点进来。端献便倚着迎枕喝茶吃点心。
  那边姜善翻开折子略略看过,便开口念出来。他念完,端献沉吟片刻,开口说话。姜善提笔蘸了朱砂,一字不差的落在折子上。
  端献倚在迎枕上,手里捧着茶,看着姜善。
  自回到宫中,姜善越发内敛起来。他本就在深宫之中待了许多年,重新回到这里,不需要人说,他自发的就把自己变成了适合这皇宫的模样。
  端献看着他行事一天比一天妥帖,在朝政之中如鱼得水,面对那些老臣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就像一块璞玉,在皇城之中被打磨的白璧无瑕,莹润生辉。
  端献得意于这样的姜善,而有些时候,他也会不自觉的想,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姜善喜欢的。
  他喜欢庄严富丽的皇宫吗?他喜欢做位高权重的厂公吗?走在宫中的长街上,看着所有人向他下跪避让,他又在想些什么。
  端献的目光恍惚了一瞬,那边姜善落下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整理这些折子。
  “我听碧玉说,你随身的玉佩少了一块。”
  碧玉是丰兴的干姐姐,贴身伺候姜善的大宫女。福康福泰是有位阶的太监了,不好再贴身跟着姜善伺候,端献便拨了这么一位大宫女伺候姜善,连带衣物配饰这样贴身的东西都是她打理。
  闻言姜善看了他一眼,道:“我正要同你说这件事,我在沈先生那里见到了他新收的徒弟。早先没有准备,人家都拜到跟前了才知道,只好先拿那块玉佩当做见面礼。回头还要补了礼去。”
  端献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善,抚着茶杯沿不说话。
  姜善整理好了折子,要了水净手,道:“不过一块玉佩,也不是素日里常戴的,既没刻字又没什么特殊的纹样,给了人又有何妨?”
  端献挑了挑眉,语气放缓了些,道:“我当然知道无妨,只是宫里规矩摆在那里,到底不合适。且那块玉佩你不是没带过,若叫有心人瞧见了,岂不多生事端?”
  姜善站着想了想,回头看端献,“你不要想着哄我,话说得好听,可宫里规矩这么多,你也不是每条都守着。”
  端献心里啧了一声,拉着长长的调子,“红颜未老恩先断呐,想当年,你喜欢我这张脸,我说什么你都应我。如今我还在青春韶华,厂公却不屑一顾了。”
  姜善喜欢端献那副好样貌,但是他从来不承认。端献每每说起,姜善都要恼羞成怒,眼下也一样。姜善恼的上去捂端献的嘴,叫端献顺势揽进怀里,在额间亲了亲。
  “我自然知道没什么大碍,可我就是不乐意。”端献像揣小猫一样将姜善揣进怀里,牙齿咬着姜善的耳朵,细细碎碎的磨。他呼出的气息打在姜善耳侧,叫人半边身子都要酥了。
  “我总是害怕,阿姜,我害怕哪天你不要我了。”端献吻着姜善的耳廓,湿热的吻顺着耳朵往下,他吻得很慢,仿佛不舍得每一寸肌肤。
  “宫里这么深,这么冷,我害怕你有一天厌倦了这里,”端献抵着姜善的额头,“你说那时候我要怎么办?将你锁起来关起来困在这宫里陪我吗?”
  他们离的这么近,姜善清晰的看到端献眼中那些浓烈的东西,端献就这么看着他,不吝于叫姜善看到那些隐藏的东西。
  仿佛只是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姜善闭上眼,顺从的窝进端献怀里,“如果真的有厌倦的那一天,我允许你这么对我。”
  次日天明,姜善回到司礼监直房,福泰拿着准备好的表礼叫姜善过目,姜善一一看过了,道:“你去寻林公子,就跟他说,我那日给的玉佩有些不合规矩,劳他还给我。要回来之后交给碧玉,叫她砸了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端献:美人计加苦肉计,计划通!
  玉佩:你们谈恋爱的心都脏有亿点点少,我明天多写点


第45章 人事易分
  一过三月,天气便渐渐的暖了,宫里人改穿罗衣,在鬓间簪杨柳枝,各处扎了秋千架,预备着修夏日纳凉的凉棚。捡着天儿好的日子,端献同姜善四处逛了逛。先帝在日,宫中大兴土木,建了许多的亭台楼阁,譬如西苑,那是先帝晚年居住坐卧之地,里头有温玉泉,有秋辉夕照,有漪涟池,雪玉亭,明镜湖,种种名胜,都是清幽壮丽,无美不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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