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仲惠看集婴已经铁了心要为宋施说情,最后只得无奈的收剑入鞘。集婴看亚父如此,立刻便作了一揖,道了声谢。说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宋施,没有说话。
第7章 夜咒
很快,金阙岭五百御鬼白金骑全军覆灭的消息就传回了北越的国都庆阳城。当前来回报的小奴跪伏在地上,禀报这一消息的时候,天阶之上,那个穿着一身墨金金龙袍,眉宇间尽是王者风范的俊朗男人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而他,正是如今北越的王——温祁温渠稀。
“看来,还真是铁了心了。”
手握成拳,温祁如此说道。
“大王,如今之计,只有用上那个人了。”
这个时候,一个身着苍青翠柏服,头上挽着一个发髻,钗着一支象白玉簪的男人上前走了一步,如此说道。
他叫章燃,字寒阳,如今北越的丞相。
说完,章燃立刻便跪伏在地上,请罪道:“恕臣逾越,在未得大王首肯就自作主张的向夜咒流露出了合作之意。还望大王宽恕臣以下犯上之罪。”
温祁眉眼微眯,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问道:“夜咒?它的主人是谁,竟让丞相甘愿冒如此之大的风险?”
见他暂且还没有怪罪下来的意思,章燃的脸颊上缓缓地滑下了一丝冷汗,他依旧趴伏在地,说道:“大王可是忘了,缥缈子门下有两个徒弟,除了君默,还有一个叛出师门的齐恒。”
经他这一提醒,温祁似乎也有了些印象,他垂眼看了一会儿章燃,最后说道:“丞相好心思,这一次,别再让孤失望了。”
“是。”直到这时,章燃心中的悬着的石头这才稍稍落了地。
和夜咒接触的事情,还要追溯到今早清晨。走出庆阳宫,章燃看着自己依然还在有些发抖的手,眉头微蹙。
早些年,在他还未登上丞相之位,大王也才刚刚登上王位,他曾经随着对方去过一次宋国,也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齐恒,那个至美至邪的男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北越的丞相大驾光临了。”
因为是来谈合作的,所以为表诚意他只是带了一队随身卫兵前来。在穿过那一片繁茂的竹林之后,一个额头印着三瓣火色莲花的青年似笑非笑地说道。
章燃知道青年的身份,在曾经七国并立之势还未形成之前,在齐、宋两国的原来的边境上,还存在着一个离国。后来,宋国为了与日益强大的齐国形成制衡,便出重兵灭了离国。而这个青年,便是离国最后的皇族——离犯。
章燃拱手作了一揖,开口答道:“早听闻离国末裔,公子离犯生的一表人才,今日亲眼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一看章燃竟敢旧事重提,离犯脸上的笑意明显多了些杀意,他眯起眼睛,继续说道:“章燃丞相是在开我玩笑吗?离国已经被灭很多年了,那里还有什么公子?”
说着,离犯左手一翻,于手心出便凝聚成一股旋风,章燃左右的卫兵见状,立刻也想要拔剑。但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卫兵惊觉自己手中的剑竟不知何时被断成了两截。而在离犯的旁边,出现了一女子。
那名身着火色长裙的伸手抓住了离犯正运气的手腕,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他是主人的贵客,你要是怠慢了,主人会不高兴的。”离犯一听她这么说,虽很不情愿,但还是收了势,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到了一旁,不再出声。
“章大人,这边请,主人在等您。”
红裙女子说完,便和离犯先行一步朝前走去。章燃看着卫兵被折断掉在地上的剑刃,没有说话。果然不出他所料,夜咒之内当真卧虎藏龙,且不说离犯,就说这女子,实力就决不容小觑。
当他跟着离犯以及女子又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时隔多年,他终于又一次站在了齐恒的面前。
第8章 合作
“一别经年了,章燃大人。”
在他开口之前,那个一头银发,身着绯色长袍的独眼男人便率先开了口。那人虽面容生的极为美艳,但是那只右眼里却藏着滔天的杀意。章燃知道,齐恒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稍有不慎,自己将有来无回。
想着,他拱手朝他作了一揖,赔上了三分的笑意,“未曾想,先生竟然还记得章燃,真是令在下倍感荣幸。”
看着他这张虚情假意的笑脸,齐恒眸色一黯,脸上的寒意又是加重了几分,立于手旁的三尺黑金长剑也顿时微微震动了起来,似乎随时都准备出鞘,将其诛杀。
“真是令人恶心的一张笑脸。”
话音未落,那齐恒突然就在章燃的眼前消失了,而等到他回过身的时候,对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这一生最为厌恶两种人,一种是相貌丑陋之人,遇到这种人,我必杀之。另一种,就是自诩高高在上之人,遇到这种人,我亦必杀之……”说着,齐恒微微歪了一下头,抬手拍了拍章燃的肩膀,低声说道:“既然章燃大人此次是来和我谈合作的,就请注意一下自己的表情,不然,囚天剑下,杀伐无论。”章燃对上齐恒看过来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这北越丞相的身份在对方眼中,渺如草芥,更何况,他和宋施还是朋友,所以对于自己,便更是瞧眼不上。想着,章燃紧握了一下拳头,脸上的笑容也褪去了,他低头看了看齐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开口说道:“章燃自是知道先生武艺高超,剑法绝伦,但是今日倘若章燃没能离开这里,先生想要知道的消息恐怕也是无望了。”
“你!”
章燃的话刚一说完,早在一旁堆了一肚子火的离犯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喝了一声,但是却在动手之前被齐恒一个眼神制止住了。齐恒冷冷的看了一眼离犯,他没有说话,但是这一个眼神,却比任何话都要有效。之见两人目光交汇之时,离犯双瞳猛的睁大,额头之上火色莲花纹的颜色顿时变成了青黑色,离犯则是用手捂着脑袋,登时跪在了地上,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最后,齐恒收回目光,对那红裙女人说道:“把他带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在这一小段插曲之后,齐恒重新走回石椅上坐下,他单手托着脸颊,继续说道:“你我都是不喜拐弯抹角之人,所以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之前大人送过来的拜帖之上,写有我齐某人想要的东西在何处,章大人有线索。若章燃大人此言当真,那我夜咒也不妨成为一把利刃,供你的那位大王驱使。”
“当日拜帖上所写,字字当真。”
章燃说着,便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块锦帕,交到了齐恒的手中。
在那锦帕的一角,端端正正的用金线修着一个字——书。
齐恒认识这块锦帕,这是他父亲齐书的贴身之物。
“好,我姑且信你一回。”
将锦帕放于怀中揣好,齐恒答应了和章燃的合作。
“如此,在下就等着先生得胜而归。”
齐恒持剑站了起来,他抬头望向孟国所在的方向,片刻之后,他突然拔剑,将囚天架于章燃的肩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事成之后,我还要向你多要一个人,那个偷袭重伤君默的人,他的人头,是我的了。”
坐进车架里,章燃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此刻,他的手心已满是冷汗。长出了一口气,他朝后靠了靠,脑中又想起刚刚齐恒和他说的附加条件,以及齐恒手腕上那一串白玉月纹链,轻笑了一声。原来像他那样十恶不赦的狂徒,心底竟也埋着一份柔情。他掀起车帘,朝外看去,眼神冰冷。
第9章 追击开始
在章燃离开之后不久,齐恒将囚天收入剑鞘,便也展开了行动。而他派出去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刚过总角之龄的幼女。
那幼女生的虽生的极为俏丽,但垂于两耳边的鬓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却露出了她那从两边脖颈处一直延伸到眼角处的,通体呈紫棠色的可怕纹路。显然,对于齐恒召唤自己一事,幼女感到异常兴奋,那双眸子里满满的尽是雀跃。
齐恒转过身,垂眼看了她片刻,随即开口说道:“你加入夜咒的日子也不短了,这一次,我给你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如何?”
幼女一听,立即便跪伏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说道:“宛童任凭主人吩咐。这条命是主人救下来的,从今后,这条命便归属于主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呵。”
听她说得如此信誓旦旦,齐恒薄唇微勾,冷冷的笑了一声,他慢慢的走到幼女的跟前,伸手挑起幼女的下巴,与之对视,只说了三个词,“君默,宋施,孟国。”
“宋施……”幼女一听到宋施这个名字以后,脸上神情骤变,登时变得无比恶毒,像是和对方有着抹不尽的血海深仇。她一连念了几遍宋施,随即便朝着齐恒拱了拱手,起身离开了。齐恒看着幼女的背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这个时候,先前离开的红裙女子回来了,她顺着齐恒的目光看去,开口道:“主人这是要舍弃宛童了?”
齐恒侧目瞧了她一眼,说道:“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复仇的机会,她应该感谢我。”
说着,齐恒转过身,慢慢地走向红裙女子,随后将之前章燃交给他的锦帕给了女人,继续说道:“我信不住章燃,让她们四人去查查。”
女人接过锦帕,刚想离开,却又被齐恒叫住。齐恒看着她,半晌,只说了一句:“告诉离犯,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再说这一边,在集婴的求情下,集仲惠也算强忍下了心中怒火,便把君默和宋施带回了自己的营地。
将君默安置在营帐之中的卧榻之上,在此之前,集仲惠就听说过剑尊君默的大名,他想以君默的修为能受如此之中的伤,那对方必定也不容小觑。想着,他开口问向宋施,“是谁伤的君先生如此之重?”
宋施看着不省人事的君默,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说来,是我的一意孤行害得他至此。为了把我成功的带回宋国,他被黯魂九剑之一的断魂偷袭了。”
此言一出,营帐之中的几个人脸色顿时一变,他们完全没有想过,原来有朝一日,那个温祁最有力的帮手宋施,竟也会有背叛逃离的一天。世事,当真荒唐至极。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马上就会有新的追兵了。”
说着,宋施转身看着他们,“此前在金阙岭,谨言击退了北越五百御鬼白金骑。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回庆阳,他们会马上派出更强力的追兵。这件事和诸位没有关系,所以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们齐人了。”宋施的话刚一说完,一路未出一言的集婴开口了,他看着宋施,说道:“我之前说了要救君先生,那就一定要救。而且,我齐国的男儿,不怕死。是吧,亚父?”
被集婴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的一愣,集仲惠怔了怔,这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好一句我齐国的男儿不怕死。所以你们就跟着我们吧,我们要去的地方正好有人应该能救君先生。”
从齐恒处领了任务之后,那幼女几乎是即刻就动身赶向了金阙岭。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带着的翎金燕尉,身上的杀猎之气骤升,“爹,女儿终于有报仇的机会了。”
第10章 试探
既已商定同往,众人先是告别了师玄明,随后便整顿好车马,于破晓之际动身出发了。坐在马车里,宋施先是摸了摸君默的额头,温度越发的高了起来。随后他看向集仲惠,问道:“这是要去哪?”
“原本此次我们冒着巨大的危险来到此处,是与安远门的弟子汇合的,不料中途情况有变,但又担心被北越的爪牙发现,暴露行踪,所以只得进入这葬魂林,待到天明在动身离开。然后,就发现了你们。”没等集仲惠说话,集婴便将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对方。
见集婴竟然对这个宋施如此的不设防,集仲惠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但又碍于集婴还在场,只得闭上眼睛,别过了头。
宋施将集仲惠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全然没有一丝责备之意。想当初,提出一统之计的是他,而在战争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那场五鸣谷之战也是他为主帅,虽是战平,但也算是抹去了齐国主力。
这样的自己,被齐国视为死敌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集婴的态度,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少主竟对他如此坦诚。
“我们要去安远门在孟国的暗哨……恩?你在看什么?”
发现宋施似乎并没有专心听他说话,而是紧盯着他的脸看,集婴愣了愣,随即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齐国有你这样的后生,真是幸运。”
听他这么说,集仲惠即刻睁开了眼睛,他先是带着怒气的看了一眼宋施,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集婴的身上,等着听他如何回答这句话。集婴在听完宋施的这句不知真假的话以后,只是苦笑了笑,流露出了苦恼之情,“幸运?我没能拯救我的国,成了亡国臣,这也叫幸运吗?”
那一天的一幕幕,仿佛仍在眼前。面对兵临城下的北越大军,他只能被兵士护送着逃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浴血奋战最终到下……
深吸了一口气,集婴看着宋施,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父亲他们之所以不惜牺牲自己也要留下我,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太弱了,不论是从武力还是智谋我都无法承担起一个国家。但是,即使如此,他们在我的身上还是看到了可能性,所以他们决定把宝压在了我的身上。也许你说的没错,齐国的确很幸运,因为齐国还不是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