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还有个趣闻,皇帝之所以是皇帝,纯属意外。
当初平王和惠王是立储呼声最高的,且各有势力。现在的皇帝是那时的睿王,虽有心计却从来不用,终日游手好闲混日子,没有野心。
平王心狠手辣一些,借着春猎,让人假装误伤,将惠王杀害了。但悲壮的是,平王有个猪一样的亲信属下。这个属下在事成后的一次中秋佳节,到满春院醉酒,与曾经惠王的一个亲信抢一个姑娘作陪,争风间当众口出狂言:“你主子被我主子干掉了,你想去下面陪他,我也送你一程,不谢!”
就这样,此人被连夜拎进了龙鉴司。
事情败露,老皇帝大怒,一句“心无宽仁,歹毒至极,不配为君。”将平王贬为庶人。不久后,平王郁结肺腑撒手人寰了。
睿王母妃死得早,他也不受老皇帝宠爱,十二岁就出宫立府了,开始了浪荡生涯,在朝毫无势力也无心培植什么党羽,存在感极弱。
平惠二王正斗得乌鸡眼一样时,平王在自己府中跟师爷分析各个王爷的优势和劣势。师爷刚提到睿王,就被平王打断了。平王笑道:“他若能当上太子,除非我和惠王都死了。”
结果一语成谶,果然都死了,睿王躺赢当了太子。
年轻的睿王本想就此认命,正欲跟随老皇帝从头修习政务,老皇帝却因连失两子而大悲而亡。
这可苦了睿王,就这样两眼一抹黑地登了基。他无任何功绩和明显的才能,朝臣们都是官场老滑头,结果不言而喻。睿王被鸡飞狗跳了好几年,上朝的心情堪比上坟。
由于根基不稳,他还常被一些豪门贵族蹬鼻子上脸,被逼着纳了些乱七八糟的妃子。他为了拉拢权臣巩固根基,也就这么着了。
康庆二王的母妃们也是这么踩着皇帝的脸进后宫的,与真爱无关,所以康庆二王自幼不得皇帝待见。
康王降生时要起名,皇帝随手拿了本书,随意翻开一页的第一个字为“澈”,故此康王就叫赵澈。轮到庆王降生时,皇帝连书都懒得翻,也不顾个前后顺序,想起康王叫澈,那庆王就叫清吧。至于取什么字,皇帝更懒得想,说:“谁生的谁取,莫来烦朕,取个名就不错了。”
两个妃子没啥文化,生得一子视若珍宝,三皇子赵澈的字就叫宝宝了,跟狗名似的。虞淑妃和珍妃关系好住得近,赵老三叫宝宝,赵老五便跟着叫贝贝了,又是一个颇为随意的狗名。二妃却不觉得,还为此自喜,甚觉取得极好,极贴切。
这本是二王童年遗憾,不成想,轮到自己成亲生子了,绞尽脑汁居然起了个“萌萌”,看来宝宝和贝贝一类的称呼有着恐怖的渗透力,潜移默化之能,势不可挡。
第18章 同命锁
快到前院正堂时,明笑阳发觉不对,之前除了舞乐,还有宾客的谈笑声。这会儿就只剩下舞乐了,满堂宾朋几乎鸦雀无声。他驻足问:“你刚说什么?出了什么情况?”
庆王扭头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觉着他的性格太易招惹是非:“要不你就在这吧,别去前面了,或者悄悄回去?”
“为啥?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明笑阳不满。
庆王焦急道:“宁王来了,你就别添乱了,啧,好好的喜宴,气氛弄得跟葬礼似的,我三哥两口子倒是极高兴,客人们不这么想啊,你瞧!”朝林丹生指去。
林丹生跪坐在食案后,小腿不住地抖,还拉了袍裾遮掩了一下。
“哎呦,至于吗?”明笑阳扒在侧边门口,朝里张:“宁王在哪呢?”
庆王道:“他来了肯定得在最前面加案呀……”
明笑阳惊呆了,虽距离较远,但还看得见赵安辰鬓边两缕白发整齐地梳进头上发冠之中,忙问:“他头发怎么了?”
庆王叹道:“不愧是野猴,众人习以为常三年的事,你至今还一惊一乍的。”
赵萌萌挣巴着脱离庆王的怀抱,跑到宁王身边大声问:“我到底有没有小婶婶?”
众人一惊,都看着这个小郡王。
赵安辰言辞肯定:“有,未归。”
惊天大事件,宁王有宁王妃?!谁?!
庆王跑过来拉了萌萌到对面首位入席,笑道:“难得今天六弟心情好,还是我这刚满月的小侄女面子大,可喜可贺,来,大家喝酒!”
康王今日喜上眉梢:“六弟能来,我太开心了!”兄弟俩对饮一樽。
众人见赵安辰今日没有肃杀之气,再加上康庆二王招呼着活跃气氛,勉强恢复了一派喜庆,觥筹交错。
若非妻儿亲眷,大多是一人一食案。明笑阳也出来归席,坐在庆王和萌萌身后那案,心事重重,神色复杂。
赵安辰的目光路过庆王的傻脸,停在了明笑阳的假脸上不动了,起身缓步走去,低头看了看被吃得所剩无几的一案残菜,道:“不够你吃,我那还有。”牵起明笑阳的手,将他带到自己案旁,一同坐下。
虽宴上喜悦祥和,但众人还是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瞟,向明笑阳表示由衷的同情,尤其是庆王,生怕宁王把明笑阳蘸酱活吃了。
宁王拿起筷子往正望着他两鬓发呆的明笑阳碗里布菜,道:“叮当回去说,他在庆王府见到一个身形神态与我家明欢极相似的人,说的就是你吧。我去了庆王府,府中人说你们来喝满月酒,我便也来了。”
明笑阳闻到熟悉的清香,心头一动,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你头发怎么了?”
赵安辰问:“那时,我以为你死了。何时回来的,为何不回暖园?”
明笑阳如实回答:“昨晚回来的,有些疲累,本打算一会儿就去找你的。”
赵安辰道:“瘦成这样,多吃些。”
庆王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只看赵安辰的殷勤行为就吃了好大一惊。
康王开心地把小女儿抱过来给赵安辰看:“没封号,六弟给取个。”
赵安辰接过小郡主:“就叫团圆吧,团圆郡主。”
康王更开心了,他虽文采极佳,却希望自己女儿的封号能朴实吉祥,团圆极合他心意,当众宣布小女儿以后就是团圆郡主了,引得众人一片喝彩。
康王将女儿抱走时,了然地看了明笑阳一眼。
明笑阳忽觉腰上被缠了一下,低头一看傻眼了。
赵安辰将一条金灿灿细如小指的蛇骨绳扣死在他腰上,扣死处是个麒麟头状的扣头,另一头则缠在自己腰上,同样扣死了。
明笑阳伸手扯了扯,这金色蛇骨绳手感独特,异常结实,直觉告诉他,此物绝对是个刀枪难断水火不侵的宝物:“你这是干什么?”
赵安辰道:“我出宫当日便是那年上元节,还未到府邸就遇见了你,你不识我,竟连我名字都不识。第二天我去寻你,在聚福楼陪你喝酒,你依然不识我,还说要和我拜把子做兄弟。”
明笑阳求饶:“我错了还不行?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这么记仇?”
赵安辰继续道:“宁王府立于武国公府旁,是繁华之地,我不喜,亦怕旁人打扰我们,于是让人在北郊置了一处僻静秀丽的园子,叫他们归置洒扫,三天后打算去寻你一同去住,你却泥人一样提前闯了进来要讨水喝。在园中同我聊天时,你说你怨恨六皇子失约,还要诅咒他,咒他立刻被你找到,逼他签卖身契,还要将他拴在腰上走哪带哪,晚上拴在床沿上。”拉了拉金色蛇骨绳,道:“这是个不会断的锁链,都是你教我的。”
明笑阳真想退回到几年前,抽自己几个大耳光,再把那破嘴缝上:“这多难看呀,被人看到不好。”
赵安辰依旧不为所动,不说话。
明笑阳道:“我知你生气,我不是故意不找你的。”
赵安辰问:“捎个信都不行吗?”
明笑阳道:“你出宫前不也没捎信吗?哎呀,好好好,那地方确实无法捎信嘛,我回去再跟你说,你先解开,我不跑。”
赵安辰拿出一个小巧的钥匙,当着他的面放进嘴里,然后滚动了一下喉结。
明笑阳瞬间无语,只得老老实实吃菜。
庆王扯着耳朵也听不见说什么,十分着急,只知道赵安辰今日反常,让他很是悬心。
林丹生走过来敬了他一杯酒,看着对面那案感慨:“早知如此,我该求白公子引荐更为妥当。”
庆王歪头问:“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不如那野猴有分量?”
林丹生将两案来回看了看:“这,这不是很明显吗?”
赵萌萌道:“他果然是小婶婶。”
“什么婶婶,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庆王蹭到康王旁边:“三哥你看,六弟那根上吊绳把白麒麟拴住了,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好歹与我有些恩情,你快想法救呀。”
康王小声笑道:“你死了,他都死不了,放心吧。”
那个上吊绳是有来历的,众所周知,那是宁王集天下坚顽之物,请了许多有名的锻师冶将日夜打造一年之久才得到的一条锁链,听说其中还有天外之物。宁王将其命名为同命,随身携带,旁人不得触碰。
康王好奇,问过赵安辰这同命的用途。
赵安辰道:“生而有幸或许能物尽其用,如若不幸,我便用它自戕。”
吓得康王跑到宫里告知皇帝。皇帝瞬间老泪纵横,连呼“朕有错。”
这同命在康庆二王口里的别名就成了上吊绳。
明笑阳道:“久别重逢我都想哭,你竟这么平静,别憋着后招欺负我,我已经很惨了,十分委屈,你得心疼我。”
赵安辰没说话,一直给他夹好吃的。
明笑阳和赵安辰相处日久,经验还是有的。赵安辰这人看上去喜怒不形于色,实则心中波涛汹涌且后劲绵长,执拗又难哄,生气就咬人。所以明笑阳该怂即怂,从不含糊。实在哄不好了就装个病呀,喊个疼什么的,赵安辰一心疼就不生气了,他再趁机撒个娇,天大的事都能遮过去。
同命很长,赵安辰将多余部分一圈圈环起挂在腰间,只留尺余,二人并肩无间。
宴毕,满堂宾朋各自回家。
尚未出府,庆王就拎着袍子追了出来,拽住明笑阳,道:“六弟呀,他叫白麒麟,乡野村夫不知礼数,他虽搭救过我有些情分,但人品极差,色中饿鬼男女通吃,连太监都不放过,还曾想对我劫色,并且这斯武功极高,你那暖园人丁稀少,万一他对你见色起意,那岂不是要出大事了,你还是把这野猴子舍我吧。”
明笑阳忙道:“那是误会,你亲眼见过我做什么吗?别血口喷人啊。”
庆王小声呿咕:“我在救你。”
明笑阳不敢苟同:“你就没干成过任何事,你救我就相当于害我,你还是害我吧,我请求你害我。”
赵安辰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庆王道:“何出此言啊,我怎么就没办成过任何事啊,我办成过……呃……我成不成的关你屁事。”
这时,林丹生跟过来看了明笑阳一眼,不走了。
明笑阳立刻心领神会,道:“宁王殿下,林大人有事要跟你说,要不带他一起走?”
赵安辰沉着脸嗯了一声,牵着他向外走去。
庆王不忍心,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康王拉住了。
康王道:“白麒麟死不了,你别瞎掺和,你刚才胡说八道些什么,本来没事,这下有事了。”
走到王府大门口,明笑阳看见远处有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正在有模有样地扶一女子上车,笑道:“小时候窝窝囊囊的,想不到长大还挺像那么回事。”
那女子提着裙摆一直低着头,刚撩开车帘,却被那男只从身后狠推了一把,马车随之颤了颤,显然是女子被推得摔了进去。男子也变得不耐烦,迅速跳进了车里。
明笑阳眉头一皱,刚想出声,林丹生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世上闲事太多,各有造化,白公子上车吧。”
第19章 溯元凶
那女人是谁,明笑阳没看清,但那男人是他幼时的同窗,名叫王朔。
这个王朔是工部一个四品少监的儿子,虽是官家子弟,却性子软弱受人欺负,也因其父曾经无官无职,入赘了江南一带有名的陶瓷大商王家,靠着王家资助找关系,才某了个工部无关紧要的小文书一职,之后才慢慢混成了个四品官。
书塾里的子弟几乎都是出身于世代簪缨的官宦人家,对王朔这种出身持嘲讽蔑视的态度,时常欺辱。
明笑阳看不惯,因替王朔打抱不平,还被周老翰林开除过一回。
王朔相貌平平,却有个如花似玉颇有才名的妹妹,名叫王嫣。
皇帝曾欲将王嫣配与赵安辰为妃,遭到了赵安辰严重拒绝。
王家因此成了嫁女儿被拒婚的笑柄,被许多人在背后嚼舌根。
常有人笑话王嫣,说她不过是个借商贾之力某得仕途的小官家的女子,还妄图高攀凤子龙孙,活该被拒受人嘲笑。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对王家心有愧意,便答应给王嫣寻门别人不敢嚼舌根的好姻缘。
这因缘便是武国公府,皇帝想让明笑阳把这门亲事接了。
明瑞然没什么意见,白赫云也意见不大。
十九岁的明笑阳意见很大,还借着家族修学为由,躲去了白氏土之一族总部所在的江宁府。
这笑话就更大了,京中盛传,武国公府的小公爷明笑阳为了拒婚竟跑了近两千里。自此京中无人不知王家女被拒婚两次的事,茶余饭后若有提起,均掩面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