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魅?!”几个人纷纷一怔,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不过不管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秦宿舟撑起身子,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个宽敞的石室,墙壁上嵌着七八个油灯,将室内照得还算明亮。四五个矮凳围着石桌陈设在中央,角落里有一个可容纳一人站立的高台。高台周围散落着大块的碎石,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秦宿舟走到石桌旁,上面竟然还有一局没下完的围棋,棋子是琉璃制成,晶莹剔透,精致异常。按照经验来看,有可能是附近什么的机关,他不由得仔细端详起来。
三子成线,四子截尾,五子断心……等等,这好像是一局五子棋啊?
“秦公子啊,”顾歌不知何时趴在了秦宿舟身边,惆怅地叹了口气,“你帮我看看,我这把五子棋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让温姑娘赢啊?”
秦宿舟:“……”
秦宿舟转头就去找晏珏了。
晏珏正趴在墙边,拿一只冥骨的剑柄对面前的石块敲敲打打。
秦宿舟从地上捡起另一只冥骨剑,剑穗上还挂着那只百士宴上给他的香囊,他打开来看了看,除了他随手加进去的茶花瓣,里面还多了一小缕头发。
秦宿舟挑着眉将头发提了出来,“这什么?”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人声,晏珏吓得往旁边一蹿,撞在了身侧的石壁上,谁知那面石壁竟然是个能转的,被这么一压,缓缓沿着中心的转轴往里滑去。
“师兄你出点儿声来好不好啊……”晏珏话没说完,就感觉身后的石壁一倒,听到咔哒一声,石壁便不动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秦宿舟看着他的背后,脸色不太好,“你别回头——”
结果还是提醒晚了,秦宿舟只能站在原地,无奈地迎接猛地冲向自己的好大一坨。
半开的石门后面是一面夯土筑成的墙,无数具人体的骨架镶嵌在墙体里面,交错重叠,扭曲成看不出人形的模样。
“不是我说,你怎么总被这些有的没的给吓着?李兰儿从桌底钻出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害怕啊?”秦宿舟拍拍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起来。”
“他奶奶的那能一样吗?”晏珏抬起脸,眼尾还带着很浅的泛红,“你都被她抓住了我还能想到害怕吗?”
秦宿舟怔了怔,不大自在地撇开眼,“那影山药坊的尸山呢?”
“我那时候冲过来肯定会被你扔出去。”晏珏老实道。
“所以现在就可以了?”秦宿舟挑眉,举起手里的发丝,“我最近对你太纵容了?纵容到你甚至都能趁我睡着的时候剪我头发?”
晏珏看着他嘴角溢出的两颗梨涡,脑海中霎时警铃大作,“别——”
秦宿舟哪里管他,手指一松,几根头发便化作飞絮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温阮几人闻声赶过来,看着石门背后的东西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先把这座门拆了吧,”秦宿舟摇了摇转动的石门,“有明显的空气从这座尸体墙背后传来,这里说不定可以出去。”
温阮青山青水互相看了看,又向晏珏投去视线。
“我来吧。”晏珏郁郁地说。
温阮还想再说什么,转头一看两个师弟都去帮着晏珏搭把手干活了,也只得加入了进去。可惜顾歌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得托腮可怜巴巴地蹲在一边。
秦宿舟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一个公子哥,有福不享,跑到漠北来做什么。”
顾歌眨巴眨巴眼,小声跟他咬耳朵,“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已经做好了为了温姑娘浪迹天涯的准备!”
“……”秦宿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我知道温姑娘还蛮喜欢晏公子的,我没有晏公子好看,也没有晏公子厉害——”顾歌惆怅地托着自己圆圆的脸蛋,“我一直都觉得,像晏公子这种人,应该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吧。”
“打住。”秦宿舟掐断了他的话头,“晏珏不喜欢温阮,温阮迟早自己会死心,你不用跟他比。”
“是啊,晏公子喜欢你嘛。”顾歌点点头,“否则我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说着说着,顾歌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着他,“诶,不过啊,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勾搭到晏公子的呀?”
秦宿舟:“……”
顾歌眼睛亮亮的,“我也好学学嘛,我从来都没有追过姑娘呢。”
秦宿舟摸摸鼻子,甩甩袖子起身走了。
以前没离开碧海角的时候,秦宿舟估摸着晏珏是没那个心思的。至于现在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也说不准,他甚至都不是很确定,不过不管是真情或假意,多多少少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在里面。
——比如愧疚。
“哦!”石门那边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惊呼。晏珏探出头来,“师兄,那好像不是面墙,是用夯土做成的砌成的石砖!”
秦宿舟走了过去,见青山青水已经合力将夯土和尸骨筑成的石头震碎了,一条狭长的暗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片骨头怎么这么小?”温阮拿起地上碎裂的夯土,里头镶嵌着半只仅有手掌那么大的头骨,“看上去像是婴孩的……”说到一半她便觉得浑身发冷,赶紧扔下了碎片。
“前面还有石头!”青山青水的声音从暗道的尽头传来。
“还有?!”温阮抬脚跑了过去,顾歌跟在后头赶紧追上了。
“都碎了!否则出不去!”晏珏朝他们喊着,要走过去,手腕却被一拽。
“晏珏,你看看这是什么。”
晏珏转过头,见秦宿舟不知何时已经点起了一只火折子,仔细地查看着墙壁。他凑了过去,跳动的火光下,简易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幅幅生动的壁画,栩栩如生又轻巧有趣地画出了生活着的人群。
“这里……以前住人?”
“你看这里,”秦宿舟抬手点了点,“不觉得很像我们刚刚呆过的地方?”
晏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只四方形当中用大小圆形画出了石桌和石凳,角落画了一只小亭子,亭子里站着一个类似于士兵的人,正在放哨。
四方形外面连着两根水平的线条,很长,也靠得很近,线条的尽头是竖着画的些许蓝色曲线,越过了曲线再是一个像是门的图案,门之后的东西就便没继续画下去了。
“这是一幅地图啊?”晏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嗯,而且这扇门后面没画,说不定走到这里就出去了。”秦宿舟敲敲壁画的最后,“走吧,他们走得挺远了。”
“等一下……”晏珏却盯着画面皱起了眉,“这里好多骆驼。”
“这里是沙漠,当然很多骆驼。”
“你看画面里的人,”晏珏摇头,“他们头上都戴着一个黑色的布,布上面又有红色的点,而且画面里的人跟骆驼关系很好,还有小孩儿在骆驼身上玩耍。”
秦宿舟凑了过来,举着火折子看了看,不由得拧起了眉。
是巧合吗?塔拉头上围着的头巾,头巾上的红刺绣,滔滔不绝的骆驼……
“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晏珏道,“因为白言举兵攻打楼兰堡导致了这些人的灭绝,”他拍了拍壁画,“而塔拉却恰巧意外地活了下来,所以才为了复仇把我们关死在这里。”
第35章
夯土与人骨浇筑形成的如墙面般大的巨石足足有七块,一路往前去,脚下的堆积的白骨数也数不尽。劈碎第七块巨石的时候,青山青水已经彻底体力告罄。
“这儿怎么还有一块呢?”顾歌往前走走,拍了拍面前的墙壁,墙壁微小地晃动起来,“咦,好像不是石头?”
“是一道门。”秦宿舟上前查看了片刻,举着火折子四周摸索,“附近应该有……”
话音未落,轰隆隆的声响便打断了他。
温阮蹲下身子,两手扳着石门底下的缝,将一整面的石门抬了起来。
“别!”秦宿舟赶紧阻止她,这种地势诡辩又狭窄的地道里多半是有什么暗门机关,万一不小心触动个什么流箭落石的,躲都没地方躲。
“怎么了?”温阮轻巧地将石门抬得半开,闻言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看他,“这样不就能出去了?”
顾歌身子一矮,已经擦着温阮撑开的那半人高的缝隙钻了过去。
“算了算了,你们就可劲造吧。”秦宿舟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诶诶诶!这边不得了!”顾歌的脑袋从石门下探了回来,“你们快来看啊!”
“别卖关子呀。”温阮撑着门脱不开身,被他一嚷嚷登时有些着急了。
“我撑着,你们过去吧。”晏珏道。
“谢谢师兄!”温阮弯起眼睛,矮身钻了过去,青山青水依次跟在了她后面。惊呼声次第从门的背后传来。
门还是挺沉的,晏珏边慢慢推着边回头道,“师兄,你不过去啊?”
秦宿舟斜了他一眼,“你当我小孩儿?”
“这是个什么机关啊,也太奇怪了吧?!”议论声从对面传来。
秦宿舟身子一矮,极其迅速地从晏珏身边擦了过去。
晏珏:“……”
门的背后视野骤然开阔起来。两座山被风常年吹得倾斜下来,天然搭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字形石头屋顶,笼盖在众人的上方。遥远的屋顶尖端并不严丝合缝,耀眼的日光从缝隙里打入山石内部,驱散了沉沉的黑暗。
面前有一条两个成年男人展开手臂搭起来那么宽的河,河水是死的,泛出尸体腐烂的酸臭潮湿味道,河道上空悬着一扇跟刚刚一样的石门,随着晏珏一寸寸把身后的门打开,这道门却一寸寸落下,阻挡了前方的去路。
这条河多半就是那地图上画着的蓝色那片,出口应该就在那门背后。
秦宿舟刚钻过来看到的时候,这扇石门的底端已经没入了水中,赶紧回过头。
“快停下!”
晏珏迷茫地把那扇石门推到了顶,“你刚刚说什么?”
——咔哒一声。
秦宿舟退了回去,试图把石门再拉下来,石门却纹丝不动地卡在了原地。
“果真有机关。”秦宿舟深深地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转头看晏珏,“前面的石门关了,这下怎么办?”
晏珏挠了挠头,还没开口,却见温阮率先抽出了鞭子。
“一扇破门,看我把它弄碎!”
“师姐!”青山青水一左一右地拉住了她。
“你看看头顶和四周行不行?全都是凹槽和能活动的石板,贸然行动当心被射成筛子。”秦宿舟白了她一眼,走到河边蹲下。
“实在不行的话,似乎只能有人过去抬那个石板了。”秦宿舟皱皱眉,浑浊的河水不甚清晰地映着他的脸。
河水倒是不深,顶多到成人的膝盖上面一点,但里头盛了太多死人,实在是太脏。隐约能看到河底躺着横七竖八的尸骨,不知道是水草还是头发的东西在肮脏的水中浮浮沉沉,稍稍靠近一些,令人作呕的气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人脑袋发昏。
“我去吧。”晏珏走到他身边,把头发束了起来,挽起袖子,刚要抬脚迈下去,却被秦宿舟一拽,不由得歪了歪头。
秦宿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拽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觉得他不应该踏进这么脏的地方。
“师兄还得留意有没有机关,”晏珏笑着拍拍他的手,“不是师兄说的吗,我也只能打打架干干力气活了。”说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干脆地抬脚迈入了肮脏的河水中去。
秦宿舟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一边靠着墙,慢慢地摸索着可能存在机关的地方。
温阮在不远处看着,郁卒地蹙了蹙眉,小声嘀咕道,“他们关系是不是变好了?”
“是哦。”青水附和道,“秦宿舟没以前那么刺师兄了。”
“秦宿舟本来也就是嘴上说说吧,”青山还惦记着那两碗面,“不是还经常做东西给师兄吃吗?”
“他们俩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顾歌挠挠头,“不是道侣吗?”
温阮狠狠地瞪着他,“那个绝对是假的。”
“假的吗?”青水转头看看青山。
青山笃定地点头,“假的,他俩肯定没圆房呢。”
“我听到了哦。”秦宿舟微笑着在四颗脑袋的背后出现,“这么闲,你们是想下河去帮忙吗?”
“师兄!”声音从河道里传来,“我抬这扇门了啊!”
秦宿舟应了一声,循声望去,晏珏慢慢蹲下身子,白皙的手臂深入黑臭的河水之中,随着他的发力隆起层次的肌肉线条。
奇怪的是,尽管这扇石门慢慢被抬起来,他们身后那扇也没有被放下,偌大的山石空隙中,只有一扇石门被缓缓抬起的轰隆响声。秦宿舟将耳朵贴在石壁上,也没有寻到什么机关响动的声音。
因为地形的原因,这扇石门比温阮刚刚打开的那扇要宽大许多,也重上许多,晏珏费了不少劲儿才将门推开。
“你少推些,别又碰到什么机关。”秦宿舟跟他说。
“诶。”晏珏应着,话音刚落,就是咔哒一声。
秦宿舟:“……”
晏珏讪讪地笑了笑,转过身子,“好像也没啥机关触动了。”
细微的破空声传来。
在岸边的温阮不由自主地瞪圆了眼睛,“师兄!头顶!”
晏珏一怔,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去,一排带着尖刺的铁栅栏迎头降下来。
要来不及了……温阮这么想着,要迈动步子,可是动作的一刹那才发现腿脚是如此之僵硬,僵硬到一步都迈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