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普通的水,不是带有灵力的不冰湖水。”秦宿舟用力地按着自己的眉心,“是我大意了,当时没想起来验一验湖水……”
话没说完,身上一暖,便跌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一只手拨开了自己的手,轻轻地揉着眉心。
“你是要把自己的额头按穿吗?”清淡的兰香环绕着身体,驱散了一切的惊慌与烦闷,“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不也没注意……”他顿了顿,咳了两声,“本尊,本尊也没注意。”
晏珏还没来得及穿衣裳,他的头靠在光裸的胸膛上,上面还有自己昨晚不小心留下的抓痕,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滑腻的肌肤,触手生温。
怀抱太过温暖,太过让人眷恋,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像是之前那个心心念念喊着他师兄的晏珏回来了一样。
秦宿舟听见自己心如擂鼓。
他在害怕,他能清楚而冷静地克制自己的情意,但无法抵挡情意相通的痴缠。如果现在的晏珏在并蒂莲的影响下喜欢上了他,他没有办法做到独自一人离开。
不行,不行,会失控的。
晏珏从他变幻的脸色上并不能读出什么,但那动作却是实实在在地表明着拒绝。秦宿舟推开他,后撤了两步,黑眸垂得很低,视线就跟黏在了地上一样,只在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我去湖边一趟,你别跟来。”
这副模样怎么可能不跟?晏珏没把他的话当话,抓起衣服抬脚就跟。
“别过来!”秦宿舟突然拔高了音调。
这个自从他醒来以后几乎称得上百依百顺、从未发过脾气的男人,第一次这么大声地与他说话,晏珏不由被骇在了原地,看着他颤抖着抬起眼睫,浓重的黑眸里尽是哀求。
“别跟来,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好吗?”
心底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晏珏眼睁睁地看着他夺门而出,合起眸子深吸一口气,狠狠将手里的东西摔到了地上。
晏珏扶着额头跌坐在椅子上,手肘一扫,桌上的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金翎钿花。
……
秦宿舟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出来,呆在那个地方他快要窒息,但当真的跑出来之后,他又开始迷茫了。
逃跑真的有用吗?并蒂莲的作用下,显然在晏珏心里他已经非同常人了。秦宿舟宁可晏珏像一开始那样冷淡对他,因为他知道自己完全抵抗不了那个人带给他的温暖,以前是,现在也是。
算了,先解决不冰湖吧。
秦宿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循着白天的记忆往不冰湖的方向踏去。
黑夜下的晚樵村与白天完全不同,安静和祥和似乎变成了死寂与冷漠,夜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着。秦宿舟摒去杂念,沉下心,小心地往不冰湖赶去。
夜幕下,不冰湖的水雾更甚,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诡秘之感。秦宿舟远远地望去,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和人影从雾气中透出,还有隐约的鼓点声。
庙会?还是篝火宴会?
秦宿舟压低身形往近处潜行,伏在篝火附近的草丛里悄悄观察着。只不过看了一眼,秦宿舟便头皮发麻起来。
这压根不是什么篝火宴会,这是一场狂欢!
巨大的篝火在湖边的空地上燃烧着,一个女人站在篝火旁敲击着鼓点,数十名男女围绕着篝火舞动着,鼓点声响起的之时寻找舞伴,载歌载舞,鼓点声消末之时便相拥热吻,等待鼓点再度响起之时寻找下一个交易对象。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兴奋着耸动的人影,时密时疏的鼓点声,一切都让人作呕。
秦宿舟压抑住反胃的恶心,小心地打量那个敲击鼓点的女人,若是没猜错,这些男女应该都是傀儡,这个女人才是控制他们的罪魁祸首。但多年来的警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极其棘手。
他眯了眯眼,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女人的面容,但却能瞥见她发间别着的一枚金翎钿花。
怎么又是金翎钿花?
秦宿舟还没想明白,一阵微弱的灵流从手心划过,他低头看了看,是小满从外传了信息过来。桃源的纹章除了记号之外,也可以通过灵流互相传递信息。
他展开手掌,一行灵力凝聚的小字浮现在掌心之上。
——公子无恙?您与晏珏已进入晚樵村十日余,属下有些担心,可需要增援?
十日余?!他们分明进入村庄连一日都没过!
秦宿舟感觉通体生寒,然而下一刻,一件能让他浑身血液凝固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面前投下一道人影。
他抬起头,那个带着鼓的女人也看着他,头上的金翎钿花在火光中散着耀眼的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人:小秦,听说你跟相好吵架了,要来开趴体吗?
小秦:算了算了算了算了我腰还没好——
第66章
女人歪了歪头,咧开嘴,嗓音清脆,“你一个人吗?”
秦宿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眼下最好是不要与她起冲突,但……他扫了一眼她身后淫乱交媾的人,还不如拼了算了。
正当他暗暗凝结灵力想要试图召出落日之时,一只胳膊突然从旁伸来,将他用力地捞了过去。
还没看清人影,熟悉的兰香先撞入了鼻中,下一刻,眼和唇都被堵住了。
这是个很……声势浩大的吻。虽然这么形容很奇怪,但秦宿舟一时也找不出更贴切的词语。晏珏没有发狠地咬,也没有温柔地舔舐,只是翻搅着他的唇舌,发出响亮的水声,目不能视物,听觉支配了全身所有的感官,听得秦宿舟从脸烧到耳廓,从耳廓烧到身体。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了。
“哈哈哈,好啊好啊,太好啦。”女人的声音响起,愉悦道,“真是快乐啊。”
黑暗中,他分辨不清方向,只能六神无主地被晏珏牵动着,蓦然,眼前亮了一些,跳动的篝火通过指缝跃进了视线,他感到捂在他眼上的手往下滑了滑,连带着鼻子也堵上了。
靠得近了,秦宿舟能看到篝火中燃烧着焦黑色的木块,白烟从篝火中悠悠腾起,萦绕在周围,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尽管他不怎么通药理,此刻也能反应过来这场篝火宴会的蹊跷。
女人的鼓点声又响了起来,交媾的人们生硬地停下动作,随着鼓点舞动起来。
晏珏却没有退开,吮吸的动作变成了轻柔的舔舐,一只手仍然按在脸上,另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曲起指尖在掌心慢慢地一笔一划着。
——篝火,我,女人,你。
鼓点停下了,周遭的人转了一圈,寻找到了新的舞伴,便急不可耐地将对方扑倒在地,互相撕去残破的衣裳。晏珏扫了一眼周围,也同样地将怀里的人按在了地上。
他没有野战的兴趣,要不是秦宿舟因为专注看信被发现了,这种肮脏的地方他一眼都不想多看,更不想让秦宿舟看见。但是当他真正握着劲窄的腰将人压在身下的时候,脑海中噼啪断了根线,暧昧和情欲在二人之间肉眼可见地生长,他头脑一热地用力吻了下去。
身下的人喉结动了动,发出了轻声的呜咽,掌心被他的睫毛拂过,一阵瘙痒。
秦宿舟没有阻止他的索吻,只是拉下了他的手,在掌心写道。
——下,鼓点。
而后便握住了他的手。
晏珏抬眼,男人黝黑的瞳孔里跳动着迷幻的篝火,晃得看不真切。
刹那,鼓点声起。
紧贴着的二人猛然分开,火光穿过了女人手里的鼓,勒停了急促的节奏。冰光浇灭了燃烧的篝火,周遭骤然暗下,缥缈的白雾向上腾起散开。
女人反应极其迅速,扔下破损的鼓,眸中精光一闪,泥泞粗壮的藤蔓从湖底匍匐爬出,张牙舞爪地袭来!
秦宿舟足尖点地跃向半空,落日满载,夺目的灵流在暗林中炸开,火舌顷刻之间吞噬了声势浩荡的藤蔓——毕竟是植物,遇火则燃。
女人眼看不妙,抬手结起水汽企图灭火,但秦宿舟却不给她喘息的空隙。落日连发,蹿着火焰的箭矢落在她脚边,火光燎着了衣袍,逼得她不得不连连后撤。
“可恶!为什么要妨碍我!”女人凄厉的尖啸响起,粗粝地刮过耳道,“明明紧紧贴在一起就能相爱,为什么要停下!为什么要阻止相爱!”
“这叫相爱?”一道火矢带着劲风擦着身躯飞过,撩起一串火星,“这与发情交配的野兽有何异?”
“这就是相爱!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抛弃!”女人发疯了地大吼着想要冲上前,手中团结的水汽扑灭了火焰,突然暴起的灵力逼得眼前的人蹙了蹙眉,往后掠了几步。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抛弃?那我大胆地猜一猜,”秦宿舟在黑夜中站定,看着她,“你现在,不还是被抛弃了吗?”
“……”女人瞳孔骤缩,浑身仿佛遭雷击般僵直在了原地。
“晏珏,收网!”
火墙从四面八方骤然腾起,无处可逃,女人抬起头,巨大的冰锥不知何时早已凝结在了头顶。
——轰隆巨响。
秦宿舟看着晏珏从冰锥上施施然落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何必结这么大一块?怕不是人都要被你压成肉泥,我还怎么审她?”
“你审她做什么?”
“问问不冰湖的去向啊。”秦宿舟看着一片狼藉的湖边,“不冰湖的灵气消失肯定与她有关。”
晏珏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横陈的男男女女,“那这些人怎么办?”
秦宿舟蹲下身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好像还活着……嗯?”他顿了顿,突然指尖燃起一抹灵力,放在那人的脚边。
噗呲——是什么东西燃烧的声响。
一条手指粗细的藤蔓在火光的作用下缓缓显现,藤蔓一端缠绕着这个人的脚腕,另一端深深扎入泥土中,火焰烧完了泥土上面露出的部分便熄灭了。
更奇怪的是,缠在脚腕上的藤蔓消失之后,那人的皮肤迅速的凹陷下去,原本属于年轻人的光滑肌肤萎缩成了风干的橘皮,眨眼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秦宿舟再去探他的鼻息,发现这人已经咽了气。
头皮瞬间发麻起来。秦宿舟猛地直起身,喊来了旁边晃晃悠悠的晏珏。
“你去看看那些人身上有没有缠着藤蔓一样的东西。”
晏珏不出意料地拧起了眉。
“不然你来挖土,把这跟藤蔓的根找出来?”秦宿舟踢了一脚烂泥的地面,湿润的泥土沾着杂草,黏哒哒又泥泞。
“……”晏珏不大情愿地跟他讨价还价,“那本尊帮你,你能不能别走。”
秦宿舟刚从储物戒里翻出一把破铁剑要刨土,闻言愣了片刻,垂了垂眸,轻轻推了他一把。
“快去。”
“什么嘛,知道让马跑不给马吃草……”晏珏嘀嘀咕咕地跑去干活了。
秦宿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说话。
一时间,二人之间安静地只剩下铲土和翻动尸体的窸窣声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夜色渐渐黯淡下去,天边挂上了白蒙蒙的日色,一点点扫去了林中的潮湿阴冷。
晏珏实在忍不住,踢了一脚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跑到了秦宿舟身边,“你都不问本尊为什么会过来。”
秦宿舟正专注地找那藤蔓的根,被他吓了一跳,眨了眨眼才缓过神来,“那……你为什么会过来?”
“废话!本尊担心你啊!”晏珏瞪他,“你为什么要跑掉?我……本尊又不会吃了你!”
秦宿舟幽幽地瞥了他一眼,“你没吃过吗?”
晏珏小声嘀咕,“那是你勾引的。”
秦宿舟胳膊肘用力推了他一把,“有些事情你知道能不能不说?”
“又没别人。”晏珏幽怨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压根就不喜欢本尊。”
“……”秦宿舟循着藤蔓往前摸索着,手中的破铁剑掀开了岸边泥泞的土地,登时一愣,“这些根……竟然是从水里出来的。”
他说着又掀开更多的土地,露出脚下盘根错节的藤蔓,一端深深扎在水中,另一端埋在泥地下匍匐着,肉眼数不清的藤蔓往不同的方向蔓延而去,在地面下结成了复杂的巨大渔网。
“难道……”秦宿舟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晏珏,“刚刚那些人身上有没有缠着藤蔓?”
晏珏被他冷不丁一问,愣了愣,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缠着,而且一旦打断了,那些人就死了。”
“说不定这整个镇子都是这样,”秦宿舟将小满给他带的信复述了一遍,又道,“我们在这里只过了一天,外面却过了十天,说明内外时间流动不同。”
他踢了踢脚下的藤蔓,“这些东西隔绝了内外的时间,并且裹在村民的身上,减缓村民老去的速度,刚好能合得上村内缓慢流动的时间。”顿了顿,“等等,我们身上不会也——”
“有啊。”晏珏指了指自己的脚踝,那里正有灵力冻上的藤蔓。
秦宿舟头疼地捏着自己的眉心,“也就是说是踏入这个村子就会有。”
“可你不是说这个湖没了灵力吗?”晏珏疑惑道,“长在这里的藤条怎么会有这个力量?”
“我也觉得这一点很奇怪,所以得有人操纵,操纵着的人才是影响这个村庄的罪魁祸首……”秦宿舟说到一半骤然停住了,脸色一变,“刚刚,是不是那个女人操控着这些藤蔓?”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吼叫声。二人循声望去,是刚刚晏珏落下冰锥掩埋女人的地方,藤蔓从那周围生长起来,裹挟住巨大的冰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