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公子起来吧,让你受委屈了。”
沈榭离开后,老夫人让喜鹊把顾南风扶起来,顾南风低下头:“不敢。”
他怎么敢说委屈二字,在所有人眼里,沈榭能看上他,该是他三生有幸。
沈老夫人仿佛没看到顾南风的脸色,自顾自道:“自从他父亲去后,修齐总是会做一些怪事,经常在屋子里喃喃自语,半路上走着会停下来与树说话,与石头说话,与花草说话,凑近去听,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顾南风深有体会,沈榭抓住他手腕的时候便是这种状态,就像得了癔症。
“南风公子,老身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修齐是我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了,我不能丢下他不管,若他一直好不了,我就是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修齐如今虽身在高位,却如履薄冰,外人怕他、敬他,但也恨他,一着不慎便是满门抄斩,老身不求他娶妻生子,富贵荣华,只希望他能平安到老,南风公子,你可懂我的意思?”
老夫人看着顾南风,就差直接求他了,顾南风最看不得老人家这样,只能点头答应。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修齐若是欺负你,你便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老夫人对顾南风非常满意,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拉起顾南风,放在他手里。
“这是沈府祖传的金镯,虽不值什么钱,却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当年我本已传给修齐的母亲,奈何她去得早,镯子便又回到老身的手里,今天我把它交给你,有这镯子在,你就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人,你若不喜欢,回头把镯子融了,做一副金冠。”
不管怎么说,只要顾南风肯留下,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老夫人,这万万不可。”顾南风连忙推辞,沈老夫人还真是不把他当外人,传家镯子就这么摘下来给他,他若是收了,那岂不是等于成了沈榭的夫人?
他可从来没想过要跟沈榭发生什么,十几年前没有,现在更不可能!
老夫人见顾南风不收,心知不能再逼迫,于是道:“那好,这镯子便先收在老身这里,你什么时候想要,随时来取。”
以后当做新婚贺礼也不错,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可不管她做什么,强留顾南风在府里,对顾南风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老夫人,您放心,我定会好好规劝王爷,让他早日恢复。”顾南风幽幽道,留下也好,这里虽不如梨园自在,但他的目标在这里更好实现,最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去书房吗?
只是可能免不了要被沈榭……
罢了,顾南风并不看重贞洁,他虽不是断袖,但心里很清楚,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是男是女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沈榭,总比一些不认识的乱七八糟的人强一些,顾南风这么安慰自己。
沈老夫人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让喜鹊搀扶着起身,顾南风站在苍穹院门前,目送沈老夫人离开。
如果祖母活着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步履瞒珊却还在为整个家族操劳,可惜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对他,顾南风的眼眶有些发红,他忙回过头,不敢再看。
星岚很快就被带到苍穹院,与顾南风相聚,星岚看着四周的守卫,没有说话,心思极为复杂,想安慰顾南风,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公子,咱们今后就住这里吗?”星岚道。
顾南风轻轻颔首:“嗯,不过星岚,你不能留下,一会儿我会跟人说,让你离开,换星辰回来。”
“可是星辰他……”
“星辰比你适合这里,而且你留在外面,我比较放心。”顾南风道。
星岚没问原因,直接应下:“是。”
星辰虽然是个话痨,但正因为话多,性格又活泼,所以不会被怀疑,也很容易跟王府里的人相处,星岚性子沉稳,在外面打理事务,顾南风更放心。
交代完星岚后,顾南风便让长安差人送他出府,长安对顾南风非常恭敬,他们主子头一次抱人,这南风公子以后说不准就是他们的当家主母,必须要好好招待,否则南风公子两句枕头风,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正好那边买来了新衣服,长安亲自给顾南风送到房间,另外带了一个小厮过来:“公子,这人名叫长治,今后就跟在您身边,任您差遣。”
“长治,还不快过去见过公子!”
灰衣小厮连忙跪在顾南风面前:“长治见过公子!”
“好了,起来吧。”顾南风打量着他,长治看起来年纪很小,一张娃娃脸莹白如玉,说话间还能看见两颗小虎牙,言语间透出几分活泼。
顾南风很清楚,长治是用来监视他的,必有武功在身,能被沈榭信任的人,绝对衷心,他没有想要招揽长治的心思,按照平常对待也就罢了。
“我本跟你是一样的人,你不必对我行礼。”顾南风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长治低垂着头:“奴今年十八。”
顾南风挑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长治看起来年纪小,已经十八了,他挥挥手让长治出去,换了一身长安送过来的衣服,箱子里面全是春秋穿的,至少有十套,料子也都是最好的,还配齐了发冠,金的玉的都有,质地极好,顾南风嗤笑一声,这就是被包养的感觉吗?
还不错。
刚换好衣服,沈榭便回来了,听着外面整齐的请安声,顾南风心里一紧,该来的,总会来的。
果然,沈榭第一时间走到他的门前,不用人吩咐,长治立马推开门:“王爷,公子已经在里面换好衣服等您了。”
顾南风默,这长治有点东西,年纪不大,懂的不少,他换好衣服是真的,可是等沈榭……
不,他没有!
沈榭迈着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顾南风面前,顾南风抬起脸,沈榭微微一怔,这样看起来更像了。
那人也是这样,肌肤如玉,白衣如雪,圣洁到让人不敢直视。
顾南风连忙起身:“见过王爷。”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顾南风,沈榭眼神晦暗不明:“起来吧。”
终究不是他,如果是他,一定不会如此听话,那个人有着铮铮傲骨,不可能对他俯首。
“是。”顾南风起身,没有后退,两人离的很近,再往前一步便能碰上,但谁也没有动作。
沈榭站的笔直,不知道在想什么,顾南风思索着沈榭是不是想等他先动手,心中狂跳,脑海里闪过各种姿势,不知道哪个能轻松一点。
第7章
这些知识他大多是从星辰嘴里听来的,顾南风刚要伸手去扯沈榭的腰带,沈榭突然转身往书桌走去:“明天让人给你送些书过来,以后多看四书五经,我会抽时间考教你。”
顾南风:“……”
四书五经?沈榭认真的?
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就这?就这!
一时间,顾南风这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沈榭碰他,他不舒服,可现在沈榭不碰他,他更不舒服。
他就这么没有魅力吗?让沈榭看着索然无味,只想跟他讨论四书五经。
真搞不懂沈榭脑子里在想什么!
毕竟沈榭不正常,他这么正常,怎么能理解沈榭的脑回路。
他一个堂堂红舍子的红角,老百姓们想听一场戏不知道要排多长时间的队,沈榭竟然把他关在摄政王府,让他背四书五经?
还不如放他出去,让他造福社会。
沈榭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抬头问道:“可会写字?”
“会。”顾南风点头。
沈榭立马吩咐人去准备笔墨纸砚,顾南风轻轻一笑,沈榭这是在怀疑他?
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笔墨纸砚,都是上品,沈榭让出一个身位:“写来看看。”
顾南风执起笔,皱眉思索,却迟迟不肯落下。
沈榭问道:“可是不知道写什么?”
顾南风摇头:“不是,我在想,如果我写的字太丑,王爷您会不会打我。”
“……”
沈榭听到顾南风的回答,沉默良久:“不会。”
就顾南风那小身板,打一下估计会哭好久,他还怕把人打哭了,顾南风去老祖宗那告状,到时候他吃不了兜着走,老祖宗对顾南风喜欢的很。
顾南风放了心,随手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然后满意的递给沈榭。
沈榭接过纸,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诗:“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字体清秀有余,力道不足。
“南风公子很会指桑骂槐。”
“王爷过奖。”顾南风微笑,他这可算不上指桑骂槐,就是明摆着骂沈榭不懂礼义廉耻,没想到沈榭根本不生气,反而还很有兴致跟他探讨。
本以为沈榭生气就会把他轰走,失策。
“看来你的确读过书,连相鼠都能随手写出来。”沈榭把纸放回原处,字迹确实跟“他”不像,“他”不像顾南风这般无力,当年一手苍劲有力的字,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沈榭心中苦笑,明明是亲眼看着那人死的,却还留有一丝幻想,他真是无药可救。
顾南风放下笔:“王爷还要抽查吗?”
“不用了。”沈榭起身:“不过你还是要多读书,既然看过四书五经,这些就免了,我再让人给你送些别的过来。”
说着沈榭就要离开,顾南风也跟着起身,他搞不懂沈榭在想什么,是想把他培养成当代大儒吗?
“怎么,本王要走,你就不知道留一下?”沈榭走到门边,突然冒出一句,顾南风那口气又上来了,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拳。
“恭送王爷。”
沈榭:“……”
好吧,他走就是了。
沈榭走后,星辰从外面钻进来,脸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公子,王爷他怎么走了?”
“难道你想看到什么?”顾南风道。
顾南风的语气太过危险,星辰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
“走了好,幸亏他走了,不然我一定打得他找不到东西南北,让他欺负公子!”
顾南风沉默,想着该怎么接近沈榭的书房,星辰只不过是口嗨,他习惯了。
星辰说个不停,见顾南风不理他,有些不自在的舔了舔唇:“公子,我帮您铺床吧?”
“不用,你只要闭上嘴就好了。”顾南风不喜欢麻烦别人,他又不是残废,铺床这种小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星辰只能闭嘴,见天色慢慢暗下来,跟外面的人多要了几根蜡烛,然后问什么时候能用膳。
顾南风想,星辰虽然有些聒噪,但很细心,如果哪一天真把他说烦了,再去换星岚回来也不迟。
顾南风听着星辰在外面跟长治道:“我们公子怕黑,以后要多点几根蜡烛,晚上也要灯火通明才好,还有,王爷真就这么走了,不回来了吗?放着我们公子这么个大美人不管,他不会是不行吧?”
!!!
星辰为什么不是个哑巴,可真是会显摆他长了张嘴。
“我们公子的胃不好,必须要按时吃饭,不能太晚,为了保护嗓子,不能吃辣,不能吃有刺激性的食物,葱姜蒜都少放,尤其是木耳,公子每次吃了都会难受,记得以后不要做有木耳的菜。”
“公子喜欢吃甜的,酸甜口的最好。”
长治一一记下:“还有吗?”
“你是王爷派来照顾公子的?看你年纪不大的样子,从小就在摄政王府?”星辰一边拍着胸脯一边道:“你放心,我家公子脾气虽然不好,但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今后你有什么不懂就问我,我大概虚长你几岁,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多谢星辰哥,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长治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星辰拍着长治的肩膀:“好兄弟!”
被称为“脾气不好”的顾南风干咳了一声,星辰听到动静立马闭嘴,对着长治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头哥请你喝酒,我先进去照顾公子。”
长治点头:“那星辰哥有什么需要喊我就行。”
顾南风看着星辰回来,收敛心神,长治看着傻乎乎的,却很有心机,星辰与他说了半天,没套出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公子可是饿了?”星辰有些懊恼,感觉长治不太好骗,明明长得这么可爱,性格却一点儿也不可爱,他还得多跟长治相处,时间长了或许能骗到。
顾南风道:“你去问一下王爷的日常起居,何时起身,何时用膳,以及何时入睡,都细细问来。”
现在打听长治的底细,长治肯定不会说。
星辰被顾南风提点,找明方向,立马奔出去继续与长治称兄道弟。
两人的说话声很小,顾南风却听的很清楚,如果沈榭那边声音再大些,他甚至能听到那边屋里的动静。
星辰问的虽然是沈榭的隐私,但他作为沈榭的“屋里人”,问这些不算什么,也不会引起怀疑。
而他知道沈榭的作息以后,将来便能找到机会,进入摄政王府的书房。
顾南风的房间与沈榭的房间不过一墙之隔,顾南风能听到二人的声音,沈榭自然也能听到,他在房间里微微蹙眉,不知道顾南风在想什么。
打听他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不会是想半夜爬他的床吧?
到时候他是把人赶下去还是装睡着?
沈榭头一次遇到这么为难的事情,为此茶饭不思,晚膳都用的比平时少,晚上更是辗转反侧,不停地揉额头,最后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顾南风根本没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