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负道:“唔,所以大公子也死的不冤嘛。我应该说一句活该吗?”
他这句话说出来,立刻招来了其他人愤怒的目光,可曲长负不在意,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曲长负一提衣摆站起身来,眼睑微垂,微笑道:“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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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昌郡主今日回到王府,原本是因为在外面憋了一肚子的气,想要回家抱怨一番,放松心情。
结果被曲长负这么一搅和,天色已晚,她心里乱糟糟的,也没了这份心思,于是同样表示要回相府。
昌定王警告道:“你回去之后,千万莫要再招惹曲长负,凡事都避着他一些。这个人咱们惹不起。”
庆昌郡主皱眉道:“我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出门的时候看见曲长负正要上马车,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算你狠,这么多年下来本郡主真是看走了眼!”
曲长负道:“可惜,现在发现也已经晚了。郡主若是有心,当初我卧病不起的时候,便该送碗下了毒的汤药,也不至于再有今日之患。”
庆昌郡主冷笑道:“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本郡主是什么人?我讨厌谁便是讨厌,喜欢谁便是喜欢,我确实盼着你死,可也用不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做些阴私之事。”
曲长负道:“郡主真乃女中丈夫也。但你讨厌我,无非是因为嫉妒我的生母,这又是何必呢?”
“娶你的,同你过日子的,喜欢或不喜欢你的,全都是父亲,你要做什么,好歹冲着你的目标去,死盯着一个去世的人不放,有什么意思?”
庆昌郡主一怔,曲长负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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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长负上了马车,闭目养神,片刻之后,又有人挑了帘子上来,将一袭薄毯盖在曲长负身上,然后坐在他的对面。
马车悠悠行驶起来。
曲长负眼睛都没睁,问道:“昌定王府的事情,你如何看?”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扮做易皎模样的靖千江。
他虽然是一身随从服饰,但神态安然,舒适倚坐在这驾华贵的马车上,亦显得从容优雅。
靖千江道:“我是觉得有两个疑点。第一是太巧了,那些山贼怎么就刚好在缺粮食的时候去劫到了卢洋这么一个户部官员?第二是这伙山贼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用,自己吃,还是再倒一次手卖出去?”
曲长负道:“哎呀,不愧是璟王殿下,果然真知灼见。很对!”
靖千江本来都把那日酒醉之事给忘的差不多了,但曲长负这两个字完全是模仿着他的腔调来的,顿时好像有几个模糊的片段闪过脑海。
靖千江忍不住笑了,躬身抬手,冲着曲长负深深一抱拳:“看来我果然不适合喝酒,曲公子大人有大量,还是原谅在下这一次吧!”
曲长负道:“左右我也是不敢叫你喝了。璟王殿下发起酒疯来,真正是恐怖极了。”
靖千江一笑,又问他:“你接下来打算去那处山寨看一看吗?现在怕是有很多人都盯在你身上,不容易脱身。”
曲长负点了点头。
确实,他现在是京城中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关注,只怕要办私事,前脚离京,接着行程就传出去了。
曲长负沉吟了一下,突然说道:“前几日,惠阳府闯入了一大波因战乱而来的饥民,造成动乱。襄远知县苏玄非但没有驱逐这些饥民,反而违背上令,开仓放粮。”
靖千江听到这里,已经隐隐猜到他想做什么。
他并没有打断曲长负,只是听见苏玄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最近天天瞧着齐徽闹心,又想办法把谢九泉外调,都快把这家伙给忘了。
——不过,他竟然没从曲长负身边冒出来,实在有些奇怪,难道苏玄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曲长负说:“苏玄此举,救了不少人命,但是也因此获罪下狱,饥民们产生暴动,要求宽恕苏大人。我身为刑部官员,如果奉旨前去查看情况,应该很正常吧。”
他的意思是要上书请旨办差,正好可以经过那处山寨。
这桩差事跟饥民有关系,曲长负就算是打着寻找粮草的旗号去,也不会引人注意。
靖千江“哦”了一声,慢吞吞地道:“很正常。苏玄为了百姓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怎么能放任他被这般定罪呢。”
曲长负眯起眼睛瞧了瞧他,靖千江只是满脸无害地微笑。
马车的轮子滚着,骨碌碌地向前行驶,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这一边的道上没有太多人,只能偶尔听见马匹疾行而过的声音。
一骑马从马车边上经过,忽然被人勒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前蹄扬起之后掉了个头,重新又停在相府的马车侧面。
紧接着刷地一声,马鞭将车帘卷起,就要用力扯开。
不知道是何人这样大胆又无礼,曲长负皱眉之间,靖千江已经一掌震了出去。
马鞭硬生生被他掌力当中的罡风逼的无法用力,靖千江随即一甩,车帘重新静静垂下,马鞭的鞭梢则朝着挥鞭之人反向抽了回去。
曲长负道:“小端!”
“少爷。”小端听到声音,也已经从马车前头绕了过来,回道,“是魏王。”
*
曲长负下了马车,果然见到齐瞻正从马背上跃下。
他那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脸上似笑似怒,扬手将马鞭扔给随从,手背上一道被抽出来的红痕格外显眼。
齐瞻看了眼跟着曲长负从马车上下来的靖千江,冷笑道:“曲公子这护卫,可真是厉害的紧呐。”
曲长负平淡道:“殿下要是想同我说话,直接开口,长负也不会不理睬。你非得要选择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自己挨了鞭子,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一挑眉:“就像上回在酒楼。好茶不喝,非得加料,怪得谁来?”
魏王府的侍卫都要流汗了,齐瞻却大笑一声,说道:“曲长负啊曲长负,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这样胆大包天!”
他这回不打算开玩笑,伸手抓住曲长负的胳膊:“过来!”
靖千江面色沉冷,当即就想上前,被曲长负看了一眼才停住脚步。
齐瞻把曲长负拽到一边,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去了昌定王府?”
曲长负道:“是。去不得吗?”
齐瞻盯着他道:“有的时候我可真怀疑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妖怪。上回本王问你,与太子是否相识,你否认了。呵,若是没有交情,他能为了你,连卢家都不保了?”
他深深看进对方那双如同结着碎冰的漆黑眼瞳中去:“能让我那位自私多疑的二弟做到这个份上,曲长负,你厉害啊。”
“就算如此,与魏王何干?”
曲长负慢悠悠地道:“况且太子为何这样做,你该去问太子,而不是揪着我这么一个官职卑下的小小臣子来恐吓。”
齐瞻觉得迟早要被他给气死,他哈地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可得了吧!恐吓你?本王对你,已经拿出了最大的容忍!”
他的神情十分危险,放轻声音道:“曲长负,你以为本王是什么人?我会被人下了春药点中穴道两个时辰而不追究?我会被人冷嘲热讽还一再上赶着找气?这若是换了其他人,你以为他们还有命又活着跑去勾搭太子和璟王吗?”
他伸手去抬曲长负的下巴:“本王对你如此宽纵,到现在还没办了你,你当真不懂为何?”
曲长负抬起手臂,架开齐瞻的手,淡然道:“王爷,你今天疯了吧。”
“风风火火跑过来,说了这么多,就想告诉我,你喜欢我?”
齐瞻道:“你——”
曲长负道:“我说过了,喜欢我的人很多,不用一一告知,写封信送到门房就成了。而且殿下,我也不喜欢你。”
齐瞻捏紧了拳头。
虽然知道这个答案,此刻他还是恨不得捏住对方的脖子,或者做一点别的,更过分的,打碎这张漂亮脸蛋上可恶的冷淡。
那日遇刺之后,皇上召见,询问伤势之后,便隐晦地暗示他不要再追究此事,作为太子姻亲,卢家应该受到惩罚,却不能是因为魏王而被罚。
虽然最终算下来,齐瞻不吃亏,但这口气总是难平。
所谓立嫡立长,他与齐徽都不是嫡子,明明他居长,却要因为自己的母妃是和亲公主,和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权力,像是一个笑话。
父皇口口声声说宠爱他,最后还是要为齐徽铺路,他平日里做出一副浪荡风流的样子,也根本就是别无选择。
甚至就连曲长负……这样一个冰冷淡漠的人,都跟齐徽有着他根本探知不到的旧日交情。
齐瞻一直派人盯着曲长负的行踪,他是眼看着对方去了昌定王府的。
他也不是草包,当曲长负一进门,齐瞻就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没想置卢家满门于死地,他准备谈判收手了。
齐徽为了曲长负不保卢家,那么曲长负是不是也为了齐徽放弃打击对手?
这样一想,简直怒火中烧,难以忍耐。
齐瞻虽然风流,但是自诩高贵,从来不会勉强别人,此刻他却只想把对方压在身下狠狠征伐,将自己的气息染进对方体内,使他再也脱身不得。
让他摆脸色,让他再硬气!
齐瞻忽地笑了。
他说:“曲公子,虽然你一再得罪本王,但是因为本王对你的喜爱,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为难你。我可以给你一些考虑的时间……想想,要不要站在我这边。”
齐瞻将声音压低:“明明是家中长子,却卧病在床,多年不受重视……我理解你的野心,你的不甘。”
“曲长负,承认吧,你我才是同类人,齐徽眼中都是家国天下,坐拥山河,我没那么多忌讳,只要我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
曲长负饶有兴致地道:“王爷觉得,这些就可以打动我了?”
齐瞻嗤之以鼻:“这些还不够吗?你也不用装,曲公子这样汲汲营营,辛苦一番,要的不是这些,还能是为了天下太平不成?”
曲长负不置可否,问道:“王妃何如?”
齐瞻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这个你放心,谁也越不过你去。王妃与我之间不过是面子情,剩下的谁也没像你,让本王花了这么多的心思。”
他的王妃出身清正之家,素来看不惯齐瞻这幅德性,夫妻两人根本就是相敬如冰,互不来往。
至于后宅中,外院里养着的那些妾侍男宠,他更可以为了曲长负而全部驱逐。
曲长负无语。
不得不说,都是求合作,齐瞻这种求合作的方式,可比靖千江膈应人多了。
齐瞻眯起眼睛看着曲长负,见他不说话,便将声音放柔了一些:“我的心意,你可知晓了?”
“王爷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
曲长负忽地笑了,若是靖千江或齐徽苏玄等老友,便能看出他这样笑时,通常都是不怀好意。
“不过光谈心意还不够,你这心意值得几个钱,更是不好掂量。”
曲长负眼睛一眨,声音中带着轻轻的诱惑,朝齐瞻微笑道:
“万里江山如画,不知此身沉浮。想打动我,那就先赢下一城,证明了你的实力再来说话罢!”
他的眼神中,似乎藏着烈火,藏着甲兵,藏着天下。
第33章 谁向青霄近
齐瞻本来就藏着满腔野心,如今被曲长负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轻轻一撩拨,顿时心生惑然,几乎移不开目光。
曲长负已经潇洒拍了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
曲长负回到马车上之后,靖千江才缓缓将车帘放下,问道:“你——在激他跟齐徽相争?”
曲长负重新恢复了一派悠闲,靠在座上,懒懒问道:“如何?”
“不如何。”
片刻之后,靖千江唇边扬起一个泛着冷意的笑容,慢慢地说:“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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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瞻被曲长负那一番话说的胸口发热,不知道里面盛着江山还是盛着美人,当晚回到魏王府之后都有些心神不属。
他叫了两个男宠过来弹琴舞剑,却觉得那剑势软绵绵的,往日喜爱的娇柔也无趣起来,于是未加宠幸,又把人给打发了下去。
这时又有下人来报,两位御史台大夫因公事来访,齐瞻便去前厅见客。
尚未说得两句,忽然便听外面一阵骚乱,片刻后,下人惊慌失措地来报,说是王府后院失火了。
齐徽去了后院查看。
他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忙着救火了,火势倒也算不上是如何大,但烟尘滚滚,看起来挺能唬人。
魏王妃林氏穿着件淡绿色的衫子,由丫鬟伺候着,正悠悠闲闲地站在阶前,摇着团扇看火,瞧起来还挺开心。
齐瞻不由得便皱起眉头,走过去向她道:“这后院里面失了火,你要不然就安排人手救火,要不然就去别处躲着,站在这里跟看戏似的,成何体统!”
林氏瞧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说:“王爷勿恼,妾身是看您这后院里莺莺燕燕的当真好看,一时被迷住了。不过瞧着他们,妾身应还算是最有体统的了吧。”
她说的倒是实情,这个时辰很多人都歇下了,这些娇贵的小美人们见浓烟一起,都被吓得纷纷跑到院子里,鬓发蓬松,衣衫不整,魏王府后院顿时显得一片春意盎然。
林氏是太傅之女,出身高贵,家风清正,她不待见齐瞻,齐瞻也不喜欢她,两人素来只在外头装相。
听对方的出言嘲讽,齐瞻厌烦地皱了皱眉头,瞪王妃一眼,扬声将王府管家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