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绎指尖掐他腰,拿先前那套熟络彼此?,眉间?又微皱起来:“你早晨已提醒过朕了,朕清楚该如何做。”
“可你犹豫了?”林荆璞似笑非笑。
魏绎稍稍抬颈,两人对视,只隔了半寸不?到?。
他见林荆璞的眸子清澈如旧,可那瞳又亮又深,像要将?污浊的人心都吸进去,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人,思来想?去,肤浅得只能冠上一个“美”字。
这幅皮囊实在容易让人变得色令智昏。
“燕鸿的路将?绝了,朕的后路也不?知在何处,”他撑起肘子,目不?转睛地欣赏他的美色:“按照先前的约定,你我的缔盟,便该在此?处终了。”
林荆璞生笑:“后来你我还有过别的约定吗?”
“只要你想?,现在朕跟你重新约定,倒也不?算太迟。”魏绎望着他说。
林荆璞笑意朦胧,说:“魏绎,我只答应助你除掉燕鸿。先前三郡内乱,北林寺一案之后虽已暂时平息,可外党与内党之隙仍未消除。我一日不?回三郡,这条缝迟早就还会再次撕裂。纸醉金迷是好,可我得顾及我的臣民。”
他身上有卸不?下的担子。
“朕犯不?着管三郡那帮人的死活,可你就不?怕朕在邺京先杀了你。”魏绎这话说得毫无?杀气,连挑衅都是温柔的,要拿胡渣去蹭他雪白的颈。
林荆璞眼眶不?由稍合:“眼下是将?燕鸿连根拔除的最好时机,军火案在前,朝野内外虽还是拥护他,可这罪根已在人们心中埋下了。错过今朝,只怕五年十年都未必能等到?这么?好的机会。”
“道理?朕都明白。”魏绎语气又低了几分,他撕下了那幅虚张声势的面孔,俨然像只纸老虎。
“你杀了我,三郡必乱。而今的形势又与一年前有所不?同了,启朝没了丞相,你就能确保六部?大权这么?快便能回到?你掌中吗?你什么?都保证不?了,要对抗前朝势力,恐怕更难。到?那个时候,你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内忧外患。”
林荆璞将?道理?给他说透了,似又承不?住他的这份温柔,语气也软了几分:“魏绎,你我之间?,还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这话与他一年前说得一模一样,只是如今这四个字里头,多了许多让人遐想?却不?敢期许的某些?东西。
气息愈来愈近,交错着的分不?清是暧昧还是逞凶。
魏绎褪去温柔,周身的凶狠再次显现,他一个覆身,忍不?住去用力吻住了他。压抑了这么?多日,他再也懒得废话了。反正所剩的时间?已不?多了。
林荆璞极力将?欲望藏得很深,可面已泛上潮红,那尊贵躯壳之下的媚态,尽数被魏绎撩拨了出来,要吃了个干净。
炕上太窄,容不?下两人。不?多久,金殿地上的软毯渐渐起了一道道的褶痕。
魏绎太狠。林荆璞身子欠着,发觉自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煎熬,可这场煎熬亦是纵情,痛苦里头充斥着坠入深渊的欢愉。
这也是第一次,魏绎是面朝着他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比较忙,更新比较少。每天都在尽可能多写多更,谢谢大家支持~
071# 飞燕 “林荆璞,林荆璞……”
雪中点绛, 残梅留香。
林荆璞此时?被魏绎看了个透。
魏绎后悔没?能早些这样看他,今日领略到了这般春色,才觉得美得令人肝肠寸断。
林荆璞睁不开眼,含了剔透的泪, 也看不清魏绎的脸, 只能听见?他在凌乱的喘息声中唤着自己的姓名, 一遍,又一遍。
浓烈的欲望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 魏绎每唤一声, 听起来都纯粹得像是在渴求林荆璞更为热烈的回应。
林荆璞也确实如此做了,他竭尽所能地抓挠、低吟、蹙眉,又明媚动人地笑着, 他的矜贵与清冷,如今都成了纵情享乐的把式。
魏绎想?死在他身上。
他最后一刻去掐住了林荆璞的手腕,俯身痛吻,不计后果的放纵。
林荆璞渐渐的才活了。魏绎累得趴在了他的身上, 拢着他的湿发?,温柔地将他亲了又亲。
“林荆璞,林荆璞……”
魏绎念叨够了,才舍得闭眼, 哑声在他耳边,像是哀求,也像是纵情过度后用来一时?取悦的昏话:“我许诺在位之年不收复三郡,你留在邺京。”
林荆璞也懒得动,听他说“我”, 良久,也动情地笑了一声:“好啊, 皇位给我,我陪你耍一辈子。”
他笑意惨淡,鬓角的汗珠滚下?,湿透了他的衣襟。
魏绎微怔,又怜惜地去吻了吻他的鼻尖,似稍清醒了几分:“朕是说笑。”
林荆璞微抬起下?颚,主动攀咬上他的唇舌,发?涩的气息交缠:“谁又不是呢。”
吻愈来愈深,情|欲要更为汹涌地泛滥。
魏绎吻不够,一把抱起了他,在殿内换了个能坐下?的地方。林荆璞就?坐在他的腿上,任由着被那无端的炙热填满。
天?色开霁,很快有雪化了的声音,有漂亮的鸟儿不畏严寒,跳到枝头啼唱,可却盖不住里头的撕咬缠绵之声。
终于,他们都为彼此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可欲望深渊反而瞧不见?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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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御医精心调养了几日,燕鸿已稍能下?床走动了,可走不远,也只能在府中的庭院坐坐。
六部要员都遣派手下?人送来了问候的名帖与昂贵药材,可亲临相府问候的人少。
燕鸿妻子早亡,十年都未续弦再?娶,邺京里没?有他的家人,眼下?陪在他身边还是几名在府中伺候的老?人。
雪已消融了几日,天?气甚至要比前几日更为严寒了。可孩子贪玩起来便?不怕冷热,几个府中下?人的儿女?正在院中嬉戏玩闹。
燕鸿午后散步至此,管家知道他喜静,正要派人驱逐。
他生了笑意,摆手劝阻:“罢了,这么冷的天?,院子里本该有点别样的生气才好。”
“是。”管家搀扶他坐了下?来,给他披上了绒毯,望着其中一个最小的孩子,笑着弯腰与他说:“小人想?起小少爷过了年便?要五岁了,也得有这么高了。”
燕鸿有个孙子,同他爹娘养在蓟州。燕鸿在邺京忙于朝中政务,打孙子出生以来,也只见?过一面。
燕鸿眼角的白?翳黯淡,颔首笑道:“嗯,是得有这么高了。也不知道如今长得像爹娘哪个多?些。”
日头正好,燕鸿晒着闭眸养神,不多?久又提起精神,问:“朝中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大事,军火案草草了案,只以火|药管控不严的罪名处置了蒋睿与卢遇良,并未连带他人。对了,小人还听说那柳佑被擢升为了凉州督查使。他未免升得也太快了,皇上竟给他连升了两级,要再?往上升,就?得同六部尚书平起平坐了。”
“凉州督查使?”
燕鸿指尖轻敲着扶手:“各州督查使是外?调之职,任命尚书之前,朝廷的确都会先外?派此人去地方上做半年督查使,做出政绩,再?名正言顺的擢升。可那凉州是极西之地,地瘠民贫,民风不化,从殷朝起就?是如此,凉州官员的考绩极少有合格,与其他地方更是不能相比。柳佑这辈子,只怕是得栽在那偏僻的地方了。”
“老?爷的意思是,皇上此举是明升暗调。”
燕鸿颔首,语气偏沉:“皇上同林荆璞待得久了,手段多?少也学会了一些,比先前更为阴损。”
管家费解道:“可这柳大人先前不是常来相府走动,若如此,燕相可要提点他一下??”
燕鸿眸子稍深,嗤笑了一声:“柳佑是两头忙、两头帮、两头坑害,他当时?要在邺京崭露头角,我已帮了他一把。如今想?来,他是要在邺京搅糊一锅粥,为他的新主子杀出条血路。皇上现下?急调他去凉州,那势必会逼得他出招。”
“小人倒是越听越糊涂了,这柳佑到底——”管家的话一时?被那几个孩子的歌谣声打断了。
“天?神怒,震金佛。天?神愤,坠飞燕。红檐底下?留完卵,鸿运降福又一春,又一春。”
孩童们唱着歌谣,手举着风车,笑着在燕鸿身旁追逐嬉戏。
燕鸿无意听见?了,神色渐渐凝固。
管家也只听到“坠飞燕”那三个字,心中料想?不好,打量了燕鸿一眼,只手便?过去凶狠地打掉了一只风车,冷声训斥:“都是些不长眼珠子的蹄子!这歌从哪学的,可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敢在燕相面前胡乱唱!”
这几个孩子都是下?人养大的,最懂得察言观色,皆屏声在主子面前跪了下?来。
其中年纪稍长的一个女?孩护着身后的弟弟妹妹,小声啜泣:“管家爷爷息怒,我们都没?读过书,只是听外?头传唱,觉得好听……才学起来的……”
“外?头?哪个外?头?”
女?孩揉揉眼睛:“便?是相府外?头……我同我阿娘买菜时?,外?面的小孩都在唱。”
管家还欲再?训斥,燕鸿握拳咳了两声,抬手道:“罢了,叫他们都吓坏了。”
管家这才忍住气,驱赶这些孩子到别出去玩,又好生劝道:“老?爷不过是病了一遭,叫那些小人得志,竟还编起了歌谣。”
燕鸿眉心微滞,回想?着什么,又将那几个孩子给叫住了,“你们且将方才那首歌再?唱一遍。”
“老?爷,这……”
几个孩子害怕地面面相觑,也不知要不要再?唱。
燕鸿难得面露慈和:“莫怕,我让你们唱,唱便?是。唱的好了,还给糖吃。”
他们这才细若蚊声,重新唱了起来:“天?神怒,震金佛……天?神愤,坠飞燕……红檐底下?留完卵,鸿运降福又一春……”
燕鸿屏息听得仔细,听到后面半句,身子不由一瘫,显现出震惊之色。
“住嘴,都别唱了!”管家见?势厉声呵止,又在旁安抚道:“燕相,小孩子不懂事,不过是个瞎编乱造的曲子,切莫动了气,御医说您的身子这可是忌讳。”
燕鸿思量不及,胸中一阵气闷,一开口气息有些不稳:“你速速让人……让人前往蓟州打探消息!看看飞捷近日可有回京?”
“少爷?少爷在蓟州好好的,怎会平白?无故回——”
管家话间一顿,又道:“不过少爷孝顺,若是知道老?爷的病,定是担忧。他来邺京照料,也是人伦常理。”
“不可、万万不可……!”
层云蔽日,天?色又转阴了。
燕鸿猛烈地咳掉了身上的毯子,言辞愈发?激切:“这些年来我能够以高位之尊却笼络寒士之心,是要以身作?则,用人以贤不以亲!才会把他调到蓟州七年!而这个节骨眼上,他若被密召回京,皇上八成是要授之以重权!世人当如何看我燕家!多?年的心血还不是一朝散尽……总之,绝不准、绝不准让飞捷回来!”
072# 银簪 这个时节,他们容易对彼此的一言一行过于敏感。
蓟州郡与邺京相隔有八百里之远, 可从版图上看,中间不过只隔了一个韦州。快马加鞭,两日便能赶到。
邺京虽已经入冬,可蓟州的天?还算是暖和。
今日来了京中贵客, 燕飞捷在府中设宴招待, 手下幕僚皆到场相迎, 高朋满座。
燕飞捷的容姿比不上他父亲那样夺目,可也是年?富力强, 气魄非凡:“诸位, 燕某今日设的是私宴,不必拘礼,吃喝管够!”
他扺掌在高座上, 不由?又?望向旁侧那弱质女流,饮盏间轻嗤了一声。
见人陆陆续续到齐了,燕飞捷才漫不经心地介绍道:“这两位都?是从邺京来的客人。陶知远陶大人,如今的户部四品, 是与我?年?轻时?一同读书的好兄弟,多年?未见了。至于这另一位,你们没?见过,可必当都?听过她响当当的名号, 商珠,商侍郎,可是我?朝中的大红人。”
陶知远是与商珠同行来蓟州的,皆是受到魏绎私派,来密诏燕飞捷回京。
商珠听言, 起身含笑?朝两旁宾客作揖。
蓟州比起邺京是小地方,众人头一次见到女官, 纷纷交头接耳,似在笑?话什么。
燕飞捷侧目打量了她一眼,面色稍暗,也未说?什么,自顾自地与旁人饮酒坐作乐。
商珠也酌了一杯酒,欲同燕飞捷去交谈。
一满脸横肉的随侍便挡在了中间,要同商珠敬酒,他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她,油嘴滑舌道:“当年?邺京一别,算起来已有四年?多不曾见过商侍郎了,都?说?富贵之气最养人,瞧商侍郎也是愈发年?轻貌美了。”
商珠没?领朝廷公?差,便连夜赶到的蓟州,故而也没?穿官服,只是一袭寻常女子的装束,一根银簪挽着简单的发髻,倒衬得她的五官明?艳。
另一宾客走了过来,带着几分醉意跟那人调笑?道:“商侍郎不是寻常女子,邺京有多少青年?才俊,偏偏是人一姑娘独占鳌头,受了燕相与皇上的看重。你说?你夸商侍郎什么不好,偏偏夸她貌美,岂不是成?心是要数落她!”
“嗐,女子贤德是首要的,这样貌么便是第二要紧的!官当得再大,也迟早也是要嫁人的!连尼姑都?多得是因嫁人而还俗的!只要长得好,就是年?纪再大几岁也不要紧,也能嫁个好人家,我?这怎么能叫数落呢。”
“听你这么说?,莫不是想攀人家高枝?”
那人声音愈发大咧了:“怎的不想啊,可商侍郎瞧不上咱们小地方的人!只要商侍郎一句话,我?抛妻弃子、砸锅卖铁也得回去张罗彩礼,抬着花轿子迎娶她过门——”
座上几人哄笑?了起来。
商珠眉眼清淡,把着酒盏没?喝,在一群男人的嘲弄笑?声中,脊骨笔直。
陶知远是个谨慎的人,坐在底下听了,背后愣是冒出了层冷汗。
商珠便是一介女流,可好歹也是堂堂朝廷三品大员,邺京中人就是有对她不服的,也不敢当面以这样的言辞轻薄。
可是蓟州这帮人无?所忌惮,俨然是做惯了地头蛇。说?来也是,燕鸿的儿?子尚且把他们待为上宾,又?哪会对燕鸿的一个女学生起肃敬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