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莫非是个渣受?[古代架空]——BY:橙子雨

作者:橙子雨  录入:02-24

  周亦安:“回岚王,三魁首皆是江夏文官。其中王文簿乃是武帝重臣后裔,锦裕一年征北漠时负责粮草运送,因醉酒耽误战机被贬,此后一直不得提拔。张诗仙是江南才子写过不少佳句诗篇,因贪污受贿不得晋升。许监审家是江夏当地巨富,自幼擅文采诗歌却屡试不第,常写书写诗牢骚抱怨朝廷不公。”
  “三人谋逆时,是以名仕身份邀约江夏太守等一众官员宴饮,席间绑架太守以控制江夏城。又凭恃三人于当地颇有一些名望根基,于临近几个郡县大肆招兵买马。”
  “张诗仙还写了一篇‘清君侧’檄文,在百姓中流传甚广……”
  那檄文抄本,此刻正在宴语凉手中。
  辞藻华丽,行文洋洋洒洒、文采飞扬。因这群人起兵时打了个“清君侧”的旗号,檄文自然直指岚王,痛斥岚王种种罪状。什么“囚禁天子包藏祸心”,“残害忠良只手遮天”,当年太子三皇子恶斗、澹台家倒台的锅也全往岚王身上甩。
  宴语凉在那篇檄文里则就是个摆设,“可怜无助”、“亟待解救”。
  记得史书里写过,以前也有个帝王拿到过逆贼的讨伐檄文。因那檄文文采飞扬,帝王还笑说“此等人才被孤遗漏,实在可惜。”
  同样的事情到了宴语凉手上,他却做不到谈笑风生。
  他看到的,就只有触目惊心。
  写檄文之人明明才华横溢却不思报效国家,反而一己之私通敌谋逆。还这般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情绪饱满的惑众妖言传播甚广,成功煽动了一些江南无知愚民。
  还清君侧……害人蛀虫披就华丽的外衣,更加用心险恶了。
  周亦安:“下官还听闻,昨日王文簿的八十岁爷爷和六十岁爹爹千里进京求情,在东市西市交汇的菜市街口哭诉,说王文簿年轻不懂事又是三代单传,且惠帝时曾有‘谋逆不杀’之先例,还说愿散尽家财以命抵命,一时好多百姓都去围观。”
  岚王:“阿昭放心,乌衣卫已经都抓了。”
  周亦安:“后来,张诗仙的妻子与怀孕小妾也去哭诉,说是陛下以前多次赦免死囚犯人,给过不少大夏子民‘改过自新’、‘将功折罪’的机,会却为何单单不放过她们孩子爹。说他们孩子爹甚至没有跟叛军走,只不过写了一封檄文。百姓有喜爱张诗仙诗者,在旁同情叹息。”
  岚王:“……”
  宴语凉:“……
  岚王:“那此事你打算怎么去写?”
  周亦安:“照实写之。无论如何此三人谋逆。按大夏律,谋逆死罪当诛。”
  岚王:“不对。”
  “你若真这样写,只会被后世小人拿来大做文章、颠倒黑白。”
  “阿昭,你跟周史官说清,让他一定一字一句好好记清楚了,此三人究竟为何该杀!”
  宴语凉:“江夏三人所犯之罪,远不止谋反犯上。他们是在卖国。”
  “其他罪责情有可原者,朕也愿如惠帝一般宅心仁厚,给其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有卖国一事在朕与岚王这里绝无‘情有可原’!不仅如此,家人百姓前来求情饶舌者,一律株连!”
  “古人云,一国安定,需足兵、足食、民信之矣,三者俱全。”
  “若必去一条,先去兵。”
  “若必去二条,再去食。”
  “‘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便是缺兵少食,只要百姓笃爱其国笃信其君,便可举国团结共御外敌。可如今天下太平、丰衣足食,食我大夏俸禄者却与瀛洲勾结写这等颠倒黑白的檄文煽动国本之信,你说该不该杀?”
  “竟还有人觉得他们可怜,听信他们是一时糊涂。”
  “此三人一个个家境殷实学富五车,何时糊涂过?倒是那些同情他们之人,只怕太平日子才过几年,就忘了当年大夏屡遭外族分裂蚕食,忘了践踏在他们身上的铁蹄、砍向父母亲人的刀与当年流过的血!”
  岚王问史官:“彻底明白了么?”
  周亦安点头,暗自如醍醐灌顶心潮澎湃。迅速记记记。
  记了好一会,忽听那边岚王对皇帝道:“阿昭,放着我来。”
  他抬眼,只见岚王不让皇帝盖玉印。却将那张拟斩贼首的奏疏拿了过去,盖上了自己的印。
  宴语凉:“岚岚,以前朕爬墙出宫,曾与奚卿在旧事馆遇着两个史官。史官说,‘岚王既帮陛下办成了事,又替陛下背全了一切骂名’。”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群臣百姓只道朕乃圣明天子、温和体恤。岚王却是严刑峻法、不近人情,可这其中,又有多少是青卿替朕背下的?”
  岚王:“阿昭,咱们不是约好了。我负责收拾乱臣贼子,阿昭负责收买人心。”
  史官周亦安:“……”
  绝了,这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的对话?正提笔,岚王:“这一段不许记!”
  周亦安:啊?
  可是这一段多甜?岚王拼命给皇帝歌功颂德,什么功绩都要记全。杀个贼首还怕后世有人编排皇帝冷漠无情,不让皇帝盖章由他来盖。
  这也太君臣和睦亲如一家了。比起皇帝如何文治武功、如何平乱云云,后世君臣肯定更爱看这一段吧?
  不行,史官有傲骨,偷偷记下来!
  “还有皇帝爬墙之事,更不许记!”
  哦,对,皇帝还说他爬墙。
  这宫廷正史怎么写出来那么像野史?


第41章 国库不虚,文学加工。
  之后数日,周亦安亦步亦趋跟紧皇帝。
  夏有律例,史官当“秉笔直书”,"夫所谓直笔者,不掩恶,不虚美,书之有益于褒贬,不书无损于劝诫",在记录帝王言行时应"宁为兰摧玉折,不为萧敷艾荣",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说假话。
  但周亦安其实吧,并不全认这个理。
  即使是那些品性刚直、"君举必书"的史官,写出来的东西也会不免带上自己的主观褒贬。
  因而,他所记下的东西只要基本真实可供后世参阅,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至于岚王屡屡的“不准写”……大不了他回旧事馆偷偷用自己才能看懂的语言移到私底下的小本本里!
  当然,这一天天楚微宫的小故事,也确实没法真照实写。
  谁让皇帝的真实生活比街边小话本还野啊?时不时的一句“亲亲”,跟前两年宫外盛传的“陛下与岚王不共戴天”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而那位宫外盛传冷漠端肃的岚王……也是每每批个折子累了伸了手就去圈皇帝的腰,休息喝茶还要抱过来啄一下什么的。
  人间真的成谜。
  宫外流言那么多种多样,连“皇帝死了被草草埋了”的说法都有鼻子有眼,却为什么偏偏没有一个人传“皇上与岚王在宫中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没法记,一些别的对话周亦安也没法直接记。
  须得凭自己的本事进行事后总结、文学加工,才行凸显陛下与岚王君贤臣明高大上。
  史官的日子也是不易。
  比如那日,谋逆案的贼首逆臣已被关入天牢,求情被抓家属也关入乌衣卫的诏狱。三贼首已定处斩,剩下家人们却不好定罚。
  岚王去审了家眷一趟,回来给气笑了。
  宴语凉:“哎~岚岚,去之前答应好朕的不许生气呢?”
  岚王:“阿昭若去也要气!这帮贼首家人不明事理、无可救药,难以想象其中竟有先帝旧臣、江南富商、名家闺秀!也不知他们是真心冤屈还是故意懂装不懂——此次叛军中有不少江南百姓被骗入伍、懵懂横死。他们却只一味只替贼首痛哭开脱。怎么,只有他们丈夫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丈夫儿子就不是命?”
  【岚王开开恩吧,我家统共就这一个孙儿,不过将将至而立之年,将来许还大有所为。他年轻不懂事才一时糊涂结交恶友,都是被恶友所害。】
  【岚王,我愿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自削爵位倾家荡产换小儿一条贱命!】
  【岚王冤枉啊!夫君他不过代写了几笔文墨,绝无谋逆之心啊?】
  宴语凉:“还能有那么多借口,可见皆无悔过之心。卖国本就不难,动动笔杆子透个消息就能一本万利,若是贼首还得赦免,又不知多少人看了要去学做这赚钱的好生意了。”
  “必须严惩,连同家人。”
  “既然他们太平盛世的逍遥好日子不好好过,下半辈子就重新白手起家醒醒神!”
  岚王:“此事仍由我做,一切与阿昭无关。还有阿昭,既要重罚,倒不如干脆……”
  锦裕帝:“知朕者莫过岚王也!咳,其实朕也早有此意,咱们好好干他们一票吧!”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
  窗外晴光灿烂,屋内霸道皇帝俏岚王,只有史官难。
  “……”
  周亦安:解不出这个哑谜。
  干啥一票?他只觉得那一时皇帝摩拳擦掌支棱起来的架势都活像一个准备打家劫舍的山贼。就连岚王那般清冷高洁之人都快被带得高贵不起来了。
  ……
  两日之后,一套连招。
  先是大理寺卿奚行检奉命写出一篇洋洋洒洒的《文蠹笑传》。
  奚大人乃是锦裕二年的恩科进士,毒舌本就天下闻名。编排逆贼家底非但尖酸犀利、引经据典,还莫名的笑料十足,文笔远在张诗仙的那封讨岚王檄文之上。一时大火,大家争相阅读传抄,京城纸贵。
  而奚行检写完第一封之后,很快又写了第二封、第三封。被集结成册印刷出版不说,买书还附赠奚卿画像。一时热销。每日加印都抢购一空、全城难求。
  那阵子人手一本《文蠹笑传》,见面必讨论。
  “啧啧啧,没想到这张诗仙诗文虽好,人品却是一言难尽。上次他妻儿在菜市口哭我还觉得可怜,看来纯属自作自受。”
  “奚大人写得有道理啊。这贼首妖言惑众,毁了不知江南多少普通人家的安生日子!”
  “我以前曾佩服张诗仙文采,可如今证据确凿也只能扼腕叹息。无论诗文多优秀,勾结外族这实在是……百年燕云之耻不能忘啊!”
  倒是也还有一些人继续同情贼首,觉得文人有才毕竟杀之可惜。可很快他们就不敢乱说话了——听闻贼首三人全被抄了家,其中两家是被削去全部官职俸禄贬为庶民,另一家则因对岚王出言大不敬直接全家罚没为奴。
  京城百姓至此终于想起了被岚王与乌衣卫严刑峻法支配的恐惧。
  还瞎说啥?祸从口出!与其同情贼首倒不如赶紧盯一盯身边朋友家人——大夏锦裕年律法宽宥,多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已经很多年没听说谁犯了还错祸及家人的。
  可通敌卖国却要株连全家!
  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那月就连偷鸡摸狗的案件都锐减,倒是大理寺收了一大堆检举书。什么东街的李老汉觉得西街卖烧饼的罗二狗行迹鬼祟,南口的张大娘觉得隔壁王大神的异族女婿有问题,百姓怕被牵连,各种自发举报。
  大理寺派人一一查过,竟还真顺藤摸瓜查出好几个潜伏在大夏的细作。
  奚行检:这,无心插柳柳成荫???
  纠察细作有功,大理寺上下都得到了嘉奖赏赐,人人欢喜,只有奚大人神情低落!
  就他那个《文蠹笑传》,完全是奉皇命硬着头皮写的东西,因为皇帝说他擅长骂人。
  谁能想到居然卖得那么好?如此销量,只怕他将来不是作为堂堂状元郎、大理寺卿名扬天下,而是要作为“大夏文学话本家”名留青史了。
  到时候销量第一是奚行检,销量第二是著名情涩小话本作者“枣庄嘤嘤生”,可怎么搞?
  更不要说听闻小话本一半的卖点竟还是他的各种画像???
  是各、种、画、像。锦裕帝强迫,他还不得不从!
  都说无商不奸,可在奚行俭看来皇帝才是真的大夏第一奸商——不仅派人给他画像,派来的还不是宫廷画师。锦裕帝作为街头小话本多年忠实读者懂得很,宫廷画师画的东西老百姓根本不爱看,得小话本专用画师的那种绮丽艳俗才能让所有人喜闻乐见!
  有时,还强迫徐卿跟他一起被画。
  不同批次的小话本附赠不同画像,有的画像十分稀有,京城竟还有不少闲人为了集齐全套画像不惜成百上千的买。
  一本小话本不贵,也就十个铜钱。其中两个是油墨成本,两个分归奚行检,两个分归书店,四个归皇帝入国库。奚行检也不要他那份,于是六成进了国库。
  卖出去不少,日日给国库大笔进账。
  那边贼首三家也开始抄家。
  江南巨富并非浪得虚名。宴语凉拿到官员呈送的财产概览名目后也是瞠目结舌:“这,真不愧是受武帝赏赐封邑的名臣之后,这么有钱?”
  他本和岚王合计“干他们一票”,就是因为听了贼首家人自称家有“黄金万两、良田千顷”,那与其让你们钱多烧得慌招兵买马犯上作乱不知悔改,不如拿来添补国库。
  明抢就明抢了,通敌卖国还不服咋的?国库实在太穷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结果,好多好多钱!
  宴语凉记得以前在史书上看到前朝有巨贪被查抄家抄出来的钱财足充五年库银,此刻看着这名录不得不信了,这三人虽没有前朝贪官浪富,但这一下抄起来国库也有小半载的不用愁!
  再加奚卿新书闻名天下,已从京城装车开始往各地运贩。虽然卖书的钱和抄家罚没所得不能比,可奚行检这书它自带一个奇效,就是卖到哪里就能引发哪里百姓纷纷举报异族奸细,弄得异族奸细们没有一丝丝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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