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寨中,阿颜终于等到了崔瀚彻底掉入陷阱的这一刻。
几天的冷眼他已经看够了,还差最后一步,崔瀚就彻彻底底、从里到外,都是他严勋礼的人了。
还没等崔瀚反应过来,背后冲上来两个人把他的眼睛蒙住,逼着他低头。
“什么唔!”
甜腻的味道钻入鼻子里,崔瀚手脚发软,热气开始在身体里蒸腾。
“你,你给我闻了什么……”
原本在床上假扮大当家的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利落地翻下床,和崔瀚身后的两个人一起退出房间。
阿颜随手把面具扔到一旁,含笑慢慢靠近已经站不稳的崔瀚。
“阿颜?”崔瀚眼神迷离,不确定道。
“不是阿颜。”严勋礼用手抚上崔瀚炽热的面颊,另一只手滑到崔瀚锁骨处,解了扣子。
这是他亲手为崔瀚设计的衣服,如今该由他亲手脱下。
“是严勋礼。”
沐青天脚步踉跄跟在小伍后面,被石头和枯枝绊倒好几次。小伍非但不回来扶他,反而不停地催促。
“大人,快些,他们马上就会发现的。”
沐青天坐在地上,脑中突然闪过不详的感觉。
“大人?”小伍见沐青天不动,转过身来要拽他。
“你是谁?”
朱敬守不可能只派一个人来救他,就算他没办法潜进寨子里,他也该在山上等着,而不是“在崇明县县衙”。
“都这种时候大人还在说什么,我是小伍啊!”
“不,你不是。”沐青天扶着树站起来,全身都在戒备。
“小叁小柒不会自称‘在下’。”
朱敬守和小叁小柒说明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后来小柒也是一直叫他“王妃”。刚刚他太急了,居然没注意到这么重要的一点!!
“小伍”骤然变了脸色,狞笑着靠近沐青天。
“大人英明。”
沐青天眼前一黑,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严勋礼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昏睡着的崔瀚,怎么看都不够,一会儿亲一口眉心,一会儿亲一口鼻头,一会儿含着他的嘴唇反复研磨。
“大当家的,不好了!”外面吵闹起来。
“庆王打上山了!!”
“什么!”严勋礼剑眉耸起,“放他进来,不要出手。”
来的正好,还不用他把沐青天送下山。
小柒和小叁花了几天的时间,终于摸清了整个山的地形,制作出地图交给朱敬守。没有片刻迟疑,朱敬守立刻点了崇明县的吏典衙役,上山讨伐山匪。
严勋礼把崔瀚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自己去换了身衣服,重新戴上面具,等候朱敬守大驾光临。
“稀客。”
朱敬守提刀冷眼看着坐在床榻上的严勋礼。房间里奢靡的气味还没散去,谁都能想到这里刚刚发生了怎样激烈的事。
“大当家劫持了本王的人,难道就没想到过这一天吗?”
严勋礼低笑两声。
“呵呵,还真没想到。”
“我只是请沐大人上山坐坐,到庆王殿下嘴里,怎么就变成‘劫持’了呢?”
“少废话,沐青天人在哪里!”
看着朱敬守盛气凌人的样子,严勋礼压藏在心中的怒火也开始燃烧。
“你们帝王家求人,都是这么个态度?”他轻蔑道。
当初,他严家被满门抄斩,姓朱的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不等严勋礼发号施令,周围的山匪就围了上来。
“王爷,您先撤,这里有属下顶着,定会将王妃平安带回。”小叁靠近朱敬守说。
“不用。”
他朱敬守的人,还用不着别人保护!
“你待如何?”朱敬守上前一步,问道。
“跪下,学三声狗叫。”严勋礼露出残忍的笑容,“说‘我朱敬守是严勋礼的孙子’。”
眼看朱敬守的脸色一瞬黑下来,严勋礼可不害怕,说:“这可是王妃大人教我的。”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小柒肯定会笑出声。嘿嘿,不愧是他们王妃,真损。
“你照做,我就放人,把人全须全尾地还给你。”
“不照做?”
严勋礼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
“王爷恐怕还不知道,沐大人住的房子下面,可是埋了很多火/药。”
“你!”小叁愤怒上前。
“退下去!”
朱敬守脸色很难看,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刀……
“唔。”
严勋礼眼中闪过慌乱,连忙把手放进被子里安抚崔瀚。
朱敬守耳力极强,且过耳不忘。他听得出来,这是崔瀚的声音。
视线转到床上的鼓包……
有趣。
“沐青天待你不薄,也从未为难于你。”
严勋礼挑眉,说:“王爷居然也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早与本王商量过,如何促成你和崔瀚的好事。”朱敬守声音平静,“那时他并不知晓你是男子,也不在意你的奴籍。若是本王早知道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当时就该揭穿你的真面目。”
“阿颜。”
“不,或许应该叫你……”
严勋礼。
被子里的崔瀚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庆王闯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为了不拖庆王的后腿,早日解救沐大人,他才继续装睡,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多秘密。
沐大人和庆王是一对,是庆王认定的庆王妃。而阿颜,不,根本没有什么阿颜。
从头到尾,都是严勋礼。
恐惧让他无法停下颤抖。在严勋礼眼中,他是不是就像傻子,像跳梁小丑,被骗得团团转,还不知道还手。
严勋礼注意到掌下的异状,悄悄侧眼去看,正对上崔瀚清澈的眼睛。
“王爷!”崔瀚扯着嗓子大喊,“房间下面根本没有火/药,沐大人早就探清楚了,快去救沐大人!!”
得到崔瀚的情报,朱敬守再无顾忌,飞身上前和严勋礼缠斗。小叁小柒带着吏典与山匪交战,一时间,山寨混乱不堪。
“呃……”
沐青天睁开眼,周围是如乌云般的黑。他的手脚都被绑住,身上还穿着那件奇怪的衣服。
“沐大人终于醒了。”声音从对面响起。
“睡得不舒服,头疼脖子疼的。”沐青天扭了扭身体,下一秒就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脖子。
“既然做了人质,还请沐大人老实一点。”
沐青天收起嬉笑的态度,严肃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你的恩人。”
恩人?
“沐大人该不会忘了,你的官,是怎么来的吧?”
李广!!!
仿佛是为了印证沐青天的猜测,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
【恭喜您完成常规任务一,请再接再厉。】
严勋礼最终不敌朱敬守,被他擒住。得知沐青天的所在后,朱敬守急忙赶过去,一脚踹开妄图上前阻拦的随从,砍了门锁冲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
“人呢!!”
朱敬守返回山寨广场,拖着严勋礼的衣领,带他到了曾经关押沐青天的房间。
“人呢。”
人人都知道,庆王越生气,就越冷静。此时朱敬守面带寒霜,已是盛怒。
“不可能!他绝不可能逃出去!”严勋礼不可置信地大喊。
刚刚被朱敬守踹飞的随从咳嗽着站起来,说:“大当家,不是您命人将沐青天带走的吗?”
好冷,好冷……
沐青天仿佛陷入了无止境的噩梦中,一会儿是雷声大作的孤儿院,一会儿是化作厉鬼来索命的张富。无数张面孔在他眼前闪过,叫嚣着,撕扯着他的皮肉。
“……青,青天,沐青天!”
好吵,是谁在说话。
沐青天皱着眉头,想赶走耳边聒噪的声音。可他的手脚全都变成千斤重的铁砣,像根钉子,将他钉死在原地。
“卿卿,卿卿……”
昏迷中,沐青天感觉到有人把他抱了起来。
啊,好温暖的怀抱。
遍寻山寨,朱敬守都没发现沐青天的踪迹。严勋礼已经被他打得只剩半条命,可就算打死,他的卿卿也回不来。
“毒沼。”严勋礼抬起头,吐出两个字。说完,他还扭头看着站在朱敬守身后的崔瀚,扯嘴笑笑。
整个山上,只有毒沼他们还没找过。沐青天自己肯定跑不到那里,八成是奸细出手了。
朱敬守赶快带人前往毒沼,还没踏进去,就看到倒在泥潭边昏迷不醒的沐青天。
“卿卿!!!”
作者有话要说:阅人朦胧似有味——黄庭坚
小剧场:
朱敬守:不羡鸳鸯只羡仙!
沐青天:说人话。
朱敬守:我羡慕!我嫉妒!!!
坐飞机累死了orz
第51章 自私
大夫一个接一个地往县衙里进, 百姓好奇得不行,拐弯抹角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奇怪的是,只要提到县衙, 城中大大小小、有名的没名的郎中大夫全都露出慌张的神色, 讳莫如深。
福寿堂老板吴耀祖也买了些滋补的药材,想登门拜访。小柒亲自出来收下东西, 只说县衙里是有人病了, 把他拒在门外。
沐青天躺在床上,眉头紧锁,手脚也不老实, 时而蜷缩时而舒展, 仿佛在经历什么生死搏斗。若此时把手伸进他的被子里,就能摸到一片冷汗的潮湿——可沐青天人却是凉的。
朱敬守面色沉重,拉住沐青天不停颤抖的手放在额前, 企图温暖他。
自那日从沼泽回来, 沐青天就一直是这样,陷入深深的梦魇之中, 怎么叫也叫不醒。
“卿卿!!”
朱敬守见到沐青天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竟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珍稀又轻柔地将他抱起。
“卿卿, 醒醒,醒醒。”他低声急切呼唤着,入手一刻, 只感觉好像抱起了一团火球。
“王爷!瘴气有毒!”小叁扯下一块布围在脸上,才小心翼翼进了毒沼。
朱敬守置若罔闻,只是重复着“卿卿”两个字, 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悲哀。
很显然,沐青天是被人打晕扔到毒沼旁边的。下手的人还不想让沐青天死,所以只把他丢到边缘,一靠近就能发现。
“王爷。”小柒走近,“王妃似乎是中毒了,必须尽早下山医治。”
朱敬守沉默片刻,接下自己的外袍,柔柔裹在沐青天身上,将他打横抱起,说:“你和小叁留下,不管用什么手段,给本王撬开严勋礼的嘴。”
说完,他迈开大步,稳稳当当地抱着沐青天下山。
小柒忧心忡忡地盯着王爷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说:“是。”
严勋礼听说沐青天的事后也很惊讶,刚要开口就被小叁用糙木塞住嘴。
“大当家,王爷有令,若你从实供出毒沼的事,可饶你不死。”
严勋礼漂亮的嘴唇被糙木磨破,木刺扎进肉中,光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可他虽生了一张漂亮的脸,心性却超乎寻常的坚韧。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毒沼的事,很多寨子也受毒沼影响,相继亡了。”嘴里含着糙木,严勋礼竟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话。
他表情平淡,唯独面对崔瀚时才会出现一丝动容。他曾经历的,比这痛千倍万倍。
沐青天情况不妙,朱敬守急着带人下山。崔瀚不好意思跟着一起去,只能留在山上。与严勋礼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心里一咯噔,匆忙移开了眼。
小叁注意到严勋礼对崔瀚的不同,又抓了几个山匪盘问,得知二人的关系后便去找崔瀚,要求他帮忙拷问严勋礼。
“拷拷拷拷问……”崔瀚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从小到大他连鸡都没杀过,更别说拷问了。光是现在严勋礼凄惨的样子,就镇住了他。
小叁解释道:“崔主簿不必惊慌,拷问的‘拷’,不需要你动手。你只需要接近严勋礼,问出他知道的一切就好。”
崔瀚有些犹豫。说实话,他还没从阿颜变成男人这件事里脱离出来。脸还是那张脸,是他爱了许多年的面容,只是抹去粉黛,露出了底下藏着的锋芒。照顾阿颜、喜欢阿颜,一切与阿颜有关的事早就刻进了他骨头里。
就算阿颜突然成了男人,崔瀚惊恐地发现,自己还喜欢着那张面孔。可他又恨,恨严勋礼的欺骗,恨严勋礼的算计……
最恨他将自己诚挚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中。
纠缠复杂的情感让崔瀚不敢再去面对严勋礼,一面他劝自己忘掉阿颜,重新开始;一面他心疼阿颜,想要求情。
小叁最会洞察人心,看穿崔瀚的犹豫后,对他的最后一点礼貌也没了,毫不留情地说:“严勋礼害沐大人病重,崔主簿要包庇严勋礼,枉费沐大人当初的好心。”
“我没有要包庇他!”崔瀚急道。
“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既然真的没存了包庇的心思,就不会有“只是”。
崔瀚垂头颓丧道:“大人需要下官做什么,下官会尽力去做。”
“好。”
严勋礼被庆王擒获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山寨,有些依附于大寨子生存的小聚落直接出来投降,表示愿意归顺朝廷。严勋礼手下的寨主各怀心思,有些想借此机会自立为王,有些则是觉得东风已去。
可奇怪的是,自从严勋礼垮台,原来传染各寨的毒气也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