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父嘉摔在土坑里,脸上都给蹭破了,头盔也掉了,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和祁律那笑眯眯坦然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虽然很想杀出重围,但是祁律不给他这个机会,特意让虢公忌父来请孔父嘉从坑中上来。
有虢公忌父亲自掠阵,而且身边还有这么多虎贲军,孔父嘉就算是想要鱼死网破也无可能,只好乖乖的被请了上来。
其他掉在坑里的宋国士兵也全都被请了上来,没有掉在坑里的士兵是少数,也成不了气候,全都被虎贲军抓住,一个也没能逃跑,扣起来拴成一串,准备俘虏进城中。
祁律拍拍手,笑着说:“宋公子可有受伤?”
公子冯微微一笑,拱手说:“祁太傅神机妙算,冯不过驱马跑了两圈,如何可能受伤?”
祁律说:“不错不错,大半夜跑几圈,还能促进食欲。”
众人将宋国的军队全部俘虏,便准备回去复命了,祁律招手说:“把这些俘虏押解进城,暂时关押于圄犴。”
虢公忌父拱手说:“是!”
他说着,挥了挥手,让士兵将俘虏带走。
“且慢。”就在此时,祁律却突然抬起手来,押解俘虏的虎贲军立刻停下来,说:“太傅,可是有甚么吩咐?”
如此出奇制胜,俘虏了宋国的战神大司马,虎贲军们可都是佩服祁律的,因此祁律一说话,他们立刻停下来,恭敬的询问。
祁律没说话,唇角突然挑起来,笑容扩大,扩大,又扩大,差点把嘴唇咧到耳朵根去。
祁律生得颇为清秀,面容斯文俊气,平日里衣冠楚楚,俨然便是个翩翩太傅,一眼看上去绝对是斯文人,然而这“鬼畜”的笑容和太傅的斯文简直格格不入,颇有几分狰狞和不怀好意。
众人顺着祁律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祁律正盯着一个宋国士兵。
那士兵身量有些单薄,套着介胄,偏大的头盔压在头上,压得很低很低,脸上也蹭了很多土,方才肯定掉进了土坑中,面上还挂着一道血痕。
士兵注意到祁律正在看自己,立刻压低了面颊,使劲往下低头,似乎不想让祁律注意自己。
很可惜,祁太傅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个小兵吸引了过去……
祁律走过去,笑眯眯的伸出手去,竟然捏住了那宋国小兵的下巴,一副要当众调戏人的模样。
宋国小兵被绑住了双手,根本没有办法挣扎,虽然极力压低面颊,还是被祁律强硬的抬起了下巴,将他的面容暴露在众人面前。
宋国小兵一抬头,众人立刻露出一丝惊讶的目光,就连一向镇定冷静,运筹帷幄的周公黑肩都露出了吃惊的目光。
公子冯苍白的面颊突然染上一丝血色,一双平静冷淡的眸子颜色略深,唇角挑起一丝笑容,嗓子里也发出沙哑的笑声,似乎十分愉悦。
公子冯走到那小兵面前,微微垂头,在那小兵耳边轻声说:“大哥,你如何这般模样?”
大哥!
公子冯的大哥,那不正是宋国的国君与夷么?!
果不其然,那扮作小兵模样,脸上涂得黑漆漆,故意压低头盔的人,可不正是宋国的国君么?
祁律起初也没想到,本只是想要抓获孔父嘉一个人的,哪知道买一送一?
祁律笑眯眯的说:“啊呀,宋国这是放血大甩卖么?买司马送国君?宋公您怎么还穿成这幅模样?堂堂国君,难不成还被压榨成了小兵?这么看起来,宋公您也不容易啊。”
宋公与夷为何在这里?那还不是因着不放心公子冯的事情,因此想要亲自出马,便扮做了小兵,哪成想祁律在城门口挖了这么多大坑,宋公直接掉进了坑里,落成了这幅模样。
今日祁律可是发财了,没成想一抓还抓住了两个,简直是意外之喜,笑眯眯的说:“本只想钓一条大鱼,哪成想又钓上来一条美貌的大鱼,来啊,还不快把宋公请进城去?”
公子冯轻笑一声,眼眸中尽是笑意,沙哑的说:“太傅,不必劳烦旁人,冯亲自请大哥进城便是。”
孔父嘉一看,立刻说:“放开君上!”
祁律笑着说:“大司马,你都自身难保了,便别忠心你们家君上了,带走。”
虢公忌父亲自押解孔父嘉,很快推搡着进入老郑城的城门。
宋公与夷气的牙齿“得得得”作响,浑身发抖,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公子冯切断了宋公的绳索,将他从其他宋国俘虏中分出来,拽了拽绑着宋公的绳子,嗓音异常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儿,说:“大哥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在冯儿的手中?”
宋公与夷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愤恨,尾音却微微打颤,恶狠狠的说:“子冯!你敢动孤一个试试看!孤……乃是宋国名正言顺的国君!你若敢动孤一根汗毛,必遭唾弃!”
祁律一口气抓了两条大肥鱼,很快登上辎车,便往郑宫赶过去,他急匆匆来到天子下榻的寝殿回禀,哪知道到了门口,寝殿没有开门,寺人站在外面守着。
寺人见到祁律,恭敬的作礼说:“祁太傅,天子吩咐过,燕歇之时不得有人打扰。”
因着天子子时便会变成小土狗,唯恐这件事情被有心人知道,所以便吩咐过了,他入睡的时候不得有人打扰,祁律匆匆从城门赶来,天色还没有亮起来,因此姬林还没从小土狗变回天子。
祁律被拦在门外,心中更加疑惑,眯了眯眼眸,狐疑的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随即试探的对寺人说:“殿内除了天子,可有什么旁的人么?”
寺人不知祁律的意思,老实回答,说:“回太傅,没人在殿中,只天子一个人。”
没人在殿里?那天子为何鬼鬼祟祟,好像藏了什么人在寝殿里,不让旁人发现似的。
“阿嚏!”姬林躺在榻上,狠狠打了一个喷嚏,猛地醒了过来。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姬林活动了一下手臂,低头看了看自己,终于从小土狗变回了本身的模样。
姬林连忙起身,立刻从榻上下来,朗声说:“太傅可来了?进来罢。”
祁律在殿外听到传召的声音,立刻走进去,走进去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左右,似乎想要看看天子到底在殿里藏没藏人。
姬林不知祁律在看什么,笑着说:“太傅辛苦了。”
方才姬林还是小土狗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捷报,因着抓住了宋公与夷和孔父嘉,这等大事儿宫中已经传遍了,小土狗也听到了一耳朵。
祁律向姬林恭敬的回禀了南门之事,姬林笑着说:“这次能够成功,有赖太傅的妙计,寡人必须好好儿奖赏太傅,不知太傅想要甚么赏赐?”
赏赐?
祁律下意识的微微抬头,瞄了一眼天子微翘的笑唇,上薄下厚,滋味儿甜美又馋人。
祁律抿了抿嘴唇,心说,倘或说赏赐,那自个儿当然想要亲天子的嘴,如果能扑倒俊美的天子做马赛克的事情便更好了。
祁律脑海中无限发散,脸上却一本正经,又斯文又恭敬,用清冷正直的嗓音说:“律为天子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因此不求赏赐。”
第55章 半推半就刚刚好
好一句不求赏赐!
祁律突然觉得自己特别会作秀,不过说完之后祁律就后悔了,便算是不能亲一亲天子那超好亲的嘴唇,总得要些值钱的花椒罢?自个儿最近连买花椒的财币都没有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也不好再改口。
天子听到祁律这么说,却觉异常的诚恳,满脸都是信任的微笑,说:“太傅总是如此不求回报,倒叫寡人十足不好意思了。”
祁律:“……”稍稍有点负罪感。
姬林低笑了一声,说:“是了,寡人想到给太傅甚么样的奖赏了。”
祁律心里默默的想着,升官是不可能了,毕竟自己已经是太傅,上面只剩下卿士,但如今虢公忌父已经是卿士,所以自己不可能顶替了虢公的地位。
升官不可能,发财倒是有可能,说不定天子会奖赏自己一些财币……
祁律这么想着,便听到俊美的天子用温柔的嗓音说:“那便奖赏太傅……与寡人同眠。”
祁律脑海中一时打满了问号,什么?同眠,翻译成大白话应该就是——天子奖赏自己,和他一起睡!
“咕咚……”祁律没起子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呆呆的看向天子,而语出惊人的天子笑的还是那般温柔与正直,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勾引了祁太傅。
祁律不知姬林对自己的想法,还以为姬林是依赖自己,加之天子的表情真的太正直了,祁律倒觉得是自己思想龌龊,赶紧把自己脑海中不正当的思维全都祛除干净。
祁律正在和自己的“小恶魔”作斗争,天子突然拉住了祁律的手掌,那宽大的手心热度很高,将祁律的手掌全部包裹起来,差一点子就成了十指相扣的画面。
便听天子继续说:“太傅忙碌了一晚上,脸色着实不好看,如今已经捉住宋国大司马,还连带抓住了宋公,四国联盟不成气候,太傅也没甚么好担心的了,快来,躺下来好好歇一歇,便歇在寡人这里。”
祁律:“……”原天子是这个意思,果然是自己龌龊了。
原来天子是担心祁律熬夜一晚上,祁律身子本就不壮,平日里也不习武,最多是进膳房做做饭菜,之前熬夜便差点昏倒,如今又熬了一晚上。虽祁律还在因抓住宋公而亢奋,但说实在的,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自个儿都没有注意。
姬林着实心疼,他晚上要变成小土狗,也没有法子自己坐镇城门,这才劳烦祁律熬夜去坐镇,如今心疼的不行,连忙拉住祁律,将他按坐在榻上,催促说:“快,太傅躺下来。”
祁律还以为天子真的要和自己睡,原来只是担心自己的身子,有些悻悻然,两个人刚说到这个关头,寺人便进来了,说:“天子,郑公已在寝殿门外,想要谒见天子。”
天子刚要和太傅“睡”,哪成想郑伯寤生这么一大早便来了。
如今天色刚刚发亮,还没到晨起的时候,郑伯寤生这么一大早急匆匆而来,必然没有第二种可能,绝对是冲着宋国的事情来的。
的确如此,这一大早上的,郑伯寤生便听说了,祁律不只是抓到了宋国的战神大司马,更是抓住了宋国的国君与夷!
这可是大消息,别说是郑伯寤生听说了,还没退出郑国的其他三国联军也听说了,连夜听到这个消息,吓得他们一早上便开始整顿,生怕天子的虎贲军像是抓住宋公一样也来抓他们,赶紧夹着尾巴逃窜,真正撤兵了。
郑伯寤生从寝殿外面走进来,恭恭敬敬的作礼,说:“寤生拜见天子。”
姬林知道郑伯寤生的来意,口气淡淡的说:“这么一大早,郑公怎么到寡人这里来了?”
郑伯寤生太傅十足恭敬,首先恭贺天子,说:“寤生听说太傅智擒宋国国君与大司马,因此前来为天子道喜,恭喜天子击溃宋国兵马,也恭喜天子麾下有祁太傅这等能人,我大周的天子有祁太傅来辅佐,当真是幸事一件,太傅也是我等楷模,习学之榜样啊!”
郑伯寤生虽长相威严,平日里极少溜须拍马,但是他一开口,便胜过了无数溜须拍马之人,说出来的话比唱的还好听。
祁律一听,差点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儿,恨不能上天了!
姬林轻笑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理了理自己黑色的袖袍,说:“郑公这么一大早过来,必不是歌功颂德来的罢?”
郑伯寤生被点破了心思,因此也不再铺垫了,跪在地上,恭敬的说:“天子,宋国跨境,欺辱我郑国无人,直逼东门之下,扰我郑国国土,扰我郑国百姓,实在可恨可耻,因此寤生恳请天子,将宋公交与我郑国,也能让我郑国一雪前耻啊!”
祁律算是明白了,郑伯寤生说了这么多,他是想要天子把俘虏来的宋公交给他们处置。可想而知,宋公与夷要是交给了郑国,会落一个甚么样的下场,死都算是好的。
毕竟郑国和宋国是两个不同的派系,长久以来郑国和宋国因为都是中原大国,不停的征讨,互相攻伐,今日这个仇,明日那个怨。如今的齐国还处在“待机”状态,没有完全壮大起来,所以还是跟着郑国后面办事儿的,郑国和齐国最大的敌人就是宋国和卫国,如果能一举干掉宋国的国君,那么宋国必然陷入内乱之中,如此一来郑国和郑国的派系就能得到休养生息的空档。
祁律看了一眼天子,天子一身黑袍,端坐在席上,展了展黑色的袖摆,抬起手来,手肘支在案几上,微微侧头,手背支着自己的侧脸,似乎因着早起,还有些慵懒,用另外一只袖摆遮着,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祁律心口“梆梆”狠跳两下,因着太傅已然明白了自己对天子的不良居心,所以怎么看怎么觉得天子俊美,尤其是那慵懒的模样,简直直戳祁律的心脏。
郑伯寤生看到天子如此慵懒的模样,却没有祁律那般心动了,因着他知道,天子的慵懒是做给他看的,明摆着不想好好儿的谈论这个问题。
果然,姬林开口了,说:“郑公,宋国的事情,寡人还要再想一想,至于要不要把宋国的国君交给郑公,寡人也需要再想一想,毕竟宋公有错,也是公爵,而郑公您……”
天子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但是郑伯寤生已经明白了,脸色难看了一个度。宋国的国君与夷是公爵封号,是五等爵位之中最高的一等,名为上公。而郑伯寤生只是伯爵,虽在这个礼仪崩坏的年代里,只要是有爵位的人,都可以被礼貌的唤成某某公,但是他们并非真的公爵,只是尊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