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向晚鲤鱼疯

作者:向晚鲤鱼疯  录入:03-01


陆逊亦默然无语,他能想到的,从祖父想必更算无遗漏,但身为四大世族的家主之一,不能和他一样随便对孙氏低头。

他收敛眸中的忧色,声色淡静如常:“我曾用虎裘试孙策,他并不愿屈居袁绍、袁术之下,这两年是他孝期,所以他一定会尽力拖延,暗中滋长,取得摆脱袁术的机会。”

周官人点点头:“所以我们还有两年时间可以筹谋,厉兵秣马,也许可以一战。”

听到这话,陆逊反而不置可否地偏偏头,避开刺目的阳光,眼瞳微狭。

语气如冰锋破开静水,冷而决绝:“既然始终要选择一个良木,何不先送上诚意?”

周官人震惊地抬起头。

“您想和孙氏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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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郡的另一头,风和日丽。晴朗的阳光被高低错落的屋檐挨次筛落下来,散成暖洋洋的齑粉,扑撒在人面之上,替人点上一层好气色。

巴豆炭和蜂蜜调的甜水已经灌给了暨艳,白头翁汤也交给了暨老太,接下来调养数月,就可安然无忧了。

事情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张机是否还是明日动身?

李隐舟默默思忖着去留的问题,闷头往前走,不意脑袋一磕,撞上张机干巴巴的后背。

他揉揉脑门:“师傅您停下干嘛,不怕被人发现吗?”

张机原地伫立片刻,突然转了方向,大阔步甩着袖子走上平整宽阔的街道。

李隐舟颠颠地背着药箱子,小碎步跑到他旁边,仰头观察张机的脸色——

也没傻没醉啊?

张机大步流星迈向前,引来路人纷纷侧目,毕竟昨日才要死要活的人,今天就昂首挺胸、面色红润地招摇过市,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倒总有胆大心黑的:“张先生,您老人家这是……”

诈尸了?

张机揽着李隐舟的肩膀,用力攀扯着他的肩胛骨,把他正正掰朝人群,满脸欣慰:“我徒弟寻了秘方,把老夫治好啦!”

众人皆投来诧异的目光。

李隐舟总觉得有些脸热,像卖艺的猴子似的,被师傅提溜着进

了药铺。

到了无外人的地方,他才卸下僵硬的笑容,很诚挚,很关切地问:“师傅,您吃错药了?”

张机哼一声甩开袖子:“怎么,为师帮你挣名气,你还不承情?”

李隐舟放下药箱子,趴在上面,严肃地观察张机的表情,师徒两人像对调了身份似的,倒显得张机有些被质询的心虚了。

“咳,痢疾一病,非三五日可以治疗,我若就这么拔脚走了,他们祖孙出了事,你真赔命?”

李隐舟万没料到是因为这个。

张机素来自信傲人,难道还会怀疑自己用药不对?

但转念一想,也确实很符合张机的作风,他再成竹于胸,也一定要亲自到场诊治,即便有十足的把握,也依旧留一窍心眼。

他的师傅被称为医圣。

不是医神,也非医仙,在建安三神医中,张机没有华佗那样惊世骇俗的创新,也无董奉归隐杏林的潇洒脱俗,他不过个是勤奋到疯狂的普通人,是放荡而恣睢的浪子。

李隐舟凝目望着张机满脸风霜刻下的皱纹,忽然意识到,他是多么一个凡俗的糟老头子。

又多么仁慈。

师徒二人举目对望,倒有些彼此看破的尴尬,李隐舟滚了滚嗓子,不去戳破他的老脸:“那我们可以在庐江郡再呆些日子了?”

张机点点头:“事情了当以后,再离开庐江吧。”

也算歪打正着,给了他一定的时间思索将来,李隐舟正打算长舒一口气,却又听见笃笃有力的敲门声。

……迟早卸了这门,一响准没好事。

李隐舟默默腹诽,和张机交换一个眼神,迈着小碎步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偏巧撞上一双淡静的眼瞳。

“少主有什么事情吗?”他目光在有限的门缝内左右探索一番,却没见他带着仆人,松懈一口气,但也觉得奇怪,慢慢打开门。

孙氏兄妹已经离开,陆逊这会不在小四姓小侯学里念书,跑来药铺干什么?

难不成张机诈尸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可就算如此,陆逊也不可能孤身前来,毕竟从来就没打算、也瞒不过他。

陆逊掩上房门,目光从张机红润的脸色上一错而过,忽然笑道:“先生既已转好,可否替逊为一位故人诊病?”

张机

以袖掩唇,咳嗽片刻:“少主若是和孙家是同样的病人,那便不必了。”

他是打定心思要走的,不跟孙家去江都,也不可能留在庐江郡守着陆家,推迟个两三月,等风平浪静,再偷摸溜走,也不是不行。

“先生误解了。”陆逊笑得纯良,“逊的故人并不在庐江郡,之前听闻先生病重,所以很是惋惜,没有机会请您替他诊治,如今先生魂兮归来,逊不得不拜托您老人家了。”

张机磋磨牙齿,瞥眼和李隐舟悄悄对视,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那么一星半点威胁的意思?

不对,若是孙伯符那个蛮子,肯定是你若不从我就把你揭发的意思,陆逊为人亲和,决计不是犬狼之辈。

李隐舟见张机似乎卸下防备,哑然片刻,可见陆少主平日功夫下的足,连张机这种人精都以为他是乖巧的绵羊。

如果不是见识过他举剑的姿势,大概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人也会咬人。

还特会咬关窍之处,一口见血。

他抢先于张机开口,先打探口风:“先生有重病人要守着,少主的故人在何处?”

陆逊偏脸看着他,轻声道:“我本来以为先生不愿久留庐江,这样也算一举两得,既可以送先生出城,也能替逊看望那位故人。不想先生要务缠身,从祖父若知道先生病愈,又如此仁善爱民,一定不舍得再放走先生了。”

张机微张着嘴,似乎隐约瞧见对方温良面孔下露出的一丝尖牙,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少主是在威胁老夫?”

陆逊否认:“只是和先生谈谈罢了。”

小兔崽子还想装。

张机反往桌上一靠,索性无赖:“病又犯了。”

陆逊眼也不眨:“那先生就最好在家休养,不要出门日晒雨淋。”

张机气得几乎吹起眉毛:“你怎么也学会了孙伯符那套?你还想要挟我?”

陆逊声音缓如春风:“孙兄长待我如亲弟,逊耳濡目染罢了,只是关心先生。”

张机扣着桌面,把朽木捏得作响。李隐舟赶紧调停:“少主究竟希望师傅去什么地方,看什么人?”

陆逊收敛笑意,眼神似是无奈:“孙兄长在曲阿葬父,听闻他悲痛欲绝,身子不爽,所以逊想托先生走这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本来说好双更,因为下午临时开了个组会,也实在熬不动夜了,所以只有一更了,鞠躬道歉。

周官人就是之前那个,寒食节回头的老哥啊

30、第 30 章

孙坚战败身亡的消息尚未广播, 但三人皆心知肚明,陆逊说话一向含蓄内敛,今天却如此挑明, 如透冰见日,泄露的信息量显然不止这么一点点。

曲阿地处吴郡,与孙氏迁往的江都郡所去不远,素以安宁避战闻名, 却无庐江郡这样严格的管制, 因此可算得上独避风雨的一块宝地,天下人人趋之。

父亲败亡,孙氏岌岌可危,这个时候,孙策不会病,也不能病。

陆逊必有消息要带给孙策。

且这个消息,不仅要避开袁术的眼线, 还得逃离他的从祖父陆康的掌控, 因此他并不交托给陆家的人,反而一身孑然、浪荡不羁的张机,是最合理也最安全的选择。

李隐舟反复揣摩陆逊的言辞,已经猜出一半的意思。

他在和自己的从祖父作对。

陆氏少主显然不愿意为人傀儡, 他想走自己的道路, 领着陆家、领着江东的世族, 在艰难的选择中开拓出从未有前人敢踏足的未来。

哪怕为世族所不容。

满目温顺, 一身反骨。

李隐舟知他心思,眼睫微垂,眸光闪动:“据我所知,曲阿属于吴郡, 巧的是,先生照料的病人也来自吴郡。”

陆逊陡然转眸,瞳孔微微放大。

他继续道:“太守公不喜伯符,想必不愿师傅出城相救,何况师傅他昨日大病,今天就痊愈,少主也许知道内情,但太守公未必肯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

陆逊今日步步相逼,丝毫不做遮掩,说明势在必得,但更表示他别无他法。

庐江的太守始终是陆康,陆家的家主仍然是他的从祖父,像废禁火令那样不与陆家利益相冲突的事件,陆康可以纵着他反叛一回,但真遇上决策世族命运的选择,就算是陆家的少主,也不能与之抗衡。

张机的病情转折如此快,小狐狸知道原因,老狐狸就更瞒不过去,若是张机偷偷离开庐江郡,指不定还不到渡口就被陆康拦回来了。

李隐舟歪着头笑:“大门不通走小路,小路不通,不是还有狗洞嘛。”

陆逊凝视的目光如水上浮冰,微微的冷意中带着动摇。

张机不解前情,也无心琢磨天下局面,因此并未通达,反

而被两个半大的孩子绕糊涂了:“阿隐说的对,就算老夫愿意去,这个节骨眼上太守公也不会轻易放我出城,少主请回吧。”

陆逊略过他的话,凝目望着李隐舟:“从庐江到吴郡不算远,也有上百里,陆路曲折,水路漂泊,到了曲阿更有袁术公的人马守卫灵堂,你不怕回不来吗?”

不怕是不可能的,人皆有畏死之心,李隐舟当然也不想死在刀枪下。

但更不愿张机被卷入这样的斗争中。

这飘零乱世中,是张机将他带回安稳宁和的庐江城,给了他一米一饭的温饱,还教会他行医做人的德行。这所寒碜的药铺是他的第一个家。

张机于他,是师傅,亦如朋友,更是长辈。

既然一定要有人赴此凶险,倒不如让他这个徒弟走这一趟,好歹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药童,比张机默默无闻,也更不易被察觉异样。

他心中有决断,笑容化去,凝为一个坚定的眼神:“只要少主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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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的渡口船来船往,带来南北交杂的口音。北方的壮汉立于码头,用粗哑的声音吆喝着声音,江东的小娘跟着大人走走停停,亦不怕羞,露出亮晶晶的眼瞳,目光比水光更纯净。

船这个交通工具在汉朝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四层的战舰,在水脉充沛的南方更是广泛应用于军事之中。民间的船只虽然远没有军用的气派恢弘,但小船载着旅人,也加速着各地区之间的文化交流。

李隐舟独自一人站在码头,瘦弱的身躯显得格外孑决,像熙攘人群中与父母走散的孩子,引来不少关切的目光。

亦有好心的旅人查问:“孩子,你是谁,你怎么不和家人在一起?”

李隐舟抱着药箱,背脊挺得笔直:“我是替我家师傅给人送药的,您别担心,我自个认识路!”

见他乖巧又独立,围观群众迷惑的眼神转为羡慕,都说庐江城出的几位少主人早慧,连寻常人家的孩子也如此懂事,可见是个人杰地灵之处。

李隐舟跟着人群一块坐上民用的船只,这些狭小的木船只能承担短距离的旅行,负责交通江东各大郡县。船夫带着有律的侬音摇着桨,调

笑间已越过数重青山。

伶仃的小船如落叶漂浮于江面,在小小的抽气声中上下摆动,慌张的大多是内陆深处的外乡人,江东的百姓生于水畔,见惯江河,反而会捞起江水,和同船的伙伴开个小小的玩笑。

李隐舟独自躲在船角,在摇晃的船身中默默回想昨日。

等陆逊离开以后,张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中另有一番内情。

被用烧火棍威胁着屁股再三盘问之后,李隐舟不得不把实情和他剖明。

“师傅,孙氏家主身亡,孙氏少主人尚且为袁术公制辖,这时候不可能病倒。陆少主一定是想找人帮他递信,所以才来找您,因为您是大夫,又非陆氏的人,很容易逃开袁术公的眼线。”

张机方回过味来:“所以你才要替我去?可陆家小子也没给你什么信件啊?”

的确,陆逊并没有给他任何通信,甚至连他们常用的姜子牙《六韬》暗语都没有一个。

而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只要你这一口人过去,孙兄长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一口人。

李隐舟不由笑,的确,这个时代虽有造纸术,但是成品尚且粗糙,更不防水,而竹简硕大笨重,都不便携带,更容易被搜身时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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