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双目通红,一脸心疼地看着楚沉,拿出手帕替他拭去了嘴角的血迹,低声道:“沉儿,母妃没用,可母妃不忍看你如此受苦……”她说着便已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开始抽泣起来。
“母妃……”楚沉开口道:“儿臣挨一顿打不要紧的,待日后见了父皇,说不定他见儿臣伤的重,心下一软便允了儿臣自己做主婚事……”
楚沉这话自然是说给贵妃听的,方才他已经大致将今日的事情想了个清楚。贵妃看着莽撞跋扈,但并非没有心机,所以她今日对楚沉动手也好,给容妃施压也好,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楚沉能亲口应下这门亲事。
一旦楚沉松了口,在场有容妃和宁妃还有五皇子作证,此事便算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楚沉想通了这一层,打定了主意宁愿吃些苦头,也不能答应……
让他和杨钦成婚,门儿都没有!
“六殿下到底是陛下的儿子,若真伤得重了,娘娘在陛下面前也不好交代。”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妃开口道。
贵妃冷笑一声道:“宁妃说的是,本宫倒是欠考虑了。来人,六殿下身娇肉贵,别打花了他的脸,来日陛下看到该心疼了。不如换成廷仗吧,打在暗处,也好给六殿下留些颜面。”
她话音一落,便有内侍去拿了刑具,将楚沉按在木凳上,挥开木仗做好了准备。
楚沉一看这架势,只能病急乱投医,开口朝五皇子道:“五哥,救我!”
五皇子一早看楚沉挨打的时候,就在旁边瑟瑟发抖,但忌惮贵妃的怒气不敢吱声。如今听到楚沉朝他求救,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母妃,六弟他……”
“啪!”贵妃抬手甩了五皇子一个耳光道:“没用的废物,忘了你四哥是怎么被圈禁的吗?到了今日竟然还敢替他求情,到底谁才是你血脉相连的兄弟?”
贵妃大概是真的气急了,甚至顾不得宁妃和容妃还在旁,当场就教训了起了儿子。五皇子被她一巴掌打蒙了,红着眼睛立在旁边再也不敢说话。
贵妃抬手一挥,内侍手里的木仗毫不犹豫的落下,重重打在了楚沉身上。楚沉疼得直冒冷汗,索性扯开嗓子大叫道,“救命啊!贵妃娘娘要杖杀皇子!”
“把他的嘴给本宫堵上!”贵妃怒道。她话音一落,内侍当即照做,楚沉被堵上了嘴按在木凳上,整个人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打!”贵妃冷声道。
“慢着!”她话音一落,殿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众人齐齐朝殿外看去,便见太子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其中一人不等太子吩咐,径直上前将楚沉抱在怀里,取出了他嘴里堵着的布巾,又利索地将楚沉的胳膊接上。楚沉先前一直憋着一口气,全靠这口气咬牙撑着才没崩溃。但他看清来人之后,不知怎么的,眼睛一酸,顿时便委屈得不行,脑袋往对方肩膀一趴,带着哭腔低声道:“疼……”
“没事了。”木头将楚沉抱在怀里,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加克制的戾气。
贵妃被他眼中的凌厉吓得不由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开口道:“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带着侍卫闯入呈祥宫,成何体统?”
“贵妃娘娘恕罪。”太子朝贵妃拱了拱手道:“孤是看着宁妃和五弟、六弟都在场,想着大约今日不需要避嫌,这才擅自进来请个安。没想到恰逢六弟身子不适,孤这便带他去太医院,不打扰贵妃娘娘了。”
太子话音一落,木头直接抱起楚沉便走,连看都没看贵妃一眼。
容妃见状告了个罪,忙跟了上去,宁妃自然不便久留,也告退了……
整个大殿只剩贵妃和五皇子,还有一屋子的宫女和内侍。
贵妃气得面色铁青,却毫无办法……
今日她好不容易盼到皇帝和皇后都不在宫中,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太子来!
楚沉这臭小子从前看着闷声不吭的,没想到竟然短短的时日内,便和太子有了如此深厚的情谊?原以为楚沉只是太子用来办事的一颗棋子,万万没想到太子会为了他公然和自己翻脸!
明月居内。
太子为了避嫌带人候在了殿外,只有木头和容妃守在楚沉身边。
太医帮楚沉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所幸楚沉伤的并不重,只是吃了些皮肉之苦,将养些时日便可恢复。
“太子怎么会突然来了?”楚沉问木头。
“容妃娘娘一早便派了人去太子府。”木头开口道。
此前去太子府传话的那内侍闻言看了一眼容妃,欲言又止,容妃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而是低声吩咐了宫人几句,宫人闻言便去了内殿,没一会儿取了一套衣裳出来,正是此前容妃缝制的那一套。
“沉儿,上回你让我改的衣裳,如今改好了。”容妃接过那衣裳直接递给木头,开口道:“若是回头穿着不合身,我再帮你改便是。”
木头拿着那衣裳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衣裳是给自己的。
容妃朝木头笑了笑道:“沉儿说这颜色趁你,今日一见果然他所言非虚。”
木头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楚沉,楚沉有些难为情的道:“看我做什么?还不谢谢母妃。”
“多谢容妃娘娘。”木头郑重地朝容妃行了个礼。
容妃朝木头点了点头,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楚沉红肿的脸,开口道:“太子殿下还在外头等着你,你们快些出宫吧,免得节外生枝。今日贵妃未能如愿,来日必定还会有旁的安排,你定要想办法保全自己。”
“娘娘放心,殿下定会安然无恙。”木头朝容妃道。
容妃闻言点了点头,这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楚沉。
待殿内只剩下她和那个传话的内侍,容妃便开口问道:“你今日去太子府,可顺利?”
“回娘娘,太子并非奴才请来的。”那内侍开口道。
容妃闻言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
她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担心……
木头一路抱着楚沉出了宫,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太子才和他们分开。
“其实我自己能走,你非要抱着我。”楚沉这会儿缓过来劲儿了。
木头抱着他上了马车,将他揽在怀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倒是将楚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这帅气的脸庞是不是被揍花了?”楚沉伸手要去摸脸,木头一把攥住他手腕,开口道:“刚涂了药,别摸。”
楚沉挨了打,心里又懊恼又委屈,当着容妃的面不好发泄,原本想着在木头面前求求安慰,可木头看起来十分淡定,既没有安慰他,也没有流露出心疼,这让楚沉有些失落。
“贵妃宫里那内侍手劲儿真大,抽了我四个耳刮子,牙齿都给我打松了。”楚沉嘟囔道:“还有那打板子的也是……力气大的要命,若是你再晚来几步,估计我屁/股都要开花了。”
木头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冷意,开口问道:“打板子的人,打了几下?”
“五下,我都数着呢。”楚沉开口道。
四个耳光,五下廷仗……
木头默默地记在了心里,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楚沉卖了半天的惨,木头一句软话都没说,搞的他十分挫败,脑袋一耷拉又嘟囔道:“疼……”
“脸上刚上了药,是不是那里疼?”木头说罢就要去掀楚沉的衣服,一边掀一边道:“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第二十二章
楚沉卖惨归卖惨,人家真要看他伤处的时候,他反倒又不好意思了,捂着衣服说什么也不让木头扒。木头顾忌着他的伤,也没坚持。
一路上楚沉都老老实实没再吱声,没想到回府之后,木头抱着人大步进了屋,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扒/了。楚沉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被老老实实地按在了榻/上。
“疼吗?”木头取了药膏,一边帮楚沉抹/在伤处,一边问道。
楚沉将脑袋埋在被子里,闷声道:“疼……”
木头手上力道放得很轻,眼底却带着几分冷意。从楚沉身上这伤的力道来看,行刑的人是下了狠手的。一般情况下皇子受刑,哪怕是皇帝亲自下令,内侍多半也都会手下留情,不敢真将人往狠处打,除非行刑的人得了主子的吩咐。
楚沉挨了五下,尚未伤及筋骨,但木头上手一摸便知,若是太子再晚来一会儿,这廷仗打到三四十下,以楚沉这副不经磋磨的身子骨,不说落下个残疾,估计也得丢半条命。
贵妃这是打算废了楚沉……
“父皇将我的婚事交给了贵妃来操办,此事皇后应该是知道的,三哥按理说也该听到风声了,但是他竟没有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先前还在想,三哥这是把我当成了弃子了……”楚沉开口道:“没想到他竟然肯来救我。”
楚沉猜得没错,太子确实已经将他当成了弃子。毕竟和皇帝的忌惮比起来,楚沉的安危和婚事对太子而言实在是无足轻重。今日若非木头的缘故,太子不可能为了楚沉和贵妃叫板。
但这话木头不打算告诉楚沉,因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朝楚沉坦白身份。
木头心有旁骛,手上的力道略重了些。
“嘶……轻点!”楚沉开口道:“别揉了,快给我盖上吧,怪难为情的。”
“又不是没揉过,有什么难为情的。”木头一边放轻了力道,一边道。
楚沉闻言耳朵尖一红,索性不吱声了。
木头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那身衣裳是怎么回事?”
“那是母妃做的,一共两套,给我成亲准备的。”楚沉开口道:“我一琢磨还不知道这亲是跟谁成呢,不想便宜了他,还不如给你。”
木头闻言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
“喜欢吗?”楚沉扭头问道。
木头避开了楚沉的目光,只“嗯”了一声。
楚沉:……
这块木头嘴里,是不能指望说句什么好听的!
经过木头的安抚,楚沉本以为自己已经缓过了心神。
没想到夜里,他还是做了噩梦,吓得半夜从梦中惊醒。
木头也不知是没睡还是醒了,伸手抚在楚沉背上,温声道:“做梦了?”
“还好只是做梦。”楚沉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惊魂未定地开口道:“我梦到我和杨钦成了亲,结果没想到他是个大变/态,整日折磨我,变着花样的欺负我……我……”
楚沉说着不由打了个寒噤,木头伸手将他揽在怀里,安抚道:“那只是个梦,都不是真的,别想了。”
“改天我必须去求父皇,说什么也不能让我和杨钦成亲。”楚沉开口道。
“嗯。”木头拍了拍他的背道:“你不会和他成亲的。”
楚沉窝在木头怀里,没一会儿又有了些困意。
木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带你走,好不好?”
“好哇。”楚沉轻笑一声开口道:“反正你武功高强,也没人打得过你。你带我私奔,咱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自谋生路,这狗屁王爷我也不稀罕当。”
楚沉当然只将木头这话当成了玩笑,毕竟木头当初被送到他府里做男宠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逃跑,可见被皇帝拿捏住的把柄应该不小。所以楚沉觉得,木头若是能跑早就跑了,今日这话不过是为了哄他高兴才说的。
但木头难得说好听的,偶尔说一句即便不是真心话,楚沉也挺乐意听。
第二日楚沉睡到晌午才醒,醒来的时候木头正给他抹药呢。
楚沉老老实实等着木头把药抹完,又在榻上趴了一会儿,等药风干,这才起身穿衣服。
“你这药抹了也是白搭,一会儿我得沐浴换衣服。”楚沉开口道:“今日是皇后生辰,宫里要摆寿宴,我过午要进宫。”
“等你沐浴完,我再帮你抹一次便是。”木头道。
楚沉被他伺候得习惯了,倒不似先前那般别扭,开口问道:“我脸还肿吗?”
“看不大出来了,太医给的这药膏很管用。”木头道。
楚沉心道确实管用,反正过了一夜的功夫,感觉脸和屁/股都不怎么疼了。
也不知是药膏管用,还是木头的按摩手法厉害……
过午之后,楚沉便沐浴更衣,带着重阳和木头进了宫。
他平日里进宫是可以带近身护卫的,只不过之前碍于木头的男宠身份,所以进宫很少带木头。但出了昨天的事情之后,木头坚持要跟着,楚沉便让他换了一身侍卫服,和重阳一起跟着自己。
今日寿宴很是热闹,许多王公勋贵都进宫来给皇后祝寿。
楚沉照例坐在五皇子旁边,而他对面席位上坐着的,竟然是杨钦。
“这孙子怎么也来了?”楚沉小声道。
五皇子闻言一怔,一脸尴尬的道:“六弟身子无碍吧?”
昨日五皇子目睹了楚沉被打的整个过程,求情没求成,自己还被打了一巴掌。但无论如何,今日见到楚沉,他都不免有些尴尬,看上去十分紧张,面色也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愧疚。
“无碍,多亏了贵妃娘娘手下留情。”楚沉半真半假的道。
五皇子垂着脑袋道:“六弟受苦了……”
楚沉:……
贵妃怎么就生了五皇子这么个儿子呢?
“五哥放宽心,我好的很,没事。”楚沉开口道。
昨日他被打的事情,宫里应该也传遍了,但纵观整个宫宴,除了容妃一脸关切、五皇子一脸愧疚之外,其他人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而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他的好父皇,全程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