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事情,是我的不是。”木头开口道。
“你不必朝我解释,也不必道歉。”楚沉道:“如果你念着这些日子我供你吃喝,从未怠慢过,今日你便带着你那相好的离开王府,本王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本王。”
“他并非……”木头上前一步。
“不要过来!”楚沉将手里的匕/首一扬,开口道:“我知道你们都会功夫,我不是你们的对手。可做人总得讲良心吧,本王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也请你高抬贵手,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楚沉大概是真的动了怒,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像个炸了毛的小刺猬。
他这份怒气也说不上来是愤怒更多,还是失望更多,又或者夹杂着他自己也没搞清楚的情绪。
“今日姚公公来找过你,所以你才会安排我去浴房?”木头开口道。
“是。”楚沉道:“他说我若是对你不满意,便会将你送给五哥。”
为此楚沉还有过一丝担心,想着木头若是去了五皇子的府上,定然要受不少苦。如今想来,楚沉觉得自己当真可笑,竟然还有那个闲心去关心对方……
“我不会离开,会留在王府继续做你的男宠。”木头道。
“为什么?”楚沉皱了皱眉,冷声问道:“总不会是因为你喜欢上本王了吧?”
木头挑了挑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楚沉不用等他回答,也知道答案必然不是自己说的这个……
到了现在,楚沉已经清醒了,他知道木头身手不错,而且大有来头。这样的人会蛰伏在他身边做一个男宠,要么就是有所图,要么就是和他一样,有什么把柄或者弱点,捏在皇帝的手里。
“为了让陛下高兴。”木头开口道。
楚沉一怔,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木头非要留在王府,楚沉也不敢硬撵他走。一来他不是木头的对手,也不想和对方交恶,二来若是木头真走了,该如何朝皇帝交待也是一个难题。
既然如此,在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倒不如让他先留下。
反正王府里也不缺这一口饭。
第二日一早,楚沉特意早早起来收拾了一番,叫了重阳就打算出门。
他约太子约的是晚上,但他生怕木头又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所以想出去躲一躲。
没想到一上马车,便见木头正衣冠楚楚地坐在里头等着他呢。
“你怎么在这儿?”楚沉一脸戒备的问道。
“今日二月二,国子监在长宁湖畔办了诗会,兵部还安排了士兵赛龙舟。这么热闹的场合,殿下若是出现却连个解闷儿的人都不带,难道不奇怪吗?”木头道。
楚沉一怔,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为殿下分忧,是我分内的事情,自然要考虑的周全一些。”木头淡淡一笑,开口道。
木头长得本就出色,今日穿了一袭广袖的长袍,腰间还坠了一块玉佩,整个人愈发气质不凡。他冲楚沉淡淡一笑,楚沉盯着看了片刻,好久才回过神来,暗道若这人真是个傻子,留在身边赏心悦目的多好啊。
可惜了,这么多心眼,还不实诚!
楚沉不想让对方跟着,又不敢硬撵,只能坐在马车里生了一路的闷气。
到了湖畔,楚沉才庆幸,木头幸亏跟着他一起来了。
这湖畔来往的文士才俊不少,但因着诗会是国子监举办的,所以这些学子都穿着国子监统一的文士长袍。而除了他们之外,来凑热闹的富家纨绔们,各个都左拥右抱的,若有那些形单影只的,便会有人拉拉扯扯的往上凑。
“前线还打着仗呢,这诗会和龙舟赛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热热闹闹的。”楚沉沿着长宁湖畔一边走一边没好气的道:“这些纨绔们也就罢了,怎么这些学子难道也没有点家国忧思吗?”
木头开口道:“战事吃紧,百姓心中忐忑,越是这个时候反倒越不能显露出颓丧。大楚北疆的战事无论胜败,最先受到波及的都不会是京城的人,可京城的人心若是动荡了,却会直接左右到前线的军心。”
楚沉瞥了木头一眼,开口道:“人心稳了尧国和沧绥的军队就能原地爆炸吗?”
木头见他张开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便没再还口,只安静地跟在他身边。
“让一下,让一下。”几个纨绔匆匆从两人身边跑过,挤得楚沉险些站不稳。
木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护在身侧,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长廊之中。
楚沉甩开他的手,径直跟着人群走到长廊边,便见上头贴满了诗稿。那些诗倒是贴合实事,除了讽刺沧绥和尧国,就是在歌颂大楚必胜,有的写得还挺有文采的。
不过楚沉很快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首讽刺皇室子弟的诗,大意是说皇家子弟不知国仇家恨之类的……楚沉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看了那首诗便忍不住出言讽刺道:“写几首诗就是知道国仇家恨了,赶明让太子带着兄弟们都来抄诗得了。”
“阁下此言是觉得在下冤枉了人吗?”写诗的学子站出来开口道:“在下听闻上元节宫宴,尧国质子公然挑衅天威,竟有皇子替质子求情,免了质子的大不敬之罪。眼下战事吃紧,大楚上下本应一心,堂堂一国皇子竟毫无同仇敌忾之意,在下自然不忿,写这首诗有什么错吗?”
“替尧国质子求情的是六殿下吧?”一个学子附和道:“六殿下素来在政事上毫无建树,想来只是个长在深宫里的花瓶,哪里会懂得国仇家恨。”
楚沉闻言朗声道:“两国交战,拼的是真刀真枪,拿一个可怜巴巴的质子出气,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六殿下替他求情,正是彰显了我大楚的气度。”
“六殿下宅心仁厚,将来尧楚两国交好,说不定全凭六殿下当日的恩义。”木头附和道。
楚沉闻言瞪了木头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大楚军威赫赫,何须与蛮夷之国交好?尧国算什么东西!”
他这话倒是说到了众学子的心坎里,众人纷纷开口附和。
木头挑了挑眉,表情非常复杂……
有人道:“我听闻六殿下还让司乐坊的人拿唢呐在质子身边吹了七天七夜,估计他也聋的差不多了。六殿下这招不仅没有损了我朝天威,还将那质子折磨的不得安生,倒也是妙得很。”
楚沉闻言面色略显出了几分得意之色,心情终于好转了些。
他身旁的木头则下意识捏了捏耳朵,一脸的生无可恋……
第十章
诗会那边的热闹瞧完了。
不过长宁湖上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一声锣响,几艘龙舟在湖面上一字排开,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楚沉站在湖边,被来往的人挤得东倒西歪,木头极力想护住他,无奈人实在是太多了,便四处看了看,随后拉着楚沉上了一艘画舫。
这长宁湖上画舫众多,但作用却并不相同,有喝茶饮酒之用,有寻欢作乐之用,还有文人吟诗作对之用,总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再加上大楚文人士子也多风流之辈,反倒给画舫增添了不少雅趣。
“客官,您两位来得太晚了,这挨着湖边能看到龙舟的雅座儿,都让人占上了。”画舫里的伙计一脸歉意的朝木头道。
木头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开口道:“不用雅座,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好嘞,您二位跟我来。”伙计说着将两人带到了画舫下层的甲板上,那处人也不少,但比湖边松散些,好歹还有个坐的地方。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啊。”楚沉看向木头问道。
“殿下从前在京城素有纨绔之名,依着道理该比我更熟悉才是。”木头开口道。
楚沉闻言一怔,不由有些心虚。他因为有着原主的记忆,再加上穿到这里来之后一直都很小心,所以并没有引起过怀疑。但木头的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好像话里有话。
“本王来去都有人伺候,这些琐碎的事情哪里会熟悉。”楚沉开口道。
“无妨,往后殿下来去我都会伺候好,不会叫殿下受累。”木头开口道。
木头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坦然,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楚沉抬眼看向他,总觉得对方不像是自己的男宠,反倒自己像是对方的男宠。
楚沉:……
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客观,您要下注吗?”伙计端着一个木盘过来,上头摆着木签,木签上写了几艘龙舟的次序。楚沉看了一眼湖面,几艘龙舟已经摆好了架势,眼看就要开始了。
“我押最少的这个。”楚沉取了一锭银子出来,放在了第三支木签旁边,开口道:“若是赢了,我不要银子,将你们最好的那个雅间给爷腾出来。”伙计闻言略有些犹豫,但一看楚沉押的这锭银子,若是包个雅间能连续包一个月了,忙点了点头。
木头看着楚沉微微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片刻后铜锣再次响起,几艘龙舟破水而出。
楚沉淡定地看着战况,心情毫无波动。他押了那银子不过是难得有机会摆摆纨绔的谱,倒不是真对押注这种事情感兴趣,再说了雅间里有人,真中了也不能把人赶走啊,不合适。但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那艘最不被看好的三号龙舟,一舟当先,竟爆冷得了第一。
“你看,老天爷也觉得外头冷,心疼本王在这里吹风受冻。”楚沉揣着手起身朝木头道:“跟着本王,不会叫你吃苦受冷的。”言外之意,你是本王的男宠,合该本王宠着你才是。
他话音刚落,便见木头目光一凛,看向了他身后。
楚沉不及回头,便闻背后传来了一个纨绔的声音,“这是哪位爷带着小相公来显摆呢?本公子花了银子包的雅座,竟然也有人敢打主意?”
“公子莫要动气,有话好好说。”画舫的伙计忙跟在后头赔笑道。
“滚一边去!”对方一抬手将那伙计掀翻在地,惹得甲板上的众人纷纷避让。
楚沉回过头去看向对方,不由一怔,认出此人是京城有名的富家子弟,名叫杨钦。这杨钦是贵妃的亲侄子,说起来还是五皇子的表弟。原主从前和杨钦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但此人素来好色,与原主玩儿不到一处,所以俩人关系并不亲近。
“原来是六殿下呀,我从背后一看还以为是谁带来的小相公呢。”杨钦笑道。
楚沉皱了皱眉,心道为啥觉得我是小相公,真正的小相公明明在旁边戳着呢!楚沉念及此瞥了一眼木头,却见木头立在自己身边,目光一直冷冷地看着杨钦。
“本王不过是一时兴起随便下了个注,没想到竟然中了。”楚沉笑了笑开口道:“既然是杨兄包的雅间,本王就不打扰了。”楚沉说罢看了一眼木头,打算带着对方离开这是非之地。
没想到杨钦却伸手一拦,开口道:“六殿下来都来了,喝几杯再走嘛。”他说罢目光落在木头身上,带着几分猥琐的笑意问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六殿下新得的面首?”
“与你何干?”楚沉问道。
“都是自己兄弟,换着玩儿玩儿。”杨钦搂过自己身边的小倌儿就往楚沉怀里送。
“放肆!”楚沉抬手一巴掌甩在杨钦脸上,怒道:“本王的人你也敢惦记,我看你是瞎了狗眼!”楚沉本意并不想惹眼前这纨绔,但对方这架势铁了心要找不痛快,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贵妃和五皇子那边,他都翻过脸了,没理由忌讳这一个小小的杨钦!
再说楚沉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呢……谁撞上谁倒霉!
他这么一动手,不止是杨钦,就连身后的木头都吓了一跳,没想到楚沉会为他说话。
不过木头转念一想,那日在宫宴上,他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都敢替惹了众怒的自己求情,到头来还在京城学子们心里,落了个不懂国仇家恨的“坏”名声。
今日他这番举动,又有何稀奇?
明明手无寸铁,却总想迎战群狼,倒是……勇气可嘉!
“你……你敢打我?”杨钦显然横行惯了,没受过这等委屈,捂着脸指着楚沉道:“你别以为你是皇子我就怕了你,贵妃娘娘可是我亲姑母!”
“打你怎么了?”楚沉将衣袖一挽,开口道:“你爹来了本王也照打不误。”
“臭小子!岂有此理!”杨钦捂着脸朝手下的人一挥,开口道:“给我把他……把他的面首给我拿了,今日本公子就不信这个邪了,非要动你的人不可。”
楚沉:……
这个表弟看来比五皇子稍微精明那么一点。
虽然气急了,却也知道不能轻易动手打皇子,所以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想明着抢人!
楚沉拎了一把木椅在手里,将木头护在身后,厉声道:“本王倒要看看谁敢?”
谁敢?
仗着杨钦撑腰,他手底下那些人就没有不敢的,闻言朝着楚沉一拥而上。
楚沉眼睛一闭,挥着椅子就朝冲过来的第一个人砸了上去,椅子还没落到肉上呢,他便觉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抱了起来。随后楚沉便闻哐哐几声钝响,几个手下已经被踢翻在地。
“打架这种事情,殿下还是不要亲自动手比较好。”木头低声在他耳边道:“免得失了身份。”
楚沉耳朵不由一热,偷偷看了木头一眼,他料到木头应该挺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本王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楚沉大言不惭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