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古代架空]——BY:非天夜翔

作者:非天夜翔  录入:03-16

  耿曙转头看,姜恒凑到他肩上,说:“与他们结盟是对的。”
  耿曙回头,险些亲在姜恒唇上,稍稍错开点,说:“中原每一国,都比雍富庶。雍地太贫瘠了。”
  姜恒答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富庶要看是藏富于民,还是国富民穷,若国富民穷,就不是好事。”
  这点耿曙是认同的,生活环境太好了,人就容易生出倦怠之心,都道郢王室穷奢极欲,安于为一方霸主,这么看来半点不假。若汁琮有这么一座城,以城中三年给养,早已穷兵黩武,一扫天下。
  姜恒朝卫队长说:“现在去哪儿?”
  “王宫,”卫队长说,“项将军的吩咐,到了先去见王陛下。”
  耿曙低头看自己这一身,朝卫队长示意,你让我们这样去?
  卫队长“呃”了一声,说:“我们也没有办法。”
  耿曙:“你们王陛下不在乎,我当然无所谓。”
  姜恒猜测这伙郢人想必要折辱他们,把他们当乡巴佬取乐,却也无妨,笑道:“那就走罢。本该先拜见郢王。”
  耿曙纵马,载着姜恒,跟随卫队在城中绕来绕去,饶是他擅辨地形,也被绕昏了头,江州简直跟迷宫一般,坊里有街,街旁有巷,巷与巷之间又有水道,这要是什么时候带姜恒逃难,跑出城去都是个大问题。
  姜恒却在细心观察城中景象,见城中虽人声鼎沸,卫队穿行时却丝毫不在乎百姓,纵马踢的踢,赶的赶,看见背着竹篓拦路的人,还扬起鞭子抽。大多百姓身材佝偻,一副愁眉苦脸模样,显然被压榨得甚狠,
  曾经在海阁修习时,姜恒便读到过,郢国乃是鱼米之乡,田地是五国中最肥沃的,但课税也最重。万顷良田俱归王族、士族公卿拥有,收上来的粮食在仓库中放得生虫烂掉,也不愿降税。
  “到了。”卫队长在两座巨大红木门前停下,侧旁开一小门,让他们进去。
  耿曙看了眼姜恒,明显地表达出了不满,说:“我想将这座门斩下来。”
  “别。”姜恒知道耿曙是说给他们听的,雍国来使,不走正门,旁边开一小门,足见郢王轻蔑。
  “走罢。”姜恒说。
  经过王宫正门,又是一段白玉镶金的宫外校场路,郢国王宫四正八圆,到处都是琴声,犹如进了仙境,侍女成群,侍卫百里挑一,高大英俊。
  “这可比你爹的王宫气派多了。”姜恒说。
  耿曙说:“放把火烧起来,能烧上足足一个月吧。”
  姜恒哈哈笑,卫队长只当听不见,将他们引到偏殿前,耿曙牵起姜恒的手,迈了进去。只见殿内金碧辉煌,大白天点满了灯,鎏金王榻,磐龙珠,内里一排红木案,两边坐满了大臣,舞姬翩翩起舞,丝竹齐奏。郢王带着一众官员,正在饮酒作乐。
  “回王陛下!”卫队长说,“雍国质子带到!”
  殿内奏乐声一停,舞女全部退去,姜恒定了定神,只见王榻上倚坐一人,与汁琮差不多年纪,却更高壮些,穿一身绛紫色的天子袍,颔下微须,披散头发,搂着一名姬妾,朝他俩望来,稍张着嘴。
  “哎哟喂——怎么这个模样?!”
  那人正是郢王熊耒,看见姜恒与耿曙时,登时瞪大了双眼。
  “王陛下安好。”姜恒行了地方官见封王的礼节,耿曙则只是稍一抱拳。
  大臣们开始窃笑,议论纷纷。
  “你你你……”熊耒掩鼻,说,“怎么搞的?”
  “我们在长江上受袭,”姜恒正色道,“事出仓促,让王陛下见笑了。”
  “怎么回事?!”熊耒说,“你们谁是姜恒?是你吗?”
  姜恒示意我是姜恒,熊耒便朝他招手,姜恒走近几步,熊耒马上色变,示意他不用靠太近,仿佛姜恒身上的泥会扑到他脸上来。
  “回禀王陛下,”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解释道,“他们在江路骤遇刺客,被凿穿了座船,末将稍早得到消息后,正在加派人手,查清真相。”
  “项将军,”熊耒说,“你这可是保护不周了,他是来做客的,怎么能让他们被刺客追杀?”
  姜恒心道这应当就是御林军队长了,便朝他点头示意。
  廷内静了片刻,坐在左手最上、只与郢王挨了一个位置的年轻人说:“父王,他们奔波劳碌,路上一定也累了,不如让客人下去,换身衣服,稍后再谈。”
  “嗯,”熊耒说道,“王儿说得对,项余,你把人带下去。”
  姜恒心道这应当就是太子了,感激地朝他点头。
  那御林军统帅起身,来到姜恒身前,认真打量他,项余的身高介乎姜恒与耿曙之间,不过二十来岁,倒是十分年轻英俊,面庞上带着郢人的特质,颧骨高鼻梁挺,眉毛粗犷,肩宽手长,手掌上戴着一副贴肉的黑色手套,表情却十分温和,眼里有股温柔之意。
  “请跟我来,”项余说,“姜大人。这位小哥,怎么称呼您?”
  “我叫聂海。”耿曙没有亮明王子身份,毕竟雍国的照会上,也并未强调是他来护送。
  姜恒与耿曙离开偏殿,乐声又奏了起来,舞姬簇拥到场内,依旧起舞。
  “郢国欢迎你们,”项余在前带路,说,“一路上辛苦了。”
  “还行。”姜恒手肘动了下耿曙,示意他也说点什么,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项余打量耿曙,说:“你是姜大人的贴身护卫?来,请进。”
  郢王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倒是不错的,一处雅院,院内种满了湘妃竹,颇有点洛阳的格局,小桥下流水淙淙,三进的房内十分宽敞,睡榻也很大,铺了绣金线的被褥。
  “洗澡的地方在侧房,柴房后头,已经让人去烧水了。本来以为你们会带点随身侍从……”项余说,“便未给您安排侍女,我看要不……”
  “不需要,”姜恒笑道,“有他就够了。”
  项余点头,再看耿曙,说:“这位是雍国派来的人?”
  “他是我花钱路上雇的。”姜恒童心忽起,与项余开了个玩笑。
  耿曙:“……”
  项余说:“再安排点人?”
  姜恒说:“不打紧,有他足矣,我还没给他结钱,东西都沉江里了。”说着又朝耿曙道:“聂兄不介意再等几天罢。”
  “不介意。”耿曙冷淡道。
  项余打量耿曙,姜恒给耿曙想出来的身份,确实很合适,其时吴、越古地常有无所事事的游侠接活挣钱,或护送,或刺杀,腰畔佩一把剑,自视甚高,谁都不放在眼中,见诸侯王族亦不外如是。
  耿曙见惯雍国排场,自己就是王子,这么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神情,看在外人眼里不像寻常人,伪造一个雇佣回来的游侠,便说得过去了。
  项余没有怀疑:“这样罢,有什么缺的,随时找名御林军侍卫说一声,我就不打扰了。”
  项余言下之意,也十分同情劫后余生的二人,便退了出去。
  “你姓项,认识项州吗?”耿曙忽然道。
  项余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姜恒想起来了!方才那熟悉感,确实来自另一个人——曾经的项州。他俩长得有点相似,虽然只见过项州真容一次,但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却确实见过的。
  “那是我族兄,公子州。”项余想了想,说,“您师门何方?与他是旧识?”
  耿曙随口答道:“听说过他。”
  项州年少成名,被郢地、越地不少年轻人仰慕,项余也不怀疑,却道:“在王陛下面前,千万不要提这个名字,切记。”
  “知道了,谢谢。”耿曙答道。
  姜恒想起罗宣说过的话,项州身份曾是郢地的王族。
  “你居然看出来了。”姜恒迈进桶里,泡在热水中,耿曙背对他正脱衣服,说:“我就觉得他脸熟。”
  耿曙也不等姜恒先洗了,脱得赤条条地进来,与他挤在一个桶里,小时候他们也用这种木浴桶,那会儿他俩尚小,如今却都成年了,一时有点狭隘,手脚互相触碰,挤在一起。
  “你转过去。”耿曙说。
  “你转过去,”姜恒笑道,“听话。”
  耿曙便转身,背对姜恒,姜恒把他抱在怀里,为他擦洗脖颈,拉起他的手臂,架在木桶边上。耿曙感觉着耳畔姜恒的气息,背脊贴着姜恒赤裸的胸膛,当真血脉偾张,背对他正好遮掩自己那处,却感觉到,姜恒也……
  “恒儿,”耿曙说,“你……”
  “怎么了?”姜恒说。
  肌肤相触,水质滑腻,姜恒那地方有反应,素来不觉得有什么。耿曙却满脸通红,说:“没什么。别碰!我自己来……”
  姜恒环过耿曙的腰,一手扶着他,耿曙这一下当真是彻底交待了,只觉脑海中“轰”的一声,用尽最后的理智,按着姜恒的手腕,不让他乱碰。
  “我自己来。”耿曙不安道。
  姜恒只得放开手,递给他毛巾让他自己擦洗。
  姜恒却又想起一事,说:“待会儿咱们穿什么?”
  耿曙醒悟过来,说:“对,没衣服穿了,怎么办?”
  姜恒嘴角抽搐,看着两人换下的满是泥泞的衣服,耿曙更是穿着单衣进城的,一身衬裤白衫出门,简直与赤身裸体无异。
  “光着罢,”耿曙随口道,“反正也是郢王先不要脸。”
  姜恒:“……”
  这时,浴房外再次传来项余的声音。
  “太子殿下猜两位没有换洗的衣服,”项余说,“着我送了来。”
  姜恒忙道:“太客气了,您吩咐个人来就行。”
  项余又道:“愚兄也拣出件自己的,还没穿过,兴许短些,若不嫌弃的话,给聂兄弟穿。”
  “放着,”耿曙答道,“谢了。”
  “换好衣服请到王寝殿来,”项余说了地方,道,“王陛下想见你们。”
  “你去吗?”姜恒笑道。
  “报酬呢?”耿曙给姜恒穿好衣服,一本正经道,“给点好处就去。”
  姜恒哈哈笑,捏耿曙的脸,想到郢国几乎没人见过耿曙,雍的照会上通知,王子汁淼也进中原了,却留在嵩县,预备与郢国进行简单的交接。谁想到一国王子,就站在他的身边?
  “报酬是多少钱?”姜恒凑到耿曙耳畔说,“先前说好的,我可没有钱。”
  耿曙脖颈发红,示意你看我这模样?
  “穿上衣服再与你算算账。”耿曙道。


第126章 琉璃席
  姜恒笑着出来, 耿曙穿上单衣里裤,将长袍随手一系,快步追上来, 抱着手臂, 背着烈光剑,跟在姜恒身后, 穿过郢宫。
  “当心点。”耿曙提醒道。
  姜恒说:“郢国一定会保护我的安全, 否则怎么朝北边交代?”
  “那么你告诉我,”耿曙又道, “路上的是什么?”
  姜恒始终疑惑, 这个谜到现在还未曾解开, 但这里是郢宫,若再有刺客,郢王的面子往哪儿搁?
  耿曙打量郢宫中侍卫, 又观察附近地形, 郢人确实与尚武的雍人不同, 显然疏于习武,但宫廷中哪怕寻常侍卫, 亦带着一股贵公子气质,唯独姜恒与耿曙二人随意朴素,哪怕穿着郢服, 全身上下也毫无修饰, 明显是他乡异客。
  “哎哟!来了啊!”
  姜恒踏入宴请地,唯一的念头便是, 郢国当真太会享受了, 郢王竟是在宫中, 以极其昂贵的琉璃搭起了一个中空有顶的殿棚, 头顶乃是五光十色、拼在一处的琉璃,四周则是镂空的漆柱,夕阳西下,满殿灯火,映得光彩斐然。
  琉璃在四国中大多用来制造器皿,郢王竟是以这珍贵材料,搭了一座方圆近二十步的顶棚!
  时近黄昏,夕阳从顶棚上照下来,犹如一场梦境,姜恒心道这景象真是太美了。
  只见熊耒身边搂着一名面目姣好的女子,女子正在喂他吃水果,王榻两侧,则是环绕宴会厅的、抬头望天的朱雀像。冬春交替时节仍有寒意,朱雀像下升起炉火,令这无壁的宴会厅内煦暖如春。
  熊耒示意坐,姜恒看那女子,心道这应当不是王后,多半是妃子。
  “介绍你们认识,”熊耒身材高壮,搂着那美貌女子就像搂着只金丝雀一般,“这就是你们未来的王妃,芈清芈公主,是我的王义妹。”
  姜恒心道你搂着雍国的未来王妃,这又是什么意思,忙上前行礼,旋即看了看耿曙。
  耿曙则一脸嫌弃地打量郢王。
  “你你你,”熊耒说,“你又是谁?”
  姜恒正解释,熊耒听了个开头,便兴趣全无,挥挥袖子,姜恒本以为他要让耿曙退下,孰料熊耒却说:“来了就坐罢,你带来的人,你俩坐一起。”
  姜恒心想郢王倒也随和,便与耿曙入座,两人肩并肩挨着。
  “我们带来的礼物,都沉到江底了,”姜恒抱歉道,“已经传信,让嵩县我哥那边,再准备一批过来。”
  “你们雍国能有什么好东西?”熊耒放开身边公主,示意她自行其是,嘲笑道,“心意到了就行了!”
  姜恒笑了笑,见这时候,项余也来了,在另一张案几后入座,席间便只有他们四人,芈清离开时,脸上带着笑意,又有意无意,多看了耿曙几眼。
  “不过呢,”熊耒又说,“敢在郢地动手,一定会给你们个交代。我已经让项将军派人去查了,届时会把刺客头颅送到你面前。”
  “谢陛下。”姜恒说,“不过,还是先留个活口罢?”
  “你说了算!”熊耒乐呵呵地说,“活口就活口。来人!开宴了!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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