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宜阳便如同落水的人一般,被冰冷的水包裹住,随时都有被溺亡的可能,而萧毅瑾便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萧毅瑾看向太医道:“那边准备接生,你们必要保证宜阳的。”
说罢,转向小金子道:“陆府应该备了接生婆,快去接来……宫里的嬷嬷会接生的应该有不少,也全给朕找出来。”
“是”小金子应了一声立即退了下去。
宫外陆府的接生婆接进宫里需要一些时间,但宫中会接生的嬷嬷不到片刻便有数十人赶了过来。
太医令指着其中一个嬷嬷说道:“这位温姑姑曾经服侍过太后娘娘,医术了得。”
萧毅瑾看着与嬷嬷站在一起的温姑姑,忽然愣住了。
纵使已经多年不见,但他对这位温姑姑记忆深刻,这不就是日后伺候在陆卿荣身边的嬷嬷嘛?
她记得当时双生子的陆卿荣确实被调养的极好……
当即不再犹豫,立即便吩咐道:“好,便由你为公主接生,其他人一旁协助……若公主平安,朕重重有赏,若公主有个万一,你们便随侍公主……”
言下之意,若是宜阳有个万一,便让他们陪葬,顿时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
说完,便带着太医与其余闲杂人等退了出去。
宜阳这一胎满打满算也不过九个月,还差了月余才到生产期,如今提前生产,甚是艰难。
宜阳早就痛的使不上力气了,不知温姑姑用了什么法子,宜阳顿时哀嚎出声,跟着她的话开始使力……
萧毅瑾前世有过很多很多孩子,也等候过很多孩子的降生,但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揪心。
他听着宜阳一声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嘶力竭的好似要将喉咙撕裂,心中不由得自责。
他该让轿辇送宜阳的,何必在意旁人的目光。
不,他应该早下圣旨,让宜阳在府中静养不许她入宫……
就在萧毅瑾焦急不已的时候,小金子接了陆府的接生婆赶了过来,匆匆行了一礼,接生婆便进了内室。
陆永安跟在接生婆身后走了进来。
还未来得及行礼,萧毅瑾大步走到陆永安身边,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了陆永安脸上,他拎着陆永安的衣襟迁怒道:“你怎可让宜阳独自出门,他腹中可是怀了你的孩子,你妄为人夫亦妄为人父!”
陆永安好似没有听到萧毅瑾的责怪,立即焦急的问道:“宜阳如何了?可还好?”
萧毅瑾还未回话,忽然内室一片寂静,宜阳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毅瑾与陆永安顿时心中不安。
果不其然陆府的接生婆与温姑姑一同走了出来:“陛下,宜阳公主难产力竭,恐怕难以母子均安。”
萧毅瑾立即毫不犹豫的说道:“保住公主!一定要保住公主!”
对萧毅瑾而言宜阳比还未见过面的侄儿更为重要。
萧毅瑾从未在意过陆永安的想法直接下令,而一旁的陆永安将欲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温姑姑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内殿,房门再次“啪”的一声在萧毅瑾面前关上。
萧毅瑾侧过头,冷冷的注视着陆永安,淡漠的说道:“陆氏一门,如今在朝中缕缕升迁,朕皆是看在宜阳的份儿上,若是宜阳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得到的好处,便一一给朕还回来。”
陆永安在娶了宜阳之后,整个陆氏都成了皇亲国戚,族中兄弟在官场上确实顺利了许多。
陆永安心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陆氏子弟虽有才能,若无萧毅瑾有意提拔,又没有强大家世支撑,那也只会泯然众人。
他虽然不舍这得之不易的子嗣,却也并非不知道宜阳于他、于陆氏的重要性。
内室中,宜阳的惨叫声再次响起,过了不知道多久,却又再次无声无息。
萧毅瑾的心提了起来。
产房的门‘吱嘎’一声打开,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陆府带着的接身嬷嬷颤抖着跪在萧毅瑾与陆永安面前,抖着嗓音禀报道:“公主尚安,只是…只是小公子,生下了后不见哭声,里头的嬷嬷说小公子怕是不好了。”
接生婆的话还未说完,内室忽然传来宜阳痛彻心扉的声音:“不……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陆永安立即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宜阳身边,不顾满床污秽将宜阳搂在怀中:“宜阳,宜阳……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这个孩子与我们无缘。”
“不!本宫不信!我不信!”宜阳痛哭不已,抬手捶打着陆永安的胸口,只是早已脱力的她一下一下捶在陆永安身上并无半点阻碍,陆永安还是将他抱得紧紧的。
宜阳用力想要推开陆永安,却又无能为力。便只能透过门缝看着屋外的萧毅瑾伸出手道:“陛下……陛下……我要见陛下!”
萧毅瑾隔着门听到宜阳的声音,当即便走了进去。
小金子立即拦住,低声道:“产房误会恐怕会冲撞陛下。”
萧毅瑾固执的推开门走了进去,连起死回生、时光倒流的事情,都能发生在他身上,他才不会担忧什么冲撞之言。
萧毅瑾走到龙床旁边,抿着唇看着宜阳:“朕在这。”
宜阳立即伸手拉住萧毅瑾的龙袍衣摆哀求道:“求求陛下,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今日晨起之时还在我的肚子里动的……他不该如此夭折……”
萧毅瑾没有应答,他不愿意欺骗宜阳。
他侧过头看着一旁的温姑姑,正用拇指轻轻按压着那个刚刚出生皮肤青紫的婴儿的小腹。
婴儿闭着眼睛小小一团,微微张着嘴巴,好似也在竭力想要哭出来的模样。
“所有人都出去!”
顿时颤颤巍巍龟缩在一旁的嬷嬷都忙不迭的走了出去。
萧毅瑾走到温姑姑身边,问道:“如何了?可还有半点希望。”
温姑姑抿着唇,手下不停,低声回道:“小公子只是痰堵住了气,只要咳出来便好了,只要咳出来。”
说话间小小的婴儿“呜呜”的发出了两声微不可查的声音。
温姑姑顿时大喜,立即低头将嘴巴凑近婴儿的口鼻用力一吸,婴儿立即发出猫儿似的啼哭声,虽然极细极轻,但却犹如天籁,让室内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温姑姑将口中浊物吐在一旁的盆中,跪地道:“奴婢不负陛下所托。”
萧毅瑾亲手将襁褓将婴儿裹好,轻轻的抱在怀中,可能是哭累了,襁褓中的孩子很快睡了过去。
这个孩子由死到生,他亲眼看着这个孩子挣扎着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让他心中不由得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怜惜之情……
萧毅瑾看向跪在地上的温姑姑道:“你想要什么?”
“奴婢别无所求。”说着,顿了一下,抬头看了萧毅瑾一眼又快速低下头道:“奴婢在浣洗局甚是辛苦,要不您给奴婢换个轻松些的宫殿。”
“可以。”珠宝玉器想要什么他都能给,这算不得什么要求。
萧毅瑾看着温姑姑思索了一瞬道:“你以后便在大皇子身边伺候吧。”
话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毅瑾抱着孩子,慢慢踱步走到床榻边,看着早就在陆永安怀中昏睡过去的宜阳,视线慢慢转向陆永安,轻笑着说道:“宜阳的孩子不幸生而夭折,朕也无可奈何。”
陆永安脑中一片空白,他轻轻颤栗着问道:“陛下,你这是何意。”
萧毅瑾眼中带笑,轻轻拍了怀中孩子,柔声道:“从今以后,这就是朕的大皇子了。”
陆永安渐渐回过神来,只觉得难以置信。
他震惊的看着萧毅瑾,不由得喃喃道:“陛下……”
萧毅瑾的眼睛只看向怀中的婴儿,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会是朕的大皇子,往后也会是朕的太子,将来还是是大周的帝王……怎么?永安不愿意吗?”
“微臣……”陆永安不知该说什么,混淆皇室血脉乃是灭九族的大罪,但萧毅瑾身为帝王却主动用他的孩子冒充皇子。
自古皇位继承立嫡立长,皇长子之名不容轻忽,他的儿子若占了长子的名义,纵使以后萧毅瑾再有皇子,也被稳稳的压了一头……
他不明白萧毅瑾为何这么做。
萧毅瑾很清楚陆永安的野心,但有野心不是什么大错,只要忠心,萧毅瑾便听之任之。
如今天大的机遇摆在面前,萧毅瑾不信陆永安舍得拒绝。
“那便就这么说定了。”萧毅瑾将怀中的孩子递到温姑姑的手上,看向陆永安柔声道:“宜阳那边便交给你来解决了。”
“是,”陆永安低声道:“微臣遵命。”
让陆氏血脉登上皇帝之位的这个诱惑,陆永安确实无法抵抗……
第153章 孤从何处来?(小脑洞,勿买
萧钦荣是个皇子。
还是当今皇上唯一的皇子。
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
按理说应该受尽宠爱,万人奉承。
可是萧钦荣却不开心。
因为他至今没搞明白他是从哪里来的。
他将这个问题丢给了伴读,伴读回去后问了他们的母亲。
孙原庭说他是他娘亲在集市上拾到的,史弘观说他是观音娘娘送到他娘身边的。
两个答案不一样,所以他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又将这个问题问了陆先生,陆永安先生摸了摸他的头说,他是上天恩赐。
他不明白是何意。
于是他又将这个问题问了陈太傅,陈太傅看了他良久,笑着让他去问父皇。
但是他有点不太敢,可是心中的求知欲战胜了这丝胆怯……
萧钦荣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的在长廊上快速的跑着,忽然看见一个穿着宫装的妇人挺着大肚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便立即刹住脚步,虚虚的躬身行礼道:“宜阳姑奶奶好。”
宜阳闻言愣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和善的神态,笑着道:“大皇子急匆匆的要到哪儿去?”
大皇子仰着肥嘟嘟的粉嫩小脸蛋,说道:“刚刚下了课,正准备去御书房给父皇请安呢。”说完,反问道:“那您呢,要往哪儿去?”
宜阳伸手摸了摸大皇子的发顶,温和地笑着道:“正准备去看大皇子呢,没成想正巧碰上了。”
大皇子眨了眨眼,笑着道:“劳烦您还惦记着孤。”
宜阳笑着中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侍女立即捧着一个木匣子上前,跪在地上与大皇子平齐:“最近天气转暖,这是特意给大皇子做的薄衫,您瞧瞧可喜欢?”
大皇子伸手在木匣里的衣服上摸了一把,笑着答道:“料子摸着很舒服,孤过几日一定穿,您费心了。”说完,话锋一转,说道:“如今您大着肚子,倒也不必为孤费心。”说着,萧钦荣看着宜阳大长公主的肚子,大人似的叹息了一声。
他最近总是听说宫里的太监宫女私下里说,宜阳公主不容易,成婚十数年好不容易才怀上之类的话。虽然他不太懂是何意,但总之宜阳姑奶奶需要小心对待……
宜阳闻言自然欢喜,他摸了摸高高挺起的肚子柔声道:“无妨,这个孩子乖得很。”
萧钦荣盯着宜阳的肚子又瞧了一会儿,忍不住的问道:“宜阳姑奶奶,孤有一个疑问。”
“殿下请讲?”宜阳问道。
萧钦荣一本正经的问道:“您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到您肚子里的?之后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呃……这……”
宜阳顿时语塞,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萧钦荣等了许久,见宜阳依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体贴的安慰道:“不知道也无妨,陆姑祖父那样聪明的人都不知晓,您不知道也是常理。”
宜阳强撑了勾起嘴角笑了笑。
告别宜阳,萧钦荣继续跑向御书房。
御书房外羽林卫守在四周,银白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萧钦荣站在一人面前仰头问道:“父皇在里面吗?”
“在。”说着,羽林卫又加了一句:“镇安王也在……”
萧钦荣点了点头,便要往里闯。
羽林卫连忙拦住。
萧毅瑾稚气的眉眼皱起:“孤有要事要问父皇。”
羽林卫再次重复:“镇安王也在里面。”
萧钦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接着便不顾羽林卫阻拦的意图,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才发现大殿中空无一人,萧钦荣顿时蹙起眉头,抬脚向内室走去。
还没进内室,便听到‘啧啧’的水声,混合的呜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萧钦荣不知为何,下意识脚步慢慢放缓,悄悄的走了进去。扒着帷幔伸出头只看到父皇将镇安王压在软榻上,双腿绞住镇安王的腿,双臂将镇安王紧紧的束缚住,还用嘴巴堵住了镇安王的嘴,用力的啃咬着,让镇安王连呼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甚少见到父皇如此凶狠的模样,吓得不轻。
这一刻,萧钦荣想起了镇安王平日里对他的温和与爱护,强压着心中的胆怯,快速走上前去,跪在软榻边泪流满面:“父皇息怒,镇安王无论做了何事,您也不必发这么大火啊!”
而软塌上的萧毅瑾与陆成泽见到此情此景顿时愣住。
陆成泽下意识的伸手将萧毅瑾推开,他慌乱地站起身看着萧钦荣,手足无措。
萧毅瑾深吸了一口气,气的双目赤红,他伸手拎着萧钦荣的衣领,将他放在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