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姑苏赋

作者:姑苏赋  录入:04-02


可惜,周围人实在太吵,兰渐苏听不清楚。

他一挥袖子,在芸芸百姓的谩骂、呐喊声中,孤身一人穿过礼队,彩轿,走向龙辇。宫人抬辇远去,漫天盖地的噪响里,传来响亮、沉重的一声:“翻案!”

*

楼桑案开封重审。从京城到各个城、郡,乃至西北境。拢共动用一百五十六名主要官员,来重审这个案子。光是主审官,便有五十七位。

城楼所望,满城繁华。大沣国的丑事,飘在城里两天不到就没了。兰崇琰在兰渐苏面前好说话,可能给了全城百姓这个皇上就是好说话的错觉。一些想在天子脚下揭竿起义的,被揪出去安几个罪名,当儆猴的鸡宰,城里百姓立马噤声,乖乖过起安居乐业的生活。

皇后册封仪式,那日被兰渐苏打断后,便没进行下去。白喇公主反悔,又死活说不想当皇后,如今正接受她母国人的教育。

城里张挂出来红灯笼、红缎子,依旧风中高挂着,一条连着一条,一段接着一段。红红艳艳,大好的姻缘喜事。

兰渐苏和兰崇琰站在城楼上,京中的景象,已看过无数次,无论什么样的美景,都不能再激起二人的兴趣。

他们二人如今能心平气和一起站在这里,已经是最罕见的景象。

经此一次事件,他们之间本就有的沟壑,比天裂开缝,还更难弥补。

兰渐苏深知,自己的看法和兰崇琰自始至终便不同,所以不指望让他“开窍”。便如同现今兰崇琰也不指望让他“想通”。

过往帝君身旁的人,总十分有道理地说,为让天下更多百姓安居乐业,总得牺牲一些人,流一些别人的血。这些,算得了什么?即使大沣不做这件事,那些对楼桑虎视眈眈的邻国,西歌,白喇,都会做这些事。文化融合成功,那是统一天下的英雄。文化融合失败,那就是罪大恶极的恶鬼。但这世间,人人可以分对,分错。帝王哪能分对,分错?难道能否认大沣国力强盛,能否认大沣百姓过得快乐富足?还是说,非得来个有善心却懦弱无能的皇上,用全大沣人的幸福,去换他一颗真善美的心?

兰渐苏总无法辩驳什么。即使得知,大沣为了一个进犯楼桑国的理由,自戕国土上的子民,他还是辩驳不了什么。毕竟,他是一个大学期间连辩论队都辩不赢的弱鸡,怎么可能辩得赢那些舌战群雄的辩臣。想辩到那些辩臣无话可说,恐怕得跨过时空去请后世的网络键盘侠。

兰崇琰余光将兰渐苏的侧颜收在眼底,寻不到合适的理由,便不能正大光明正眼看他:“朕如今翻了楼桑的案子。你心里,好过些了?”

兰渐苏不太用心地笑了一笑。这个笑,是什么含义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好过”。

兰崇琰道:“实在不放心,这个案子,朕可以交由你主审。”

“主审的几个大臣我看过。他们都是刚正不阿的大人,我相信他们会公正严明。这个案子会有一个好结果。”

兰崇琰手指紧了一下:“你今日,递上辞官的奏折,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奏折中写的意思。我要辞官。”

“为何不能留下?朕深知,你恨大沣。但朕已经答应还你们楼桑国一个清白。还是说,你仍怕什么,什么死后无颜面对你的族人?”

“即使我是一个真正的大沣人,我也不会继续留下。”

“究竟为什么?”兰崇琰略有些着急,“你知不知道,你走的那几天,我……”他没说下去。

兰渐苏眸色淡沉,琳琅山河,聚缩在他的瞳面上,繁荣又沉重:“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生活。”他道,“自我出生的那一天起,充斥在我身旁的,便都是阴谋、利用。而对我好的,不是死了,就是正在受苦受难。

“我讨厌穿那身官服,厌倦政治表演。不想听你们家与家,国与国之间的大道理。你们杀人,可以心安理得地觉得,是在为大沣做好事。你们可以一边做着这样的‘好事’,一边忧国忧民。可我做不到。我要么杀人就是杀人,忧国忧民就是忧国忧民。做不到两面。”

“渐苏。”

“崇琰,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回去。”转过身去,兰渐苏抬步离去,“尽管我认为和你之间已没什么情义可言。不过,你若真的还有一丝顾念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我走后便不要再叫人寻我。”

“你还想要什么!”兰崇琰大声道,“朕帮你报了仇,朕让你在朝廷里当权臣,你说想翻案,朕也允你,给你翻案。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给你!甚至……甚至……你不是说过,想要这帝位?可以,朕都可以给你。”他声音虽大,却说得愈发软弱。他几乎将软弱的一面,都展现给兰渐苏看。

“我那时候不过是说着玩,从没真正想要过。”兰渐苏的背影对着他。口气像是无奈的,又像是冷漠的,“还有,翻案一事,若不是我把你逼到那个地步,你也不会妥协。其他的,你拿出来,敞在手心上要给我的,没有一样是我想要的。我如今只想离开这儿,再也不回京城来。”


116 第一百一十六回 六月飞雪
两个月后。

渔屋外,涛涛浪声卷来一阵脚步声。风闷闷敲打在门板上,过了好久,兰渐苏才听清楚,这是有人敲门的声音。

兰渐苏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沈评绿见到他后,微顿一下,笑道:“去问了乔治森先生,才知道你在这里。”他回首后望,“人呢?王爷,怎么不过来?”

头顶裹着蓝色粗布,咧嘴皱眉眯眼的浈献王,怯怯生生走上来,手里握着块石头把玩。

“皇上竟肯放他出来?”兰渐苏惊讶道,往旁移了几步,“先进来再说。”

“皇上近来忙于和白喇国的事,我趁着他不留意,私下将人带出来的。”沈评绿走进渔屋,在一张破旧的椅子前打量许久,方局促坐下。

兰渐苏给他倒水:“你不怕他到时候知道,怪罪于你?”

“挨几顿板子不算什么,难不成还能要了我的脑袋?”

兰渐苏一笑,余光瞥见浈献王在屋子里头左逛右晃。

喝了杯水,沈评绿道:“这个案子,没那么快了结,前前后后忙起来,少说得五六年。你想要个结果,短期内怕是见不到。”

“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去不愿再理京中所有事情。”望了一眼正在打量蓑衣的浈献王,兰渐苏道,“世子久未见他的父王,我想带他去见世子,让他们父子团聚。”

沈评绿浅笑着说这样好,眼中压着丝黯然,说不上喜悦。

默默喝了几杯水下去,沈评绿忽道:“天宣上卿那个官位,皇上还给你留着。吏部那里还挂着你的名儿。”

兰渐苏说:“后来怎么处理,便是他们的事。只是这官,我不可能会再去做。”

沈评绿听罢似是得到答复,轻“嗯”一声。盯着桌面半晌:“其实以前,我觉得你和皇上……至少不该是今日这样。”

“那不然,应该怎么样?”兰渐苏似笑非笑,“他没做什么对不起天下的事,只是我们实在不是一路人。”说到此处,微有凄凉,“但有过许许多多次机会,我们是能成为一路人的。”

次日,兰渐苏带着浈献王启程,沈评绿送他到港口。

出门因事耽搁了,到港口的时候船已经要开走,双方甚至没有空暇去酝酿过多的告别。

赶客的伙计不停催他们快点快点,兰渐苏先让浈献王上了船。

他回过身,同沈评绿说:“相爷,待我安好,便给你写信。”

沈评绿点点头应“嗯”。

赶客的伙计问兰渐苏到底上不上船,兰渐苏说来了。

沈评绿突然又喊住他:“渐苏,如果我不做这个丞相了,是不是可以跟你一起走?”

兰渐苏反问他:“为什么不可以?你现在想跟我走,我们就可以一起走。”

“有你这话便够了。”沈评绿露出知足的微笑,小声说,“你等我……等我去寻你。”

*

船行半月,又风尘仆仆赶了五日陆路,兰渐苏和浈献王抵达距离锦官五十里开外的城镇。

浈献王久没坐过船,一路来水路颠簸,有些晕船,下船后休息了五日都没缓过劲儿来。日常不是吐,就是嚎,搞得兰渐苏带着这个老汉很疲惫。

正值茶叶旺季,城镇来往的商人人多,客栈显得有些不足。他们找了一家鱼龙混杂的客栈,打算在这里勉勉强强住上一日。

挤在楼下喧闹杂乱的环境内正要吃顿饭,一个穿破烂袈裟的和尚,捧着一个公鸡碗走过来。先是朝他们弯弯腰喊了声“施主”,再是介绍自己名叫“慧悟”,乃是极乐巅在民间分支的白羊寺的僧人,看他们两个很有慧根,尤其是浈献王看起来慧根更足,问他们要不要剃度出家?

兰渐苏寻思着,现在寺庙里的人事也要出来招人冲业绩了?浈献王有慧根,浈献王当然有慧根,他现在脑子里缺了一根筋,看起来比谁都傻,比谁都有慧根。

兰渐苏给了和尚一点银子和一些斋饭请他寻别人去。

和尚喃喃一句“阿弥陀佛”,送了一本佛经给浈献王,步子迈得慢慢的,走了。

两碗糙米饭上来,兰渐苏提起筷子,忽听那小二跟客人聊道:“哟,客官,这世上什么事儿不会发生?咱们说韩家军最忠心,结果呢?不也是叛了,大军从北往下,两个月前到古羌境,直接在那儿造反了!”

客官道:“韩家军造反?哈哈哈哈,小二,你在说什么瞎话?我们几个刚从京城来,一点也没听说这事儿。你别随便编个故事来糊弄我们,我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嗐,骗您做什么?朝廷派出来的精锐军,前段时间才在这里歇脚,商量怎么攻打西平城。您们来之前的两天,他们才刚走。您不信?”小二小心地左瞧瞧右瞧瞧,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张纸, “他们落在这里的。”

几个客人将信将疑,把那张纸接过去仔细看起来。他们拧着眉:“这画的是什么东西?这一个点,这一个勾的,谁看得清楚这是什么?”

小二道:“这小的哪里知道……小的是要您看看这纸,这纸,寻常人家可没有。您还不信是朝廷来的人?”

客人手指摩挲着那张纸。还没说出到底要不要信,这时兰渐苏已走上来,将他手上的纸取过去。

“哎!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客人怒站起来,要跟兰渐苏急。

兰渐凝眉盯着纸上的圈圈点点,道:“这是军事策略图。”

客人呆了一下。

兰渐苏把纸张敞在桌上,指着上面的图案:“这个是西平,这个是洮夏,他们要从洮夏山对西平进行炮攻。”

“炮……炮攻?那是什么?”客人懵懵问。

兰渐苏问店小二:“军队来的那几日,是不是运着一些又大、包裹得又严实的东西?”

小二点头:“是、是啊,小的那会儿还说,什么行李堆得这么多,还好几车呢。小的当时要去帮他们搬,他们不让碰,凶得很。那些大物件从客栈门口排到另一条街去了,晚上还有专门人看着那些大物件……不过客人您怎么知道?”

兰渐苏道:“那便是炮。”

兰崇琰从莫何墩的研究所里找到关于利用火药制作巨型火铳的设想,成功让人研制出了几百台大炮。这几百台大炮,改进了前朝的冲炮技术,射程远至千百里,威力无穷。先前朝廷搬上极乐巅的那几台炮,在这些精改火炮面前简直微不足道。想不到朝廷第一次运用这些精改后的大炮,不是对准敌国,反倒是对准韩起离。

韩起离,难道真的造反了吗?

兰渐苏揉揉眉,他现在不该想这个。他该想,要是沣军真的对西平炮攻。那西平里头的人该怎么办?虽说古羌荒凉落后,人烟稀少,独是城关好守。若城池强攻不下,炮攻不免为最好的攻城方式。但难不成为了所谓的剿清“叛党”,那些普通百姓的性命就不顾了?再少的人,那也是人。

古羌离这里不远,与锦官相邻。到西平估计也就三四天路程。

沈评绿不是说,他这天宣上卿的名号还在?他得去一趟古羌,阻止朝廷的军队动用火炮。

回到座位上,兰渐苏一顿饭吃不下去。他对抱着佛经看的浈献王道:“极乐巅距此地不远,明日我让人送你去。你去了那里,便能见到世子哥哥。”

浈献王边翻页边点头:“嗯,嗯。”

“我有事,得独自去别的地方。你路上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看到朝廷的人就躲着些。”

浈献王点头:“嗯,嗯。”

紧着在天黑前,兰渐苏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到京城给沈评绿。请沈评绿代他上书,要皇上收回炮攻西平的命令。

本想立刻快马出城,怎料最近宵禁严,城门过酉时后便紧闭,不叫人通行。左右寻不到偷出城的法子,身上的御风飞行符全数用光了,还没炼出新的,兰渐苏只得悻悻回去,等到天明城门开了再出城。

夜晚,兰渐苏陷在梦里,总听见有个男人抽抽噎噎地哭。半醒间,看到窗户晾着只鬼,不大耐烦说:“有事明天再说,别哭了。”

又过半个时辰,他听见客栈外高一声低一声的长短调,契合着打更声的韵律,忽飘近忽飘远。

兰渐苏彻底清醒,发现晾在窗户上的鬼压根没有嘴,哪里能发出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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